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淺王八多，到處是大哥

水淺王八多，到處是大哥

平時美國華人之間，主要靠電子郵件聯絡。回國以後，在手機簡訊滿天飛的祖國，我依然保留著這個習慣。教會最近有什麼新消息嗎？編輯又有什麼新指示嗎？友人來信了嗎？走在北京的街頭，我時常會若有所思，總想打開我的電子信箱看看。

這次我們借住的地方依然位於北京金融街。在這號稱是北京富人區的黃金地段，似乎到處都是黃金窩，而我卻偏偏找不到可以讓我上網的地方。一時間，我與網路完全絕緣。在北京呆了幾天之後，我終於沉不住氣了。一天清晨，在西單附近的一條繁華街道上，我終於找到了可供人們24小時上網的網巴。

走進昏暗的網巴，空氣中飄蕩著一首老歌<<新鴛鴦蝴蝶夢>>，另有刺鼻的煙味兒同時向我襲來。在零零散散的電腦前，坐著幾位通宵上網后正在打盹兒的小青年。網巴中這種頹廢的場面，我去年回國時就已經見識過了。再次看到這些同樣孤獨的孩子們，我心裡不禁又有了感慨萬千的辛酸。可憐又可恨的孩子們哪，你們怎能把網巴當作徹夜逃避現實的娛樂園呢？難道你們的父母不管你們嗎？

我稍稍坐定，登陸上網，打開電子郵箱。就在我認真閱讀教會的最近消息時，一位操著東北口音的小男孩向我走來。大姐，我要掃地了，請讓一下，我一會兒就好。異地聞鄉音，讓我心裡砰然一動。仔細望著眼前的這位小男孩兒，我發現他正是我侄子的年齡。按輩分，他該叫我阿姨的。我的侄子正在大學里讀書，這小男孩兒為何不去上學，而要飄在北京靠網巴求生呢？

過了一會兒，這位小男孩兒終於把地上的煙頭和速食麵的殘屑打掃乾淨了。大姐，我弄好了，你接著上網吧。聽到小男孩兒叫我大姐，我心裡不太舒服。也許在男孩兒的眼裡，來到網巴的所有男女，無論年齡大小，或是大姐或是大哥吧。據說大姐和大哥這種稱呼，在江湖中具有仰視對方之意。比如在網路中，常常有老三屆的前輩居然叫我大姐。前輩們這樣稱呼我，簡直把我臊死了。每當我為此「抗議」時，老三屆的前輩們總會笑笑對我說，在網路江湖中，你出道比我早，你確實是大姐啊。

根據江湖的道中規矩，網巴中的這位小男孩兒一定把許多叔叔阿姨輩兒的男男女女都稱做大哥大姐了。也許這種稱呼，會讓他覺得更謙卑，更虛心，更安全吧。就這麼胡亂地想著，我繼續翻看著我的電子郵件。在<<新鴛鴦蝴蝶夢>>反覆播放的空氣中，我忽然聽到小男孩兒用稚嫩的聲音對另外一位打工的小男孩兒說：水淺王八多，到處是大哥。

噢，我終於明白小男孩兒為什麼叫我大姐了。

7/20/11  12：02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