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粒子復活
在這個偏僻的小鎮,難得有Post德餐館。
傑夫和尼科爾進到餐館內才知道,只有6個桌,和一個長桌。已經坐滿了5桌客人,好像餘下的那一個空桌專門是給他倆留的。由於他倆是亞洲人面孔,所以讓餐廳客人覺得怪怪的。餐廳經理主動上前服務,不等傑夫點餐,經理便說已經備好了。說著話的功夫,服務員便端來肉腸拼盤、鵝掌、炸雞和上好的土豆泥,還有兩小碗米飯。兩杯白水,兩杯檸檬茶。
尼科爾小聲說:「真好,不用點餐。」
「是啊,可能這地方就這風俗,來客就上這些。」傑夫說完,一臉無奈的樣子。
「也不是呀,那桌還有牛肉呢?」尼科爾看了裡面那桌有燉牛肉如是說。
「不管那麼多,吃飽在說。」傑夫說完拿起了刀叉。
這時那位經理過來留下一個菜單說:「不夠,或需要加餐請叫服務生?」
傑夫點點頭說聲謝謝后,馬上轉頭和尼科爾說:「看來有人請我們。」
「你是說有人請我們,在這兒偏僻的小鎮?」尼科爾說完,瞪大眼睛看著老公傑夫,又驚恐地看看其他桌。
傑夫咧嘴一笑地說:「不信,飯後驗證。」
「哦,我先去趟衛生間。」尼科爾說完起身向衛生間走去。細心的傑夫邊吃炸雞,邊很小心地在觀察其他桌的餐客,他發現靠窗戶那桌有位老人一直盯視著尼科爾,那眼光幾乎在跟著尼科爾走。
就在尼科爾回來的路上,那個老人最先站起。或許他坐久了,腿麻了,趕在尼科爾路過跟前時他晃悠了一下。尼科爾急走一步扶助那老人後說,「小心喲,老人家!」。見狀,餐廳經理也很恭敬地趕了過來。可那老人只是微微笑著點頭,又和經理擺了一下手,他連一句「謝謝」
話都沒說就走出了餐館。這瞬間發生的一切,傑夫覺得怪怪的,而尼科爾卻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同,因為在美國的公共場所大多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這麼做,她壓根就不可能想到她扶助的那個老人,其實就是化了妝的她生父藤原。
回到餐桌,尼科爾心血來潮,她要了兩瓶德國黑啤酒,要和老公傑夫慶祝一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傑夫平時不喝酒的,但他架不住尼科爾的勸說,他也拿起了杯子開喝。尼科爾有酒量,傑夫不行,所以尼科爾喝的多,傑夫喝的少。兩瓶喝完,尼科爾又要了兩瓶。約有兩瓶啤酒進肚,尼科爾的話匣子打開了,她和傑夫說,「你今天提醒,我才明白,那個阿凡達,他完全受控於他主人。他的大腦,是複製他主人的,哪怕他主人是殘疾人。那個殘疾的主人,讓阿凡達幹啥,阿凡達就幹啥,他控制了阿凡達,就能實現了他想做的事......來,老公,為了傻屄阿凡達,乾杯!」
傑夫看老婆尼科爾爆粗口他很意外,他馬上和尼科爾說:「喝完瓶內的啤酒,別叫了?這德國黑啤勁兒大。」
尼科爾不管,她好像來了情緒,就說:「不行,我還要喝一瓶,喝完了回旅館睡覺。」
傑夫擔心尼科爾亂說話,就和尼科爾小聲說:「那......這樣吧,我再叫個炸雞,加上桌上的菜,咱倆回旅館喝去,免得多說話讓人笑我們?」
「好,贊同!不過再要兩瓶啤酒?」尼科爾高興的有點手舞足蹈了。
傑夫讓經理打包,並結帳。但那經理說,他們的餐費已經有人幫忙結清了。傑夫想知道誰請的他們,但那位經理拒絕透露。在傑夫和尼科爾要起身時,那位經理說,「請兩位稍後,我們老闆請兩位喝完湯再走。」
尼科爾想說「不了」,但她看傑夫不想走的表情就打住不語。一會兒服務生送上兩小碗湯。經理微笑著介紹說,「上萊茵河,盛產一種稀見的金錢魚膠,(魚肚)。這種魚膠做湯非常健腦,首次來我家餐館就餐的客人,我家老闆都請品嘗。」
尼科爾驚異地瞪著眼睛,她開始懷疑背後請喝湯的人,是不是她的生父藤原。而傑夫早已經懷疑這一切的安排都是謀划好的,拒絕沒有任何好處,他向那位經理不住地點頭說「謝謝」!
喝完湯,倆人匆忙離去。
夜,好黑呀,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路邊的燈相隔的距離很遠,難道這上萊茵河的三角地帶,夜晚卻也是讓外來人充滿了好奇的猜想么?尼科爾走兩步一回頭,好像有個幽靈跟在她身後,傑夫手拿著打包的晚餐低頭行走,他心事重重。連日來驚恐不安的經歷,使這對小夫妻出了餐館,加快腳步一路不敢講話。
回到旅館房間,尼科爾坐下就先喝了一瓶啤酒大聲嚷嚷:「這是他媽的什麼鬼鎮?到處都有幽靈跟著我們!」
傑夫到窗前往外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零星的燈光就像天空遙遠的星星。他回過頭來,一看尼科爾已經又喝完了一瓶黑啤酒。他知道尼科爾心裡難受,儘管不停地爆粗口,但他也沒阻止,可是尼科爾的身後竟然有一紙箱啤酒卻把傑夫嚇住了。傑夫走過去說,「說好的兩瓶,你幹嘛要一箱啊?」尼科爾說,「我今晚就想喝酒!」說著,她又啟開一瓶,而且瓶蓋對瓶蓋,啟的麻溜利落。
「那......那也不能要一箱啊?」
「老公,是紙箱6瓶。你應該知道我是很有酒量的!」
尼科爾笑眯眯地看著走過來驚訝的老公繼續說,「你要不陪我喝,那......那我全喝了?」
傑夫皺起眉頭,他想了想,脫了外衣,坐在了地毯上,把手機放一邊,極不情願地說:「好吧,陪你喝!」
酒精會使人的情緒高漲,而高漲的情緒會使腦細胞處於興奮狀態,這種腦細胞興奮的環境便是幽靈粒子復活的溫床。哈哈,那碗昂貴的魚膠健腦湯算是白喝了。
兩瓶啤酒進肚,傑夫看老婆尼科爾有些不對勁兒,他發現尼科爾的兩眼球發出了藍色的光來。傑夫前傾摸了下老婆的腦門故意開玩笑說,「美女,你沒事吧?」
尼科爾用手扒拉一下傑夫的手說:「美女----呵呵,你管你老婆叫美女......哈哈,23年了,我才知道自己是純日本美女。」
「是啊,一覺醒來我才知道和日本美女睡在一張床上。」傑夫故意諷刺尼科爾。
尼科爾並不介意,她仰頭喝了一口啤酒後,卻說了一句讓傑夫感到很不舒服的話。她說,「老公你說,是日本人素質高,還是中國人素質高?」
傑夫一聽,眯起了眼很不屑地問:「什麼意思?」
尼科爾馬上說:「別太敏感好不好?日本人並不恨中國人!」
「但中國人恨日本人!」傑夫冷冷地說。
「那......嘿嘿,老公你恨我嗎?」尼科爾看傑夫在啃雞翅膀,她邊說邊起身去衛生間。
傑夫眯起眼瞧著尼科爾,就在這個節骨眼,傑夫手機的提醒服務響了一下。傑夫側身伸手拿過手機一看有一條新信息,他擊點查看標題是:最駭人聽聞的菜:日本人吃大便。傑夫頓時笑噴了,他剛想和尼科爾說,但他馬上又反應過來,老婆現在可是純日本人,說話太隨便了可不行,他把話憋了回去。
尼科爾看出來了,她開衛生間門時回頭說,「你笑什麼」?又說,「一會兒要告訴我?」等尼科爾從衛生間出來,傑夫仍然在笑。尼科爾讓傑夫講給她聽,但傑夫笑而不語。尼科爾上前搶傑夫的手機。傑夫順勁兒把手機給了尼科爾,仍然止不住笑的說,「都是中文,你看不懂?」尼科爾看一眼的確是中文就纏著傑夫講內容。
傑夫先說,「我投降」,之後聲明:「先說好,不是針對你喲?」
尼科爾說:「肯定與我有關,否則你不會笑成那樣。」
傑夫接過手機快速翻頁閱讀,邊看邊笑,最後笑的躺在地毯上。笑過了,傑夫坐起來開講。他說,日本人已經進入吃大便的時代了,中國人,有的地方貧窮的還吃不上飯呢。當然,不是誰拉的屎都可以吃,必須是15歲的處女,而且還得簽約,差不多要半年的時間,定好屎的味道,比如榴槤味,或番茄味,然後這女孩在2個月內只吃青萊,臨近了,一日三餐吃客人選吃的東西。到了那天,在一個高檔房間里,餐桌放上特製的凳子,女孩坐在有窟窿的凳子上開拉,客人看著,那屎拉出掉在桌子的碟上,客人便在這第一時間邊看邊品嘗享用。這一餐價500萬日元,約50萬人民幣。說是純凈清冽,包治百病呢。
尼科爾「嘔」了一聲,她拽過一個塑料袋吐出一口啤酒,然後嚷嚷說,「瞎編的,埋汰我們日本人。」
說完這句話,她為自己說出「我們日本人」感到驚訝,因為自從尼科爾知道她不是韓日混血人後,她總是把自己歸類為純種日本人,有時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而且,只要聽到有人說日本壞話她就會本能地產生抵觸情緒。這會兒,她聽傑夫說日本人進入吃屎的年代了她自然反感。
傑夫聽尼科爾自稱「我們日本人」更反感,他真想說,「日本人了不起嗎?」但他沒有說,而是臉上仍然掛著笑地講,「這肯定是真事,前一段我看過有消息說日本發明的『金粒餐』就是人拉的屎做的,而且有的日本超市還賣腌制的人屎罐頭,是上乘的佳肴原料呢,不信你上網查查?」
「查就查!」尼科爾賭氣放下啤酒瓶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僅一分鐘左右,尼科爾查了一串,而且把手機屏在傑夫面前閃一下說,「說的遠點的,毒奶粉事件;說的近點的,往大白菜根上蘸致癌的甲醛,往韭菜、芹菜上噴致癌的甲醛;說點埋汰人的,從日本買馬桶蓋的是中國人,偷馬桶蓋的也是中國人!」說完把手機往旁邊一扔地補充說,「吃屎算什麼,起碼不害人啊?可是你們的國家,很多人坑害族人,為了錢去害幼小的生命,和不顧他人的死活,可算有機會出國了,不是亂扔紙屑就是去偷,這樣的民族不可怕嗎?」
傑夫原本微笑的臉,由尷尬、驚愕到不會笑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眼前的老婆,會突然間因一則新聞引起的玩笑話,界線分明地針對傑夫的母國----中國,而且是極帶有扇動性的負面新聞!
心中那座無形的界碑,頓時清晰的伸手可觸了。
包傑夫拿起一瓶啤酒仰頭喝了一大口,看得出他在盡量地控制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緒。如果這個時候,尼科爾講句玩笑話或許也就解圍了,可是尼科爾繼續說道,「你從小在美國長大,如果在中國,你也喝那毒奶粉,沒準是個傻子!哈哈哈......」
再也無法容忍了,包傑夫的眼球也發出了藍色的光來,幽靈粒子復活了......
「你住口!」包傑夫第一次用右手的食指指向尼科爾,並大聲吼道:「既然你這麼敵視,那你還嫁給我?」
「我......」
尼科爾懵了,她也嚇壞了。她沒想到傑夫會手指著她動怒。她剛張口說個「我」字,就被憤怒的傑夫打斷了。
只聽傑夫狠巴巴地說,「你......『我』什麼?如果沒有『吃屎』的那個前提,你隨便說,我不會怪你,但有了那個前提,一個原本玩笑的前提,你這麼做,專查找中國的負面新聞刺激我,那就是敵意!剛才你說日本人不恨中國人,我懂你說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我非常清楚你
們日本人瞧不起中國人,但我一直沒把你當成日本人!我告訴你尼科爾:我的童年就是在中國長大的!那是我的國家,出了狀況還輪不到你來指責,儘管我現在是美籍中國人!如果說民族的可怕,日本福島因地震核輻射,魚產品污染禁止食用,全世界都知道這個新聞,也都禁止進口。可你們日本人不吃,反倒賣給走私團伙通過越南走私到中國!你睜眼看看這兩天的新聞報導?看看中國海關查獲的源於日本福島的魚產品?你們日本人的命值錢,中國人的命就不值錢了嗎?中國人那麼多,出現幾個變態的傻子,幾個變態的彪子,幾個變態的賤人,幾個
坑蒙拐騙的王八蛋那很正常,你的翅膀還沒硬呢,喝他媽幾瓶馬尿,就以日本人自居了啊,別忘了,你現在還是我包傑夫的老婆!」
「我......我天那!包傑夫?哼,這才是你包傑夫的真面目啊!」尼科爾感覺得出傑夫是真的憤怒,她對傑夫的火暴脾氣感到驚訝。
「沒錯!」傑夫冷冷地回答:「從你說出你們我們這句定語那一刻起,我和你就不可能是同路人了!」
問題嚴重了,尼科爾聽到了她最不願意聽到的話,她嚴肅地問傑夫:「你......你什麼意思?」
「我受夠了!」傑夫仍然大聲說:「你媽中谷香子與你生父藤原的恩怨,為何讓我包傑夫來扛?一個不明來歷的黑孩,為何要讓我父親來撫養?一場人生至死難忘的婚禮,又為何被一個畫面的狙擊手攪黃?為了真相,從美國的拉斯維加斯來到法國的巴黎,又莫名奇妙地被綁架到這兒上萊茵河鎮,每天絞盡腦汁,就為了下一秒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生死擔憂,為什麼?即使有冤有仇,為何以卑鄙的手段把前輩的經歷複製在我和我所愛的人身上?平白無故,我遭誰惹誰了?我的心靈純凈的像白水一樣地乾淨,為何要讓我包傑夫染上人另類的病毒?難道就是為了對你----對你這個純日本女人的愛嗎?你他媽的回答我?」
尼科爾好像突然清醒了,她頓時熱淚盈眶地開始低頭哭泣。
吼完的包傑夫起身去了衛生間,他打開門,猛然回頭又眼瞪著尼科爾吼道,「告訴你尼科爾:國家誰在治理那不是我管的事,但是,涉及到國家利益、民族利益的關頭,我包傑夫永遠是中國人!這是一個民族永遠延續的魂你懂嗎?如果你想做我包傑夫的老婆,必須要熱愛我的國家!」
傑夫講完用力關上衛生間的門,他要淋浴自己,他要找回那個冷靜、沉穩、果斷、堅強的包傑夫,而驚呆了的尼科爾,好像從夢中醒來了一樣,她喃喃自語,「怎麼會是這樣呢?怎麼會是這樣呢......」
突然,尼科爾她兩手捂住太陽穴,只感覺頭腦里站著個人在呼呼地拉著風箱。
「嗡」地一聲,她好像又看到那個人,站在她的腦子裡在煙霧繚繞中,手拿著鼓槌在敲著戰鼓,而且邊敲邊喊:「沖啊......」
尼科爾懵了,她想起了日本人大川魔鬼附身時高喊,「噢,他媽的----你又來了......」的情形,此時的尼科爾,不知為何,她也想喊。她晃一下頭,愣怔了一下,拿起一瓶啤酒仰頭拚命地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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