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我剛剛習慣在網上塗鴉。有一次,當年的閨中密友,讀了幾篇我扔在網上的家庭流水帳之後,她含蓄而又直接地告訴我,你呀,寫作真的是退步了。你現在寫的文章,還沒有上高中時寫的好呢。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無法不同意她的說法。
網路不甚普及以前,在我的美國家裡,我雖然天天和老公講中國話,但是使用中文發表觀點和寫作的機會幾乎沒有。日子久了,用非口語式的中文表達內心,再讓它們再變成文字,難免會生疏。既然俗語都有「提筆忘字」 一說,可以想象,即使是母語,如果不經常用她沙沙地寫字來磨鍊寫作,表達和寫作水平會退步,肯定在所難免。
關於語言的退化,個人認為,書面語言如此,口語亦然。
比如說我自己吧。出國前,我在北京生活了幾年。入鄉隨俗,那幾年,我能說一口以假亂真的北京話。出國以後,我的周圍,即沒有京腔京調的語言環境,也沒有和我貧嘴的京片子。在美國混了十多年,現在,我已經說不好北京話了。
中文口語如此,英文亦然。
我有兩年沒上班了,每天在家裡,我主要用中文和孩子們交流。昨天,我回到原來的工作單位,去祝賀一位剛剛錄取的美國住院醫。好久不見以前的老闆和同事,我這一露面,我們又是握手,又是擁抱的。當時,我想客套兩句,想對一位巴西同事表達「很高興再次看到你」之意。可是,我很久不講客套英文了,我這一張嘴就錯啊 「It is nice to meet you again」。這簡單的七個字,我就用錯了一個詞,我想表達的意思就不一樣了。巴西女郎和我的老闆,善意地和我開玩笑。我只好說,哎呀,對不起啊,我天天在家裡,不說英文,都忘了該怎麼說啦。
人們習慣用駕馭母語的熟練程度,來評價海外寫手作家們的寫作水平。在評論嚴歌苓的新書「第九個寡婦」時,有人提到,「旅居海外多年,嚴歌苓的文字對中國從未疏遠過,始終保持很高的中文寫作水準。」 。呵,既然人們對海外的職業中文作家,都懷有這樣的期盼,那也就可以理解,我們這樣的無名小卒,小學生般的普通玩字人,也應該時時提醒自己,在這樣的海外環境中,自己還要繼續學習,繼續努力。那咱就活到老,學到老吧。
我一直在想,孩子們的語言能力,是否比我們成人強?我一直覺得,在美國出生的小鬼子們,好像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他們能在家長和美國小朋友之間,流利地轉換使用中英文,這真讓我佩服。
不過,最讓我佩服的,是那些優秀的海外作家們,那些中英文都特別棒的作家們。對他們來說,不管在什麼樣的語言環境中,根本就不存在語言退化這碼事。我想,這些奇才即使生活在月球上,也能寫出感動地球人的作品來。
3-21-06 12:30AM 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