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金陵賓館》第六回 姐姐輟學

作者:海燕2006  於 2022-2-26 10:2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卻說昨日許邁回去后雖無事,並沒責及下面的意思,但雷正富卻是一整天都提心弔膽,擔憂后怕的很。此時又恰逢這一通電話打來,故此未免就有些急了,嚴辭發狠,對手下一番大力整頓起來。原來鼓樓區梁家村裡有條河叫沙河,乃是秦淮河的一條支流,因為河道兩岸都是優質細密的河沙,而被村裡人生動地取了這個名字。那河原來不叫此名,而叫山河,這十來年才改的。家村依山而建,背靠一座大山,這山便叫山。這幾日連降大雨,山洪暴發,山腳下那幾戶農田被淹的村民如今是苦不堪言,許市長雖然交代了要幫村民好好恢復生產,落實今年安全過冬等問題,但真到了下面執行起來,又豈是那麼容易的?好在區政府總算免費給他們幾戶被淹的農戶送來了口糧、柴火,令他們感激不已。

有一戶村民梁牛十分惱火,倒不是他家地被淹,而是他本就無田的,一直在外務工。這回大水衝來,他家房子卻倒了,村裡無法安排,只得讓他暫住親戚家。原來梁牛便是本書主人公梁娟之父,為人雖無多大本事,但好在尚能吃苦肯干,算是勉強維持住了家裡生計,糊住了那幾張待哺的嘴。要在村子里算起來,兩三年前,他家原也算不得貧困戶,原有良田三畝只因那梁山河盛產河沙,那沙子不但硬度高,且顆粒細,是絕好的建築材料,不但本地好賣,甚至銷往外省。且采砂成本低廉,最近十幾年來,村裡好好的河道便被挖的不成樣子,不是到處坑坑窪窪,就是堆了一座座廢棄的大顆粒砂石。這大顆粒原來是賣不了錢的。此一行為不僅導致河道改道,且因沙子不夠挖了,那挖沙大戶便開始吞食岸邊的良田起來。說是用買,但村民不賣卻不行。那大戶卻不是梁家村本村人,卻是個外戶姓趙。第一回來只是派人來,談買賣事宜。梁牛全家本就靠那三畝農田過活,自然不肯。那趙德良便讓人把梁牛家田地的周邊挖了個亂七八糟,走路都困難,更別上田澆水施肥等農活了。后又直接用推土機拉砂堆倒在田地周邊,團團圍圍封了起來,徹底封了路了。就這樣梁牛一口氣難咽,仍是死活不同意賣地。村裡有個老太婆梁奶奶,她家的田也是被封了地,反正種不上了,便最終這樣賣了。便來勸梁牛牛子,你頂不過他的,這地荒個兩三個月,你咋活?還不如賣了,出去打工算了吧。」原來這梁奶奶卻是得了那監工一百塊錢好處費,故來說情。梁牛苦道「不能賣,賣了我就沒生計了。我閨女今年才上,賣了我去打工,頂多勉強糊了全家的口,但我閨女就再也沒錢讀得起書了呀!我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能讓我閨女走我的老路,跑來種地!

如此犟了一周,那砂場被阻礙了施工進度,果然耗不起,但沒有如梁牛期望的那樣撤走,放過他家農地,反秘密叫人把一頓好打,打折了腿。至此他家閨女梁嬋嚇的哭道,我書不讀了。我再渾,也不能讓你把命丟了呀!梁牛折了腿他倒不怕,只是那些人卻開始威脅起他女兒的生命安全了,派人跟蹤恐嚇,他卻不得不考慮了。雖知那些人只是嚇唬他,不敢真箇要人性命,但萬一要把他女兒也打成了個殘廢,可萬萬不得了。還好,那些人下手也有分寸,他那腿折只是輕傷,醫生說休養兩個月就會好了。那天他賣了田去拿錢時,那監工趙小飛便一併賠了他一千塊的醫藥費,只冷冷地罵了他一句「敬酒不吃吃罰酒!」

梁牛回家趕緊把借親戚看病的錢還了,心裡那個恨呀。只是那山河河灘上挖沙的砂場有七八家,家家都是勢力滔天,不是尋常老百姓惹得起的,他們村長見了那些人都得繞道走更別提他們這些普通小老百姓了。他們村被毀田的早已十幾戶了,又他一家,他還能有什麼辦法,故此只能做前段時日便一直在外上城打工。此是梁娟家近年來遭遇的第一起禍事,梁家因此事才日漸式微,家道越發艱難,連糊口都成了難事。為梁娟小小年紀,好好一個清白女兒,卻為攢那幾百塊的學費,踏上了不歸之路,賣身為妓,埋下了因由,殊為可惜可嘆。人生之路,莫不充滿悲傷怨痛,悔恨哀愁。

卻說如今梁牛他家房子這次也被大水了,卻是他家近所遇第二起禍事,簡直要讓他走上絕路了,故他今日來向村長金財告狀訴苦。村長除了安慰他等日後振濟款下來會幫他安排重修房舍的事,也是無法可想了,道「沒地有沒地的好,這回你不在村裡,在城裡務工倒還好,不然要在地里幹活,可能還危險了。莫說你家地了,咱村裡好好的國家級公益林不也被毀了?都被挖空了。那林都是六七十年代向焦裕祿學習,老村長們帶領大辛辛苦苦建設了幾十年才留下來的楊樹、柳樹、槐樹,一大片呀。既護了田又保了水,青山綠水鳥語花香的,如今都沒了。

梁牛「你這個村長是咋當的,怎不阻止他們呢?」村長道「我不阻止他們?上回你不在村裡,上城裡打工去了,你是沒見那勢頭!村裡有人忍不住了,要跟他們打起來,結果他們連獵槍都帶了來了,就架在你頭上,哪個敢動?動就廢了你!區里也是不管,只來了警察勸架。但他們挖沙、硬推了村民田地,卻是半分也不管的。梁牛嘆道「區里領導是咋想的呢。」村長道「告訴不得你吧,林地被毀了,我去找林業局,結果他們說這個事不歸他管,挖沙歸河務局管。結果我去找河務局,他們又說只管河中挖沙這一塊,至於牽涉到村民農田、村裡林地,那又歸林業局、國土資源局管,跟他們河務局沒半關係。我沒辦法,只得又到了國土局去,希望能討個說法。結果他們又說你反映的問題農業這一塊,田都是村民自由買賣的,他們管不了。至於林地這一塊,他們更是沒法管了,一個衙門一宗事,他們只能管他們分管的這一塊,越權的事,牽扯上其他單位,他們就是有心也無力了。

梁牛聽了,兩眼發直了半天,才一聲長嘆「河務局我也去過的,但那時先去的礦物局,他說因在河中挖的礦,便不歸他管。後去的河務局,又說因是挖礦,不是運輸防災等事,便也不歸他管。我最後又去了工商局,結果他說人家挖沙那是領了正當執照的,是正常營業,哪裡能管?哎,我是腿都跑斷了,反映來反映去,也沒人來幫我解決我的問題。村長冷笑「他糊弄你呢。你一個尋常小老百姓去告狀,不懂他們的具體事務,他豈不跟你打著官腔?哪家沒收了砂場的好處!我去了他們便絕不敢這樣。梁牛又道「那我的田是強買強賣的,你跟他們說了么?他們也不管么?」村長道「我也說了,但那國土資源局的人說那隻能找公安局,跟他們資源局更是半點都不沾邊了。如今我且問你,你敢去公安局報案么?那趙大戶、李大戶、秦大戶哪家不是跟公安局的領導是哥們,不然還想開礦場?不但公安局,那林業局、稅務局、國土局、河務局、交通局哪家不和他們要好?天天稱兄道弟的,你敢去報案?你是嫌你的腿還沒打斷是吧!梁牛「村裡人說是應該河務局管這事,既然他們不管,那就是瀆職,該去告他們。我聽了他們的,去了區紀委行政效能監察中心,告河務局不作為,結果他們那工作人員告訴我該去信訪辦,這種事都是信訪辦統一接待。然後我去了紀委信訪室,他們又該去檢察院,他們是專門管瀆職的。唉,我們平頭百姓的連告個狀都難吶!村長聽了也是搖頭不已,沒有說話。

牛又道「哎,如今村裡真是待不住,莫說我沒田了,就算有田,如今那河裡沙子挖的,地下水位都下降了,原來那好好的田地如今再也保不了水,光澆水這一項就要多花以前五六倍的功夫呢,哪裡還能種地!村長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走了這一年,莫說種地,村裡連水都喝不上了呢。家家戶戶都換了新井。我家那口老井原來是八米深的,年開春就一直沒見有水,是新打了一口二十五米的,才見了水,花了我兩千三百塊錢呢!牛問「打這井,村裡報錢不?」村長道報個屁,家家戶戶都自己掏的腰包,我還能給自己開私灶

一時他在區里任民政所所長的女兒秀敏來了,卻是為給她母親申請農村危房改造補助資金一事而來。原來村長家並不符合申請條件村裡比他家房子差的多了去了,偏那補助資金有五千多塊錢呢。他本不想去申請的,偏他老婆催的緊,便只得以他老婆名義去申請辦理。不過此事還有些關節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打通的,便又找了他在區里當幹部的女兒幫忙。他女兒這下正是上門送資料來了,道:「喏,審批同意了,這是單子,你替阿媽收好了。」梁金財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梁牛一見,眼睛頓時一亮,忙問:「這莫不就是那房子的事?」梁金財嘆道:「可不就是,不為這個,誰還跑來跑去瞎忙這些事!」梁牛十分羨慕:「這報的也恁多,有了這個,房子都不用愁了。」梁金財笑道:「牛子,要不你也弄一個?」梁牛道:「想倒想,只是不知我那條件?」梁金財道:「你的條件倒符合,雖然村裡房子差的多了去了,受災的也有好幾個,名額有限,但你要辦,哥難道還能不幫你?只是有點難處。」梁牛忙問:「什麼難處?村長你房子那麼好,都辦上了。」梁金財嘆道:「這也是我閨女孝敬她母親,幫了點忙,不然哪辦得上?是這樣,這個補助款一旦辦成了是五千多塊錢,快六千的樣子,但要給別人幫忙的出一半,三千塊錢。你要辦,我就讓秀敏這丫頭幫你再去跑一趟,你看成不?」梁牛頓時紅了臉低了頭:「我哪有那個錢。」梁村長道哪要你出現錢,你要辦,我就先幫你墊上,等你那補助款划拉下來了,你再給我還上就是了。牛子,你金財哥這可是照顧你,我可跟你說,這三千也是沒法兒,你秀敏侄女還得處處去打點別人呢,我可是不要你一分錢,純粹在幫你跑腿呢。你也別到時候到處去跟人瞎嚷嚷著,這名額有限,多了你一個,別人就少了一個呢。」梁牛一聽不要掏現錢,樂的忙點頭:「行,行。」的答應了。梁金財便又對他女兒道:「閨女,幫你牛叔再去跑一趟,你牛叔家裡苦,恁不容易。」他女兒不樂意了:「那我不又得去求人了?」梁金財道:「鄉里鄉親的,你就幫點忙唄。」他女兒只得答應了。梁牛便問:「好侄女,這個東西可怎麼辦吶?」她道:「簡單,回頭只填些材料就是了。」

又問她爹:「對了,區里住建向你們要錢了沒?」梁金財冷笑怎麼沒要,他們住建局村鎮股李股長負責的審批,我們村委會要了一萬五的費用不算,他們咱們村的助理那小子,也我要了一塊整的去了呢。不過他在我這還算少的,我聽得說他在你們張家村,可是足足要了兩萬。又聽說還要向每個困難戶私下裡收費用,具體幾個人我也不清楚,總數聽說也有六千多吧。哼,為了這個事,連你們村的何寡婦想要求他,都還跟他好上了呢。

搖一搖頭,嘆一回氣,才又道:「閨女,村裡如今家家都在打新井,這費用都得自個掏。我瞅著區里有政策,貧困戶都有補貼,這事兒你也去問問,看咱村裡能不能也領上幾戶,也減輕一下村裡的負擔不是。」他女兒皺了眉道:「難呢,如今區里財政困難,一個村裡也難得有一戶呢。」梁金財你去試試,不試咋知道不行,莫看得輕了,這可也兩千三百塊錢呢。要擱在咱家倒還受得,要擱在你牛叔家裡,那可是救命錢呢。」她女兒只得又應了。

村長對了,親家母今上午跑了來找我,說是看咱們幾家村裡辦了低保實在的好,什麼事都不用做,只管坐在屋裡,白白每個月就能領錢。她看你不同意,便向我來打聽情況來了。秀敏媽也真是,咱家又不缺那點子錢,她兒子掙的比我還多呢,何必還爭這個。老人家哪那麼多名堂呢,叫她不要弄,偏要來弄!」梁金財嘆人老了嘛,還不是想能夠省一個就多省一個,也是為了將來老了后更有個保障。你能幫她辦了就辦了唄,莫跟她老年人計較,還叫她到處瞎嚷嚷著,說咱家嫁過去的女兒不孝順,叫人聽見中看不中聽。」女兒我在所里上班,家裡的情況哪個不曉得?我要幫她辦了,別人還不到處說我呢!」梁金財你先去試試,不管申請的成與不成,也是你一個心意。到時就算不成,她也就不好再怪你頭上的了。」女兒不成還不更怪我呢!」又皺了眉:我拿什麼事頭幫她申呢?」梁金財這個容易,你只填個殘疾人就完了。只要你點頭,你們村老張頭難道還會不答應,還要來查你?」他女兒想想無法,只得又點頭應了。

梁牛道:「村裡低保倒恁難辦的很,咱們不算,就連村東頭的老爺子,今年都七十一老伴又過了世,無兒無女他都沒辦成。都那麼大歲數了,這麼多年來還恁是沒的五保。」梁村長拍拍手嘆難呢,名額有限,難呢。我這個村支書就是三頭六臂,跑上跑下的跑斷了腿,轉了大半個縣城,也辦不下來呢。還是那個話,人人都要政府養,要國家養,國家哪養的起,你講是不是?咱們還算好的了,這還是咱國家好,共產黨好,要算上跟上一代咱媽那一代比,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飯都沒得吃呢。梁牛氣道:「那倒是,只是梁喜他家卻恁有錢的很,咱們都沒申上,他卻仗著他姐夫在城裡當官,他家就申上了。如今一家五口都領著二類保,每月都有兩百多塊錢呢。」梁金財聽了,只是搖頭嘆氣,無話可說了。

一時回了房間,囑咐文書滿日、計生干春艷兩人:「把村裡那些辦過低保、五保戶的存摺子都好了那保金該發的發,莫再拖的了,下面好多戶都等著用錢呢。滿日為難道:「叔,只是村裡現在財務困難,這個要是現在就發了,恐怕別的就支不出來了。」梁村長想了想,嘆了口氣:「那就暫時不發著,等以後情況好轉了,再補發吧。」滿日應了,又最近農村合作醫療收費的單子又下來了,按理低保戶和獨生子女戶往年都是免交了的,只是咱村裡現在財政困難,不知今年還要不要免的?」梁金財聽了,卻半天不作聲,聽滿日我們兩個合算了一算,就低保戶不算,光是村裡現在獨生子女的,也挺多的,有個百把來戶了,四五百口人呢,要是這個不免,也好收個幾萬塊錢的。」梁金財點了點頭:「先就這麼辦吧。」問滿日「今兒親家母來找我,說是她們張家村今年的低保名額新增了二十個,咱們村是多少?滿日道:「十六個。」梁金財眉頭一皺:有點少啊,那咱們村該怎麼分呢?好多戶可都排著隊呢。一時理不清頭緒。

會只村幹部趙二狗辦完事取了錢回來,便叫他道「走。」趙二狗忙問「哪去?」梁村長道「給咱區征地辦、動遷中心送禮去。」趙二狗問「給誰?」梁村長道「人人都有份,一個也不能落下。」趙二狗道「那六十多號人呢,忒多了點。」梁村長道「嗯,是多了點。不過也別送多了,就兩個主任各一萬,其他的五千吧。」趙二狗嘟嚷著嘴「那也不少了,都好幾十萬了,咱村裡財政現在正緊著。」梁村長一聲長嘆「哎,這也是沒辦法呀,咱求著人家幫忙辦事,有什麼辦法?等那拆遷補償協議上能多報上點地,多劃拉些補償款下來,也就回來了。」趙二狗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這謊報的事多了,萬一上頭有人查起來,可怎麼辦?」梁村長道「放心,他征地辦自會幫咱一起捂著,跟咱一條心,不可能讓人抓著把柄,不然他也脫不了干係。哎,到時候再看看情況吧,至多給上面派下來的人再多備份禮就完了。

一時去后,那鼓樓區動遷中心兩個正副主任高興的不得了,全單位上下得了錢財,也是俱各歡喜。

卻說梁牛家裡如今生計全無,小女兒尚小,尚不能理事。大女兒已年方十六,去年已在讀高家裡自賣了田后,勉強維持了兩三年,卻是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她這書是萬萬讀不成了,只得讓她輟學,賦閑在家。梁牛因想著到哪裡為女兒謀得一個差事,賺些花費,減輕家裡壓力,而大費苦惱。那梁嬋雖輟學在家,自知一生前程盡毀,此生再無出頭之日,每日痛不欲生,以淚洗面,暗暗傷心。但想著父母年邁,妹妹尚幼,自己如何能只顧自己,置一家生計而不顧?故只得強忍悲痛,向父母說:「但把我找一個好的地方,能賺得幾個錢,我必好好工作,孝敬父母。就是將來拼了命,也要幫妹妹賺夠學費,供她上完初中高中,再上大學,以完我未盡之學業,補我一生之缺憾。」說完又哭,摟著妹妹梁娟,泣不成聲。梁娟雖年幼,尚不解事,不懂得姐姐輟學意味著什麼,但看姐姐哭了,姐妹連心,便也哭了。母親蔣氏在旁,也是無聲自泣,抱著兩個女兒大哭。倒是梁牛不耐煩,喝道:「罷,罷,事已至此,有何法可想?家裡飯都吃不上,哪裡還有力量讀書?這也是她的命,人不可與天斗,不可與命爭,還是想想日後生計,趕緊為小嬋找一份事做要緊,每日在家裡吃閑飯,哪裡要的」他老婆道:「我想著村裡的蓮嫂子她女兒如今在廣東打工,每月都能寄些錢回來,莫若我們向蓮嫂子打聽打聽,看她閨女是怎麼個情況。」梁牛吸著悶煙,沉吟一會兒道:「我想著廣東那地兒山高路遠,閨女又從未出過遠門,這一過去未必踏實。況且我聞得那邊治安不好呢,她這一人在外,人生地不熟的,沒個照應,我們放心不下。莫若找個近一點的地方,將就著做活,或學個手藝,或見些世面的,我們也可進城看她。等過兩年她大了一點,再出遠門不遲。」蔣氏聽了,默默點頭。

一時梁牛道:我倒替閨女想出一個出路來。聽得說咱們村東頭的梁二伯家閨女梁玉那丫頭如今在城西富士康電子廠里上班,當上了車間主任,發了大財。如今她家老房子翻新的,比咱村裡別人家新造的還強,又在城裡也買了房子。如今一家子都上城裡住著,一月都難得回村裡一趟。」蔣氏聽了搖搖頭道:「聽得說她在那乾的事情不正經,其實是在給廠長當小老婆,咱怎能讓小嬋跟著她呢。」梁牛道:「我又沒叫咱閨女去跟著她干那不正經的事,只是她在那裡熟,幫咱小嬋去那裡找份活干。聽得說那裡面待遇高得很,哪怕就是新人剛一進她那裡頭去,也比在外面別的廠子里當了五六年的工人還強呢。」蔣氏點頭道:「她那是大廠子,工資是比外面高些,還不風吹雨淋的。梁牛笑道:正是,小嬋要能進去,哪怕是在裡面做最差的活,上個夜班什麼的,也比外面要強。我豈會害咱閨女。

蔣氏道:「只是咱家跟她家好幾年都不來往了,她家又一家子都搬到城裡去了,這可怎麼辦呢。梁牛道:這個容易等下我就去村裡打聽一下她家在城裡的地址。明兒你帶了,先去買點水果,再去梁二伯,若有他幫忙,就好辦了。」說畢,到村裡去打探了一圈,問明了那梁二伯在城裡的住址回

次日,蔣氏起來梳洗了,胡亂吃過早餐,便了女兒進城母女倆步行了一個多小時,方到城裡。先去了水果店,買了些蘋果香蕉之類,次又去了小賣店,舍心痛的,把那本就為數不多,薄薄的錢包買了些較貴的燕麥蜂蜜之類方才尋人問路,七拐八拐的找到了那梁二伯家。便拍門叫嚷,喊了起來。梁二伯在內聽說,忙開門出來。蔣氏忙迎上去笑問:「好呀,二伯梁二伯笑道:原來是嫂子,你好呀!里來坐。」說著,至房中擺上些瓜果點心,又倒上茶來讓二人吃著,又梁嬋道:「你都長這麼大了!」問些別後閑話。又問蔣氏「今日怎麼到我這來了蔣氏便說:「原是特來瞧瞧二伯你,二也瞧瞧小玉那丫頭幾年沒見肯定比以前越髮漂亮了。這時才瞧見他家房內大有幾百平米,裝修的十分豪華,富麗堂皇,大理石窗欄、紅木地板等,一應傢具都是齊的,應有盡有,真是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受不盡的人生尊崇,心裡十分羨慕。梁嬋見了他家這般富勢,除了心裡也是極為羨慕外,又添了自憐自慚,越顯得自己這份窮酸,暗暗的低下頭去。

梁二伯聽了蔣氏之話因近日自他家發家之後,便常有人來他家相求,便已猜著她的來意。只因他家與梁牛家向來關係尚可,今見此情此景,便笑說嫂子你放心,鄉里鄉親的,豈有個不你的呢?只是小玉那丫頭她們廠里的事,我一向是不管的因你原是一個村裡的,我便給你說一聲去。只是今兒她在她廠里上班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她一聲她要是答應了,你好過去找她呢蔣氏聽了忙道:阿彌陀佛,那就全仗二伯幫忙了。梁二伯道:「說哪裡話,不過用我說一句話罷了,害著我什麼。」說著,便在手機上發了個簡訊,問了起來蔣氏因從沒用過手機,見別人有這個,心裡十分的羨慕。又見這個東西連電話都不用打,話都不用說,按幾下,就能互發消息,真是方便好用。趁著對方還沒回復之前二人又說些閑話。原來梁玉因上班忙,有時不方便接聽電話,便讓她父親有事別打電話,只發簡訊就好,她方便時自然會看。

一時,只見手機響了,簡訊回了來,梁二伯看了,拍膝道:我說這事容易吧,果然不錯。蔣氏母女也是俱各歡喜。梁二伯道:我就不陪你們過去了,她說她在廠子里等著你們呢,你們自己過去就好。嗯,路你們知不知道的?蔣氏回說:「知道。」又拉著女兒千恩萬謝的,方才出門去了。

一時到了城西富士康電子廠,向那門口保安一打聽,是有梁玉這麼個人,便請那保安幫她進去叫人一時梁玉出來,笑嘻嘻的問好,梁嬋抬眼望去,只見這梁玉穿金帶銀,一陣香入鼻中蔣氏忙也陪笑問好。於是梁玉帶著兩人往裡面去,邊笑道咱們廠里除了外面的人,都是刷卡才能進來,我們平常上班,都是自己刷卡呢。蔣氏笑道那是自然。梁玉又拉著梁嬋的手道妹妹好漂亮,以前在村裡的時候,我記得還小呢。梁嬋羞的低了頭。蔣氏邊走邊笑道哪有小玉你漂亮啊,幾年不見,越發好看了,全村裡就沒一個比得上你的。梁玉聽了咯咯笑了起來我帶你們去見我們楊部長,她是負責這兒招人的,等下你們見了她,只說是我介紹你們過來的就行了。

梁玉帶兩人辦公大樓,上了台穿過走廊,只滿地下鋪著瓷磚,光滑如鏡牆上也是玻璃一塊挨著一塊,裝修的富麗堂皇。於是來至這邊接待室

只見房間內開著空調,子已關上兩張沙發中間一條大長條玻璃桌。那楊部長也是個女的微胖,四十來歲了,穿著制服坐在那裡,手內拿著手機猶在那看著先已接到梁玉電話,故在此等。見她們到了后,先讓兩人坐了,倒了兩杯熱水來。梁嬋有些緊張

楊部長先問了梁玉關於梁嬋的一些基本情況,了點頭。又對蔣氏「可巧昨兒文廠長還說要招人呢廠里質檢車間里還少了幾個你若不嫌工作又苦又累,就暫且先讓她在這待著蔣氏連忙答應楊部長梁玉去安排,帶梁嬋去量身高,即刻就去裁縫那裡訂製制服,明兒就準備讓梁嬋上班。又要去準備帶她去熟悉崗位,又要去給她培訓,學習廠里規章制度。蔣氏喜出望外,連聲道謝不已。又問這裡包不包住?要包住,她自己就趕回去把閨女的鋪蓋搬來,一點不用廠里操心。楊部長笑道咱們廠里規矩,員工一律是不包住的,連我都一樣,每日都是坐地鐵上下班呢。連他們保安也是,要麼騎個電瓶車,要麼坐地鐵,這情況你老鄉既然在這干,自然也知道。如今市裡就是房租貴,連我們廠里也是租不起,土地面積有限,寸土寸金,不可能給每個員工都配宿舍的,只有像廠長他們那樣的領導才有專門的休息室,別人一概都是沒有的。蔣氏當下忙笑道我也是不清楚,所以問一聲兒。」又拉著女兒的手道咱家離這兒遠,走路好半天呢。娘以前到城西這邊來,為了省錢,從來沒坐過車,也不知道哪路車到,哪路車不到,回頭你自己到車站去查下,看要不要轉車。要不轉車呢,你就偶爾坐坐還行,要轉車呢,回頭我就回去和你伢商量,給你買輛單車,以後你就自己騎著上下班吧。」說著幫女兒理了理頭髮,額前亂了的一縷劉海。理著理著,她眼圈兒不由就紅了。只因這是她女兒第一次在外打工,以後就算是大人了,從此就要在這成人的世界里吃苦受罪了,她怎不傷心?梁嬋連點頭「嗯、嗯。」應著,她本就年紀不大,又是第一次離開家,離開父母,在別的地方聽人使喚,也不知道將來命運如何,會有多少苦頭吃,會有多少辛苦等著她,見母親傷心流淚,便也哭了,眼睛紅紅的,十分不舍。倒是楊部長笑勸道好了,又不是嫁閨女,被新郎官拐跑了,再也不回去了。反正以後每天還得回家一趟,有的是見面的機會,用不著哭。我還有事,就先出去了,不送嫂子你了。一面說,一面就站了起來過外邊去了蔣氏便擦了眼淚,又交待了女兒幾句,才轉身下樓出了辦公大樓,依然從廠門出去。玉送了她,她一路上對千恩萬謝

一時與玉分別,蔣氏猶有些傷感,仍由原路默默回去自己雖不坐車,走路習慣了,卻不放心女兒,上公交車站去詳細查看要坐哪趟車才能到家,路上要不要轉車,要轉幾趟,最早一班是幾點,最晚一班又是幾點,俱查看明白了,方才放心回去。自此梁嬋便在電子廠上班了,每日起早貪黑,一周休息一天,每天工作八小時。工資還好,一來就是五百,比她父親在搬家公司替人搬家,每天累死累活的當搬運工,一天十二個小時,才四百多一點,還不及她現如今的工資高。而她在這裡上班后,有時加班還另有加班費,且還包吃一頓,自然是更好的了。就算她母親依然每日擺攤賣菜,生意好時一天雖有個十幾二十塊錢的進賬,但生意不好時,不虧錢就已是萬幸,故一月平均算下來,三百塊錢尚且不能出頭因此如今她反倒成了家裡經濟上的頂樑柱,讓她心裡欣喜不已,格外的珍惜這份工作,便是連一天的假也捨不得請,怕錯過了那每月二十塊的全勤獎。又有時主動申請加班,只為了多賺取那一點辛苦的加班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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