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金陵賓館》第十六回 金陵賓館

作者:海燕2006  於 2022-3-8 10:58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金陵賓館里迎賓劉佳剛從賓館里出來,胖子隔了幾步遠閑站,向她喊話,喊了她幾聲名字,引起她的注意后,笑說「超哥找你有事,喊你過去。」指那邊馬路旁人行道上正坐著讓擦皮鞋的矮瘦一點的黃超。劉佳揚著脖子望了幾望,扭回頭去笑而不答。胖子又勸了幾回,她只笑著搖頭,胖子只好笑走回去。黃超問了他幾句后,向這邊大聲喊道劉佳,你愛吃什麼?我買給你。」不見回應。他只得托胖子去旁邊的炒貨店裡稱了半斤去殼熟花生給劉佳送來。胖子提了塑料袋過來道「給,超哥送你吃的。」就塞她手裡。她笑著搖頭道「我不要。」推了幾推沒推掉,忙向擦皮鞋處喊道「我不吃!」黃超笑而不語,她只得罷了,先提回放店裡去到吧台對總台服務員秦貞道「秦姐,這有袋花生,我先放著,你要吃就吃吧。」吧台上點了支裊裊的檀香,聞著讓人份外舒適安寧。秦貞斜倚在吧台內坐著,美貌清麗的臉上掛著淡淡的職業笑容,一雙長腿上勒著半透明的秀爾美緊身黑絲襪,顯得細細條條的,十分誘人。今天沒有穿高跟鞋,只是工作布鞋劉佳收了放台下

只見賓館一個花園,園內極多,引河水建了一個人工湖,裡面荷花無數,蜻蜓飛舞,青蛙鳴叫,鯉翻湧。一位青年男子正在逗一隻桂花樹上掛著的鳥籠子里的八哥,那八哥聰明,會學人話,什麼「恭喜發財,紅包拿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之類,引得服務員賀韻了,拍著手叫起好來。那男的見賀韻喜歡,便遞了鳥食讓她喂去。賀韻果然了,結果那鳥兒還會「謝謝」,引得賀韻笑開了花。此時湖邊花香陣陣,隔著老遠,連大堂這邊都能聞到,沁人心脾又有那不知疲倦的知了,把歌聲也傳到了這裡。

服務員羅鳳打聽明天中秋節,店裡要發什麼禮品指著秦貞面前的電腦笑道:「快看看,趕明兒要去的了,又要被人領光了。」秦貞每人一箱梨羅鳳笑道:「我今兒可准了咱們該的日子了省得忘了,白白便宜了店裡誰要像上回一樣,多領一份,害我沒的領,看我包打不死她!劉佳笑道:咱們這還來了個拳擊冠軍?誰稀罕你呢!自個沒的領巴巴的要你的羅鳳指著她笑道:可是你招出來了,上次問,沒人承認,原來是你。」說著就把手伸進劉佳脖子衣領后撓她。劉佳著縮著脖子躲誰拿你的了?我不過看不慣你樣!別人都是賊,就你是個好的?就算別人偷錢包手機,偷電瓶,也犯不著偷你那點子東西,一箱子破桔子破柑子的,還當個寶呢!羅鳳就把手挺到劉佳面前道桔子也是破東西?那你這回要,都給我得了。劉佳笑著直躲我不過是打個比方,說的別人,可沒說我自個。」秦貞一旁笑道:我就服她這句『偷電瓶』,說的那麼專業,像她專門干那勾當似的羅鳳在劉佳腰上掐了一把,笑道就會慪我,慣會顛三倒四語的。這忙著,且饒了你,等下了班,看我不好好找你算賬!笑著了。

這裡劉佳兩隻胳膊疊著靠在吧台邊,把下巴枕在臂膀上,又抱怨了道哎,今兒過節也不得休息,天天上班,這個月可把我累慘了。對了秦姐,們店裡這個月獎金到底什麼時候發呀我可等的花兒都快謝了。」秦貞拿指頭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道:發工資你要問,發節禮你也要問,這下發獎金你還要問,我倒想問問你,你問了那麼多次,次次都比人著急,可有一次多出一塊錢來了不成?你看看我,從來就不問的,只管到時候把卡一刷,就什麼都出來了。你呀,恐怕唯一不問的,就是要罰你款了劉佳歪了歪頭,躲了一下,笑道呸,你才罰款呢!人家都說領錢不積極,腦子有問題,我拼死拼活才上這點子班,不過才打聽一下子,也有錯嗎?」秦貞道:誰說有錯?也太著急了些。笑起來你還拼死拼活?你以為是好萊塢拍電影,劫匪搶銀行,跟警察打生打死呢!」劉佳站直了,把頭一扭,笑道:「要那麼著倒好了,我也就發了。」說著轉身了賓館,仍到大門口值勤去了一會黃超擦完鞋,過來與她聊了幾句也就走了。

只見十字路口處拐出一隊巡警,嚇得一些正挑擔叫賣的攤販與一手拿椅、一手提箱的擦鞋人等互相叫喚,惹得街上眾人笑起來。一位正坐在一家老揚明遠眼鏡店的台階上賣著葡萄與梨的中年婦女一大袋葡萄也顧不得,只拿了秤,挑擔就逃往這邊。遠遠的看巡警過去了,沒追他們,才停下來。先前買葡萄的那人也提了葡萄過來給她,重新在攤前選起來。稱了一斤,三塊錢。忽一人大喊「巡警又來了!」指著路口那邊。三四個挑擔人心驚肉跳,不及細看,扭頭就跑。中年婦女被喊的那人攔住,說「沒事,騙你的。」她仍驚魂未定,懵了半天,不能說話。眾人早笑了幾回。又有人說「又來了,又來了。」讓他們驚疑不止。直到一跳擔的男人過去看了,說「是來了!」飛跑時,她才急著要挑擔走。眾人說「沒來。」她等了半天,果然沒來,才拍拍旁邊那人道「你莫嚇我啰。」那人是賓館門前的保安趙亮,腰別了個對講機,不時傳來別處他人講話的聲音。笑道「我沒嚇你,是他們在嚇你。你怎這怕巡警,他還吃了你?」她說「是啰,抓到就不得了了,全要沒收光!」趙亮問「你這一天十塊錢還有吧?十塊錢天,好耍個樣。」她說「哪有?要賣完了才有。挑來挑去也沒怎生意,賣不完又倒擔。」小販們在街邊又繼續擺了十幾分鐘,不時仍有人喊「又來了。」到真有單獨一個巡警轉出來時,有幾人拍掌說「好了,這下真的來了!」笑起來時,早嚇得他們飛逃走遠了。而這巡警只是路過,冷眼向這邊望了幾眼就走了。劉佳瞧著門前的熱鬧,一直微笑著。

只見城管不時過來巡查,賓館門口有個擺小吃攤的大姐也是本事,短短十幾秒內就把她的小吃攤打包,然後消失的乾乾淨淨。劉佳特喜歡看那大姐擺攤,城管一來,那大姐就跑,城管一走,那大姐又回來了,速度還特別快,像變魔術一樣。連秦貞在吧台內遠遠望見,也跑出來到門口給那大姐加油,拍著手跳著腳笑喊起來:「快快快!」拉著劉佳的胳膊笑彎了腰,蹲在地上手撫著胸口,笑得直喘不過氣來

賓館後門外有個垃圾台,有人點火燒垃圾,風又從那邊向外刮,熏得人眼睛難受。劉佳只得躲進店裡去,過一會才鑽出來,又熏得受不了,向那邊喊道「你那邊煙能不能小點?」也沒人理她。她只得在門前受熏,氣了道「真是,真該打幺幺零報警,看他們還敢不敢燒了!」秦貞揚著頭,伸長脖子向那邊望了一望,「他們外面倒垃圾的人就是這樣,圖省點事好偷點懶!

這時只見服務員肖文英和湯艷影兩正在賓館外的台階上打掃呢,湯艷影嫌外邊熱,邊掃地邊一手支著腰,抱怨道:「這個非典也是,搞得人煩死,天天要掃幾遍。唉,說來說去,那掃地的老太婆也太可恨,你掃的就那麼精細!哪怕上了台階屬於咱們賓館的範圍了,可五六級台階,你就一級也不肯多掃?多掃一級你就會死?」偏偏一個環衛大媽就在不遠處掃地呢,聽見也是火了,指著罵道:「我說你們賓館的人也太不講理了,明明是落在你們賓館台磯上的樹葉子,你偏要掃到台磯下來。又還有口香糖呀、煙屁股呀這些什麼的,都掃下來,我們倒義務幫你們打掃了。」湯艷影一聽就火了,衝上去道:「不往台下掃往哪掃?本來你們就是專門負責掃馬路的,還不準人扔垃圾了不成?」那大媽哐當一聲就把手裡的鐵皮灰斗扔地上了,指著罵道:「我們就專門掃地,也只掃別人過路的偶爾丟的個餐巾紙、塑料袋呀的,有專門往這路上倒垃圾的么?你像什麼話呢!」湯艷影一手捋著袖子,一手執著掃帚就沖了過去:「我就倒了,你怎麼著?」那大媽氣喘吁吁道:「怎麼,你還想動手打人了是吧?」肖文英忙趕過去勸開湯艷影,拉她上來。湯艷影猶氣不過,上幾步台階就回頭罵一句,罵罵咧咧不絕的。肖文英道:你也是,拉都拉不動,費我那麼大勁來著,手都酸了。她都一大把年紀了,你跟她爭個什麼勁!湯艷影不聽勸,扭開手臂一甩,又跑到台階上兩邊的垃圾筒前,故意把垃圾筒里的那些垃圾都倒在地上,然後一頓掃帚亂掃,都掃到台階下去了,道:「我就掃了,你怎麼著!」那大媽氣的渾身抖,發恨指著罵道:「作孽呀,作孽呀,哪來的不要臉的小婊子,你們店裡的人早晚都要死絕了,怎麼沒管雷的老天來治喲,閻王爺也不來收了你!」卻又畏懼這金壁輝煌、巍峨豪華的賓館大門,虎背熊腰、虎視眈眈的賓館保安,既不敢把這垃圾掃回台階上去,又不敢放任在自己的地段上不管,只得嘆了口氣,含恨把地上打掃乾淨了。湯艷影猶在台階上得意的搖頭晃腦,指指點點嘻笑不絕。肖文英往回拉了她一把,悄笑道:得了,你這喪盡天良的小婊子,盡不做好事兒!」秦、劉兩人也是笑看著熱鬧,遠遠的躲了開。那大媽在肚內大罵,卻終是沒有辦法,只得含恨轉身走了。

不料那邊又有一個馬路邊的停車收費員此時和一個司機紅起了臉,吵了起來那司機不情不願的交了錢,罵罵咧咧的開走了。那收費員猶氣不過,指天罵道「我在這風吹日晒的,每天騎著輛舊電瓶車,就為了守著這條路幾十個停車位,每個月還得向公司交管理費,剩下的才是自個的,還禁得起你來逃單?每個月要多上個三五回,人人都像你一樣,我就還得賠錢,禁得起你幾回逃?」旁邊有人勸了他幾句,他方罷了。

只見在人群密集的大街上,隨著一家商鋪里促銷的《大鬧天宮》的音樂響起,一個膚色黝黑的青年男子在人行道上不停地做著各種奇怪的動作,一會手舉在眉前學著猴子,一會在地上打滾,好像自己就是孫悟空一樣,引得好多路人都看起了熱鬧。

他的名字沒人知道,只知道這條街上撿破爛的人都叫他黑皮,是五年前從山西流浪到南京,也是在路邊撿破爛的。為人老實,熱情好客,很是仗義,經常請街上的同行們吃飯,倒是交了好些同行的朋友。錢到手裡還沒來得及捂熱,就又花了出去。每天一睜眼,一大早就推著小車在垃圾桶里掃蕩,忙碌到天黑。城裡像他這樣的人很多,每天窩在角落裡,白天撿垃圾,晚上就隨便找條長椅躺下,鋪個席子就是床,碰見同行就聊上兩句,探討一下當天的垃圾行情,有點做生意的味兒。要能湊巧遇見個水管,那就是洗澡的時候到了。每當晚上睡覺時,若有警察來驅趕,就換個地方繼續睡,睡醒后,則繼續撿垃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打聽你的過去,這就是他們悲慘的人生。因為撿垃圾的同行太多,要是年老的拾荒人,行動緩慢,哪怕就是忙活了一整天,也只不過賺了個饅頭錢。哪天一陣寒風吹過,就有可能再也不會醒來。

如今社會上各個行業競爭壓力都大,連撿垃圾也不容易,當初一斤紙板賣五分錢還有得賺,現在價錢只出到兩分,也有拾荒人願意賣了。收垃圾的安徽佬是個中間商,他16歲那年就從老家出來了,如今20出頭的年紀。他不用翻垃圾,只需站在街頭,等著散戶們把垃圾送上門,然後轉賣給大量回收的老李。雖然輕鬆,但遇上講價的,總要討價還價一番。因為父親早逝,他不得已小小年紀就出來養家,沒上過幾天學,算賬都成了問題。而自己的親哥哥卻一路考上了大學,真是命運弄人啊。哥哥能看遍世間所有繁華,而屬於他的,卻只不過是蒼蠅蚊子,和這些惡臭垃圾。

安徽佬自嘲命苦,黑皮卻對他頗為尊敬,經常給他抬貨看攤。還有一個叫小湖北的小偷,他專門對賓士車標下手,偷一個能賣五六百塊,頂他一個月都吃穿不愁。但他運氣不好,被抓進去蹲了一年後,才剛放出來。如今身後又多了一個小孩兒,也是十來歲的年紀不去上學,專門在街頭賣藝,耍魔術。小孩兒練的有模有樣的,拿牌的姿勢十分的瀟灑。他父親整日遊手好閒,在他六歲那年,他媽就受不了跑了,不要他了。他也不肯跟他老爹,只因他老爹吸毒,折騰的家裡窮的叮噹響,便跟著小湖北混,兩人相依為命起來。雖然吃了上頓沒下頓,但臉上的笑容反而多了起來。和大多數人一樣,他也對大城市充滿了嚮往,來南京賺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了最有名的中山陵。但是進去之後他就後悔了,感覺也就那麼回事,不過是個建築罷了,反心疼起那兩塊錢的門票錢來。

作為外鄉人,本地人對他們的態度非常冷漠,極不友善。一個乞討大爺就托著一個鐵皮碗在街上坐了一天,忍受著路人對他的唾罵,什麼「鄉巴佬」、「臭要飯的」,結果只討到了一塊二毛錢。他把破碗一摔,指著路人憤憤不平罵道:「誰說靠討飯能發財,全是騙人!當初搞知青下放,你們這些城裡娃子,哪一個不是住在牛棚里,還不跟我一樣!」旁邊有個孫麻子,也是個要飯的,三十歲出頭,笑嘻嘻聽著。他其實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不過每次還是耐心聽完。他是個喜歡聊天的,便拉著老頭,從世界局勢到小道謠言,大聊特聊,說的頭頭是道。

相比而言,黑皮就顯得溫和老實的有些奇葩。他愛喝酒,又怕丟錢,所以把錢交給了阿喬保管。兩人是搭檔,每天分頭工作,賣了錢就存放在一起。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阿喬上個月竟卷著兩人共同攢下的一千多塊錢跑路了,還留下一屁股債。黑皮找不到他,只能默默地坐在街邊抽煙,滿面愁容,還得承諾債主有錢了就立馬還上。從那天起,黑皮更忙了,收到了更多的垃圾,可他不會說好聽的話,只有被人欺負的份。安徽佬看他貨多了,想壓價多賺一點,黑皮不想賤賣,急得滿頭大汗也憋不出一句話來,被人罵鼻子,也只能忍著,連小孩都敢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笨蛋」,真是老實的讓人心疼!夜裡天氣漸冷,當各個巷口的拾荒者們開始離開,唯獨黑皮沒走。這段時間的經歷對他打擊很大,整個人都有點不正常了,沒事就喜歡一個人喝酒。前段時間夜裡,他看到有人打架,便好心上去勸架,可誰知警察偏在這時趕了來。酒精上頭的黑皮和對方還在拉扯,順便把警察的帽子也摘了下來,戴到了自己的頭上。沒有意外,他被抓進了拘留所,過了兩周后才被放了出來。出來后,他精神看起來很是萎靡,神情木訥,旁邊認識的人看了后總要笑話他幾句,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起來。而喜歡聊天的孫麻子,卻變得更加活潑了,可能是在逗別人,也可能是沉浸在他自己的幻想里,他竟然時常將手裡的飲料瓶子當成了手機,假裝給別人打起了電話來。他瘋不瘋沒人知道,但黑皮卻徹底瘋了。也不知道招惹了誰,有一天他被人打得全身沒一塊兒好地方,身體恢復后,他精神卻崩潰了,整日在街上遊盪,要麼放聲高歌,要麼就地打滾。因為這條街上有家國美電器行經常放這首名曲《大鬧天宮》,他便經常來這兒,好像自己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孫大聖似的,不會再任人欺負。

只聽一曲終罷,熱鬧散去,街邊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金陵賓館這邊,門口熬湯的江西來的老頭已來換木炭點火,拿著白色的固體酒精擠出塑料膜放炭上,用打火機點燃后,用火鉗撥弄著。等火燒旺后,再用鐵鉤勾了火盆放回大瓦罐里。服務員譚桂花從旋轉門裡出來,拿了菜單給管湯老頭,道「要兩份湯,一份老鴨湯,一份墨魚肚皮湯。」老頭收了單子,點頭道「嗯,你過五分鐘后再來拿。」譚桂花走到劉佳旁邊笑說「姐姐,外頭太陽好大,曬死了人去了。我才出來站了一下子就熱死了,裡頭又冷死了!劉佳笑道「你是剛出來,我覺得裡頭太冷了,她們空調溫度開得太低了,我才不想進去。」拉著譚桂花的手道「裡頭忙不?你沒事多出來轉轉,裡頭悶死了,陪我多聊下天子。」譚桂花笑道「我又不能多待的,伍姐還叫我呢!我進去了,真受不了了,一下子就出了這麼多汗了。」轉身進了去。

只見兩男一女一行客人從賓館里出來。劉佳在門前笑臉鞠躬說「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走在最後的那一男人忙轉回來,拉著劉佳的手說些甜言蜜語。劉佳忙掙脫了手,躲進店裡去。

只見大堂里正有一個肯德基的外賣員來送外賣,劉佳見那小孩看著牆上的樓層區域示意圖看了半天,在旁問道「送外賣的嗎?送哪裡的?」男孩十四五歲,道「就你這裡。」劉佳沒好氣道「我是問你送哪層樓的。」男孩不好意思道「沒有說,只說叫胡雅倩。」劉佳「哦,那在三樓。」手往那邊一指「你走樓梯上去好了,電梯不在三樓停的。」男孩應了。劉佳又道「看你端的那麼多,你還是坐電梯到二樓再走上去好了。訂了那麼多,肯定不是她一個人訂的,是她們一起的,一個人哪吃了那麼多。」幫他到電梯口按了個上鍵。三個電梯最近的一個顯示燈顯示從八樓下來了。劉佳「提這麼多,你爬樓梯要爬死了!」男孩笑笑。一時電梯到了,等裡面人出來劉佳因沒事,也進去了。男孩端了東西跟著進了電梯間,把東西放地上,劉佳幫忙按了個2。旁邊還有開門、關門、警鈴等按鍵,標著「限載1000KG 13人」等字樣。劉佳低頭看著那餐盒子,只見有炸雞腿、牛肉塊、冰淇淋笑道「她們還挺能吃的,點了那麼多,肚子真大。」一時到了二樓,出了電梯間,劉佳指了指樓梯口方向男孩說謝了,找到樓梯往上走。才上了幾步,聲音自動感應延時燈就亮了起來。只見三樓這裡樓梯口的門緊閉。男孩放下箱子,敲了敲門。等了約半分鐘,門才開了,一個保安探頭出來,問「什麼事?」男孩道「送外賣。」那保安道「你怎麼現在才來,她都等了半天了,剛才人又走了!你等著,我去叫她一下,看她現在有事沒。」只聽裡面有的房間內隱隱傳來男女喧嘩打鬧的笑聲,走廊上除了四五個保安外再無他人,安靜異常。

劉佳沒有再坐電梯下去,也到了樓梯口,正要走樓梯慢慢下去時,看見那邊吧台里羅桂美正在給壁上供的財神龕上添了兩柱香,拜了幾拜。劉佳悄悄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她,雙手蒙著她的眼。羅桂美掙了道「是誰?別鬧,肖總就在這裡呢!」劉佳聽了,忙鬆了手,問「在哪呢?」羅桂美指了指那邊包廂。劉佳笑著吐吐舌頭,悄悄下去了。

賓館是兩個女人合夥開的,分別姓曾、肖。一樓是大堂,包廂區全在二樓,此時肖莉就正在二樓中包廂萬里流內和幾位朋友打牌。隔壁包廂里一人進來道「肖老闆,聽你聲音就猜你在這裡,好久沒看到你了,最近生意還好吧?」肖莉笑道「於科長,你倒不忙的,天天看你來打牌,近來牌運旺,又贏了不少吧?」於科長哼了一聲,道「徐老鬼這個老畜生,真的是個老災死的吧!他連莫給我捉到,捉到看我不打死他擺這裡!」肖莉道「哦,你兩個又是怎事?他哪裡又得罪你了好吧?」於科長道「昨晚上打牌,他欠了我六千塊,開口閉口明天給我。卵,今早上就乾脆請了假躲掉了,班都沒來上!打他電話電話不接,到屋去屋裡又沒人。」房內另有人問「你怎賭這大?」於科長道「他本來欠我兩萬六嘎,后給他扳回去兩萬!這六千別個還講是小數,沒要他當場付,也沒要他寫欠條。」肖莉的老公鍾華今日正休假,也在這裡,抬頭道「那些都是些什麼人?會不會幫你?這沒打欠條,那是不好討的了。」於科長恨道「他敢?那我非要他死在我手裡!」肖莉與人打的是撲克雙扣,出了一副炸彈四個老K,道「徐老鬼倒是你們幹部,你怎好意思找他要?」於科長氣道「那我硬是要,他就是賣仔賣女也要給我!」又笑了道「肖老闆,今日我手氣背,一直連沒看到就在輸,今日這個賬我先欠了,你先記下就是,等下回贏了我再一起給你。」那邊正有人喊他,他就回去了。肖莉等走後罵道「這也是個雜種,沒錢還跑到這來亮喪他們單位好幾個都欠了錢不還,吃都曉得要吃好的,吃起屙血!自己賭錢又有,找他要飯錢,又是屙屎不出!」出去對服務員道「把他們的賬都記好了,一筆一筆記清楚了,不要落了。」服務員羅桂美應了。

鍾華因在市府任職,此間與他打牌的多是他的同僚、官職相近的朋友及一些商人老闆。席間市府秘書長曹遠指著人事局局長宋禮笑道:「還說別人打的大,我怎麼聽說昨兒老宋你輸了,就還把你那輛長安福特給抵押了出去,半夜三更走路回去的呢。」宋禮哈哈笑道:「你們都曉得了?嗐,昨兒欠了六萬五呢,不然,我也不把車押在那兒了。」市府辦公室主任黃進東笑道:「老宋也是好本事,六萬說籌就籌到了,要是我們,怎麼也得好幾天呢。」宋禮笑道:「我哪敢比你們,你們才是真正的財主。也就是怕老婆,要不怕老婆,莫說六萬,就是六十萬,你們此刻也拿得出來。」眾人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鍾華笑了一陣,嘆道哎,莫老真大忙人呀我只說我這兒清靜,請他老人家過來散散悶散誕散誕,偏又不給面子到底我們是下屬,輩分低呀。曹遠笑莫副市長還說要來呢,晚上無錫有座大橋突然垮塌,壓死了人出了事故,他才趕過去的。聽得說是他當年主政無錫時的一個項目,可能還要追究責任,他才不得不連夜趕過去的呢。凌晨兩點就去了,點才到,今兒一整天都回不來呢不然哪會不來。鍾華道:我說呢,難得過中秋節,請大夥來聚聚,一來慶祝慶祝,二來也是感謝一下領導平日對我們的照顧,也就這麼個意思,偏又不能來。黃進東勸道:節日不多得是嘛,下次還有機會,來來來,再喝一杯。」說著與他碰了杯。

這時肖莉的外甥肖綱進來肖莉外面陳總與眾位領導們都吃了飯了周局長家裡有事,先回去了。馬局長不愛唱歌又怕人鬧,周局長走,也跟著走他們倆是一同來的,所以走時也一同走。別的一領導有的說怕家裡的『領導的領導』追究起來,也是不敢留,都鬧著要走,剛才都已散了。只有雷區長滔哥讓過去喝酒包括鼓樓區雷區建鄴區區長溧水區姜區長六合區婁區長,並國稅局張局長地稅局趙局長都在那邊輸了,陳總只讓記在賬上,並不讓還。倒是雷區長不好意思,說『老是欠賬,哪回定要還上。』陳總千阻萬阻的不肯,只說常來。后又打了一回牌,就叫我出來了。」肖莉很好,老鍾他們單位里的事咱們少管,只管好自己就是了。你先回去吧,晚上再來。」肖綱應了,忙退了出去。

一出了包廂,見了門口剛打掃衛生回來的服務員湯艷影站在那裡,肖綱就跑上前摟抱著摸臀,又親嘴兒,涎笑道寶貝,一整天沒見,想我了沒?湯艷影一巴掌糊他臉上,罵道死鬼,皮又發癢了,三天不打你就過不去,老毛病又犯了。說了多少遭了也不改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肖綱在她臉上呵了一口氣,嘻嘻笑道不是吃屎,是吃香,女人香呢。」說著笑跑開了。旁邊有別的服務員見了偷偷的笑。肖綱又拉了伍春燕的手,笑道姐姐,你笑什麼笑,是不是也想我了?」伍春燕一把抽開手,喝道去你娘的!當真找打呢?」肖綱方嘻嘻笑著一溜煙跑開了,這裡伍春燕、湯艷影都掩著嘴笑。

譚桂花跟在伍春燕身後,先瞧了正有些害怕,這時悄問姐姐,這誰呀?」伍春燕笑道他呀,肖總的外甥,一個鬼滑頭。」譚桂花怯怯地問他怎麼這樣呀?」伍春燕笑道他這還算好的呢,你沒見曾總的那個兒子,那才真是叫纏人精呢,屁大點個人,就纏得你沒完沒了的。」譚桂花道是叫靜哥兒的么?昨兒我就見了,還問我多大了,是哪的人。」伍春燕笑道那你千萬莫理他,不管是他請你去看電影,還是吃燒烤,你都莫去,不然包你倒霉上次聽岳姐講,也是被他煩不過,才陪他去看了場電影。回來我的媽呀,才多丁點大個人,十五歲還不到,就拖著人的手,死拉著要去開房,你說嚇人不嚇人?」說著掩嘴笑個不住。譚桂花聽了嚇了一跳,忙點著頭姐姐說的,我都記下了。

羅桂美是白班領班,從萬里流出來后吧台內提了兩個空熱水壺去供應室加熱水,完了回去路上在走廊上見著羅鳳,道「你也把這地板拖一下啰,髒的要死!」自往吧台放水壺去了。羅鳳到工具間拿了拖把到廁所洗過後,在走廊上拖著。一時拖過了幾個門口,旁邊服務員湯艷影道「你別拖太濕了,濕了打滑,一下子幹不了。這裡可不像大門口,鋪的都是防滑磚」羅鳳耷拉著頭「知道了。」又聽湯艷影道「還叫什麼五星級賓館呢,連個防滑磚鋪不起!」羅鳳道「那哪能呢,處處都鋪防滑磚,光維修就花不起了!」湯艷影冷笑「哼,我原來待的那地方光一個中央空調,一年的維修費用就要十幾萬的,哪像這裡!」羅鳳嘆了口氣「哎,講來講去還是他們地下停車場里方便,從來都不拖地的,只拿水龍頭一衝,再用吸塵器把水一收就完了,哪像我們天天拖地多累呢!」湯艷影「你別說著了,今早兒我一來,好幾個包廂里桌子上都是茶漬酒漬水印兒,分明沒擦過!逼著我又來打掃,一上午沒了心情。她們晚班熬夜熬的晚了,就一個個偷懶的!主管岳姐也累了,也不老是來檢查的,她們就這樣。看下回倒了班我不學個樣兒!」羅鳳道「那我可不敢,萬一被抓著了怎麼辦。」湯艷影道「誰怕誰呢!」

只見電梯門一開,陸金花走了過來。她是晚班的,該下午四點才來接班。此時二樓迎賓朱芳見了笑問「你怎這早就來了,上班還早呢!」陸金花道「我先和朋友在電影院看電影,結果還沒看完她們臨時有事又走了我一個人把電影看完了也沒地方好去的,又剛好離這裡不遠,就過來了。」朱芳可惜的搖了搖頭,嘆氣「嗐,有休息時間不找樂子耍去,那麼多地方,跑這裡來幹嘛呀?」陸金花歪著頭道「哪裡好玩呢?好玩的地方都是要錢的,迪斯尼、海底世界。只好到這來,陪你們聊天噻。」朱芳道「這種天氣去新華書店看書也蠻好的,那裡人多,還有空調吹。嗯,你今兒看的是啥電影的,好看不?」陸金花道泰坦尼克號》」朱芳道那不老古董了,不早看過了?」陸金花道以前看的是老版的,這次是新出的個3D的。起來嗐,還是這個更好看,效果更逼真些。」朱芳道那當然了,不然誰花那個冤枉錢。

只見各包廂外都有服務員恭立侍候,陸金花走到曾祥麗前,道「今兒早班生意怎樣呀?」曾祥麗見問,忙拉住道「姐姐,你怎就來了?吃了飯了沒?」陸金花說「吃過了。」曾祥麗道「今日是些什麼菜呀?你來的這早,幫我站一下啰!我先到廚房裡去吃一下,肚子早餓扁了。」陸金花說「還早呢,交班時間又沒到,還幾個小時呢。我還要多耍下子,還有事的。」轉身要走。曾祥麗笑嘻嘻一把拉住,道「哎姐姐,你莫啰,怎這狠心!你來這早還有個怎事,就先幫我站一下啰,就一下子,我馬上就回。我先休息一下,腳都站痛了。」說著邊蹲下揉腳。陸金花道「我怎沒事?我找伍姐還有事呢,讓她教我打三根針的毛線。」往回拖手。曾祥麗笑道「上班時間,你不好找她做私事的。」拽著她手,賴著不起來,被陸金花拖著滑地滑了幾米。羅桂美正路過,道「曾祥麗呀,你也注意點子,莫給老闆她們看到了,看到又要罵人了!」曾祥麗不管,仍拉著不鬆手,急得大叫「哎姐姐,好姐姐呀,求求你了,你就行行好,幫我站一下子,就十幾分鐘啰!」旁邊有客人路過,繞兩人旁邊而過。陸金花因無事,終應了她,問「包廂里現在幾個人呀?」曾祥麗道「就清心室里有一個,點了杯碧羅春。紅盧室里有兩個,一個是新東方的牛總,一個是他朋友,各點了杯極品鐵觀音和普陀佛茶,外加一打喜力啤酒。我帶你去認一下人好了。」陸金花道「客人還在裡面吧?在就行了。牛總我認得,別的也不用去了,在外看著就行了。你去吧,記得快去快回!」曾祥麗忙道「還在還在!」笑嘻嘻踩著高跟鞋「啪啪啪」從眾人跟前一路跑過去了。旁邊另有服務員肖文英、湯艷影等冷眼旁觀,見別人有休息,有些羨慕。

一時去了廚房外的員工餐房裡,只見今兒是青椒炒肉和醬爆茄子。曾祥麗道:「哎呀,又是青椒炒肉,還有蒜蓉茄子,怎麼什麼都放辣椒呢,非要把人辣死了去不可,這怎麼吃呢。唉聲嘆氣的。劉佳也來了,坐在那邊板凳上吃著,這時笑道:「當然要放辣了,不放辣椒可怎麼吃呢?哪咽得下飯去!旁邊唐茜笑道:「好了,一見面就吵,一個是辣味黨的領袖,一個是不辣黨的領袖,有意思么。曾祥麗嘆氣:「哎,要是一個菜做兩份就好了,一份放辣,一份不放,就兩全其美了劉佳聽咯咯笑起來:「你想得美呢!姐姐,莫理她,她愛吃不吃,不吃拉倒,活活氣死她!

又有宋嬌嬌也抱怨起來哎,又是茄子。不是茄子,就是豇豆、白菜這些,真沒勁。口裡一股苦味兒,沒有個貓腥勁。那一個雖有肉的,偏又放了辣椒,辣死了人去了。」她也不吃辣,正把飯碗里的辣椒一塊塊地挑出去,扔在餐桌上,一臉的嫌棄。獨剩了那可憐兮兮的幾塊豬肉,在嘴裡嚼起來。店裡多數人都喜歡吃辣,只有少數人不喜歡吃,又有一道菜必要放肉,所以十頓里倒有九頓都是青椒炒肉,受到多數人的喜愛。而廚子們高高在上,平常最看不起這群拿著微薄薪水的服務員,是從不肯自降身價,幫她們去做工作餐的。因此都只是配菜來做。此時那配菜黃原在那邊聽見了,又怎麼了,大小姐?你們一個個的比客人還難伺候了!炒個肉吧,辣椒放多了你們嫌辣,放少了你們又嫌不夠辣,難道還要分成兩份分開來炒不成?我一個菜分成兩鍋,一天別的活都甭幹了,就光忙著伺候你們得了!

店裡的服務員分成普通區的服務員和貴賓區的服務員兩種,這宋嬌嬌因是貴賓區的,又是個領班,原也有些身份,比一般的服務員嬌貴上些。又仗著長得比人強,脾氣平日里就不大好,有些拿大。此時辣不辣的倒罷了,怎麼今兒肉也這麼少,我們這麼多人哪裡夠吃?黃原冷笑了哼,現在非洲發豬瘟,肉價一天一個漲的,你也不問問,打聽打聽去?客人來了,那菜單子上菜價還能漲漲,你們吃飯,店裡能漲嗎?能漲都有鬼了!食堂里的伙食費又是每天都固定了的,數目不變,肉不少放點,你那意思難道還我自己照賠出去不成?往常經理還說了,隨行就市,這麼幾十號人,哪一頓不要個一兩百塊錢,能省一點就省一點,這可都是經理的原話。依著我說,現在還有得肉吃就不錯了,挑嘴揀舌的,到時候連這點子肉都吃不上,給你們炒雞蛋的日子還有呢!

宋嬌嬌聽了這話,只把碗筷往桌上」一砸,說了句又沒吃你的,老闆的錢,你只干你的活,就說這話,給誰聽呢?我們難道都上班不幹活,白吃白喝了不成?況且這又是什麼好東西!客人們都山珍海味,鮑魚龍蝦的,我們就連這點子豬肉都不配吃了,就這麼低賤?什麼意思!」說著氣得出門去了,飯也不吃了。

此時包廂這邊,羅桂美站在樓梯口邊和朱芳聊天,剛聊了幾句,看見主管岳移花從樓上下來了,經過這裡。朱芳拉住她道「朵朵,這個袍服難看死了,你跟曾總她們講一聲,換一下啰。我們還穿以前的那一套,好不好?」岳移花微胖,二十二歲,工資有八百。蹲身幫朱芳理理袍腳,「這花樣也實在是太難看了,我也不喜歡。不過先前做的時候你們又沒哪個出來講的,這全是你們自己全同意的,先不反對,這下子講就晚了。這是新的,做了又不穿,老闆要講人。」站起來道「我勸你們呀,還是捱一陣子,算了!」她身上制服一塵不染,熨燙的毫無褶皺,散發著淡淡的熏衣草香氣,聞著份外舒適安寧。皮膚透白,很是清秀。羅桂美紅了臉「我覺得還是那套黑色金邊的好看一點,牡丹花樣的。就是那個袍開的太高了,什麼都露出來了。稍微欠個身吧,連裡頭短褲、屁股都看得到,害得我連腰都不敢彎,到現在只穿了兩天就再也沒敢穿了。」朱芳笑道「就是,我也不敢穿,一直收著放那裡。朵朵,你還是跟曾總她們講一下啰。」岳移花笑道「你怕充夢!我才不去討這個罵。這些日子生意不好,你怕曾總、肖總她們好久沒結結實實訓我了吧?哪天不是在罵人!」羅桂美道「你不講,那我們更不敢講了。嗐,都是這個非典鬧起,現在板藍根都漲到兩百塊錢一斤了。像艾草這些草藥什麼的,也漲的好貴了,好多人全拿回去洗澡,講有用嘎。」岳移花拉著朱芳的手背輕輕拍了拍,了口氣「不曉有用沒。哎,現在上哪去哪也不讓進,到處都嚴防死堵的,任何單位外人都進不去,就上車站坐個車吧,檢查也把個人等死了。也都是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只好老實待在家裡看電視。哎,依我講,人都有個命,不該死的連沒的事,該死的跑也跑不脫,就不得病死,也得出車禍死。像他們吃這個葯吃那個葯,口罩戴了幾層,就戴十幾層也沒用!

羅桂美耷拉著頭,兩手背在身後,拿鞋尖踢著牆角,低聲嘆道「哎,今早上搞衛生的時候我不小心偷了點懶,只把看得見的地方打掃乾淨了。結果肖總檢查的時候在門樑上用手一抹,抹了一手灰。那高頭哪個還管這多啰,灰它又不得自個落下來!原先門把手一天才洗一遍,現在一天清洗個五六遍,可結果呢肖總偏偏這個不去檢查了,害的我都白搞了。又講現在是非典時期,全國餐飲業都不景氣,客人挑剔的要命,最怕不衛生了,講這段時間這個搞衛生是多了這多,你們辛苦點,等將來非典過了,是要按平時表現給你們加獎金的。」朱芳撲哧一聲了起來「加個鬼,給你十塊錢就不錯了!我來了這麼久,哪見過什麼獎金呀,就朵朵才拿過一次二十的呢。」

這時那邊包廂里傳出一男人不高興的聲音道「加水要勤快點啊,茶都涼了半天了。莫是老闆不在這裡,就懶掉了,生意還做不做了!」羅桂美忙探頭向那邊看了一下,見是綠茶室,忙轉身去吧台託了托盤,盤內放一金屬壺,盛著熱水,壺旁幾個乾淨的玻璃煙灰缸,一塊抹布。先去綠茶室加過水,換過煙灰缸出來,再去別的茶室加水。從萬里流出來后,才看見湯艷影,抱怨了「你先跑哪去了?客人都喊了半天了,你也沒應,要是給肖總聽到了,就又要罵人了。我個伢了,你千萬莫讓客人再主動喊人了,你還怕老闆她們罵不夠?給她曉得扣你工資你就好耍了。」湯艷影綳著臉,不高興道「扣我工資那我還在這裡?上個月就講給我加到四百五,結果又沒加,這三四百塊錢個月有什麼干守?我下個月就不幹了!我以前在廣州至少還有七八百塊錢個月。哼,裡面那人真箇是討嫌!先我去加水的時候他就嫌我加水加的太勤了,沒的五分鐘就進去了一次,打攪他們唱歌了。裡頭一共五六個人,那些人都沒講我,就只他講我!我講這都是老闆規定了的,不能晚於十分鐘就要加次水,不然要有客人喊加水被她聽到了,就又要罵我們了,我是寧勤勿懶,客人都不會怪的。那男的聽了連不高興,要我晚點子再進去,我才走那邊去了。哼,這下又來講人,什麼意思啰!」羅桂美道「算了,你莫講的了,你也連不曉掌握個時候。現在雖是夏天,但房間里空調溫度低,特涼的很,茶也到底還是要用熱水泡才行。這麼久了,水早冰涼了,怎還吃得?你注意一下,莫再出事了,我等下再過來看一下。」託了托盤放回吧台去,到自己值勤的室外去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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