不久前,自殺身亡的海歸博士塗序新,激起了大眾對國內學術圈的極大關注。塗博士屍骨未寒,這幾天,另外一位海歸博士的尷尬經歷,又在媒體網路曝光。此君名為孫愛武,回國前為美國密歇根大學的博士后。這位曾經在世界一流實驗室工作過的頂尖學者,海歸后淪落街頭擺攤的經歷,再次引起了大家對海歸博士的關注。
筆者在美國漂泊多年,身為一個為油鹽醬醋操心的普通弱女子,我對此事除了長吁短嘆之外,是沒有資格說三道四的。人輕言微,無濟於事。
今天收到一位讀者的來信,忽然讓我意識到,我的這種想法不太對。漠視它人的痛苦,會讓自己變得更加渺小和卑微。於是,我坐在電腦前,任思緒描准這位海歸。
這位讀者給我的留言如下:「喜歡你幽默風趣的文筆,在帶給我們心靈的愉悅之外,還讓我們大開了眼界。最近看了關於歸國博士后孫愛武的報道,深感同情及痛惜。想請您就此問題發表看法。只所以選擇你,一是文筆好;二是訪客多,影響力大;三是你醫學出身,又長期生活國外,對此問題會分析得更透徹。我是一名普通教師,很想幫助那位主人公,但又不知如何著手?」。
這位讀者信中的最後一句,讓我非常感動。怎麼才能幫助這位海歸,是善良人們眼下的良好願望。
根據新聞信息,不難看出,孫博士的困境,主要來自兩大問題。一是他的健康狀況,二是他的就業問題。
早年我聽說過一句話,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至今依然是鐵桿真理。沒有健康的體魄,沒有正常的心理,很難想象,天天抱著藥罐子胡思亂想的人,能在事業上有所建樹。
孫博士的憂鬱症已經眾所周知。在他的憂鬱症沒有被徹底治療之前,他的一切想法,都包含著一種病態的成分。比如,他拒絕做翻譯,說是大材小用。我們都想想,做翻譯和擺地攤相比,哪個技術含量更高?哪個更接近他的專業和他對職業的期待呢?一個思維正常的人,與其擺地攤,還不如去做翻譯。
依我拙見,打開孫博士就業心結的第一步,是儘快治好他的憂鬱症。據資料記載,憂鬱症的全球發病率是11%,中國憂鬱症的發病率是3-5%,中國目前已經有超過2600萬人患有抑鬱症。由此可見,患上憂鬱症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有2600萬人給你作伴,你還怕啥?心理疾病最怕忌病諱醫,崔永元都敢實話實說,咱患病的普通老百姓更應勇敢地步其後塵,接受正規的心理治療。
據我了解,孫博士是在美國種下了憂鬱症的病根子。中國人在美國得了憂鬱症,該怎麼辦?是回國治療,還是死守美國?對此,筆者認為沒有標準答案,需要因人而異對症下藥為妥。
無庸諱言,美國心理醫生和中國病人之間,中間隔著的語言和文化這張紙,是絕對無法避免的。美國醫生能否把中國病人心裡的這張紙捅破,那得靠雙方的努力。外因要通過內因起作用,說的就是這回事兒。
筆者在美國認識幾位憂鬱症患者,他們的治療過程各具千秋。一位中國高中生,跟隨著離異再嫁美國的母親,在美國折騰幾年後,不幸得了憂鬱症。高考在即,孩子何去何從?經一番掙扎,孩子的父母決定讓他休學一年,回國治療,在生父的照顧下對付憂鬱症。我的一位中國女同事得了憂鬱症並接受美國醫生提供的治療后,她日漸少言寡語,體型變得如身懷六甲。
我舉上面這兩個例子,並不是說我們要排斥美國心理醫生。我想表達的是,作為海外遊子,在異鄉身患心理疾病,比在國內被憂鬱症擊中,處境更艱難,窘境更難以抗拒。
有一事令我不解。在國內的工作尚沒有著落,孫博士何以托家帶口回國呢?孫博士在美國生活多年,從美國到中國,他的生存環境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在美國的「百草園」里,或許他還有玩兒蜈蚣逗蟋蟀的雅興。一旦回到國內的「三味書屋」,除了之乎者也的條條框框,那些哼哼嘰嘰」鐵如意,指揮倜儻,一座皆驚呢」的上司比比皆是。在這樣的條件下,你讓一個患有憂鬱症的書生精英,和八仙過海的官爺們周旋,確實是難為他了。
沒有工作,又是個憂鬱症患者,孫博士的遭遇確實讓人同情。他該如何儘快走出困境,是個令人擔憂的問題。寫到這,我忽然想起一部名為「昨天」的電影。這部電影,說的是電影演員賈宏聲的戒毒故事。在賈宏聲因為吸毒喪失工作能力時,把他拉出火坑的,不是領導,不是書記,而是他的父母親人。為了他,他的父母辭了工作從東北來北京落戶,幫助他一步步地走進正常人的世界。依我之見,孫博士眼下最需要的是情感支持和理解。在此之時,孫博士的親朋好友,應該第一個站出來,用親人的大愛和無盡的耐心陪他左右。
我不知孫博士是否有宗教信仰。如果人能藉助神力相助,說不定會有驚喜發生。與基督為友,讓上帝掌管明天,放下心裡的重擔,對治療憂鬱症有利無害。如果孫博士是個無神論者,對付憂鬱症,自己的主觀努力是必不可少的。靠親友,只是一時之舉。日日與己相伴的,正是我們自己。
已故作家汪曾祺在散文「鬧市閑民」中,寫了一個現代活莊子的故事。文中的一位北京老人滿足於每天的抻條面,經常帶著笑意抱膝閑看路人。人不一定非要日暮西山時,才學會這位老人的隨意。放下身價,忘了什麼狗屁頂尖精英名校,看淡名利,學會隨遇而安,孫博士定會看到柳暗花明那一天。
孫博士在訪談中說了這樣一段話:「這半年沒睡過一天好覺,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被人折磨著,被人搔擾著,我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可以想象,這麼長時間睡眠不足的人,各種想法基本上都是混亂的。孫博士,請不要抱怨騷擾您的路人。你目前要做的是,收攤,走人,睡覺,治病。等您調理好一切進入生活正軌后,再談精英和就業。
「唉!虛名浮利,一切皆空!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這些人中誰是真正快活的?誰是稱心如意的?就算一時遂了願,又有誰就此滿足了呢?」
上面這段話,是英國小說「名利場」教給我們的沉重智慧。我把它送給海歸的孫博士,李博士,王博士…..,以及A-Z博士們。歸就歸了,別再擺攤或者尋死。
後記:收筆之時,方知孫博士患的是精神病。不管是憂鬱症還是精神病,都屬於心理疾病。本文的觀點因故不變。
11/19/09 11:25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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