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的AUKUS核潛艇交易

三月十三日美國總統喬·拜登、澳大利亞總理安東尼·阿爾巴尼斯和英國首相里希·蘇納克在加州聖地亞哥公布公布了一項軍購協議。(下圖 FinancialTimes) 根據該協議，澳大利亞將在2030年代初從美國購買三艘弗吉尼亞級核動力潛艇，並可根據需要，額外購買兩艘。雖然系核動力潛艇，澳大利亞強調潛艇將不攜帶核彈頭。而美國也在60多年前首次與英國共享美國核潛艇技術后，第二次破例出售核潛艇給盟國。根據三國宣布的計劃，英國和澳大利亞最終將生產和運營以弗吉尼亞級核動力潛艇為藍本、包含美國最新技術的一種新型核動力潛艇 -- SSN AUKUS。而澳大利亞則將成為僅有七個擁有核潛艇的國家之一，目前僅美國、俄羅斯、中國、英國、法國和印度擁有核潛艇。

澳大利亞為何需要SSN AUKUS

那麼，地處南半球的大洋洲、國境幾千公里內並無強鄰、本身為區域大國的澳大利亞，為什麼要購買價格昂貴、遠超本國防務需求和技術能力的核動力潛艇呢？

澳大利亞國立大學戰略與國防研究中心教授布萊克蘭 (John Blaxland) 在談到該國目前的常規潛艇時寫道：「澳大利亞的潛艇在港口之間面臨著漫長的過境，更不用說前往潛在的遙遠熱點了。」這個潛在的、遠離澳大利亞的熱點，就是中國大陸所在的亞太地區。由於大陸快節奏的軍事現代化和對地區主導地位的追逐、尤其是在澳大利亞的傳統勢力範圍南太平洋島國不斷提高的影響力，越來越讓澳大利亞焦慮，認為其戰略環境已經惡化到需要核潛艇所具備的速度、隱身性、射程和打擊能力的地步。

當然，美英澳三國組成的AUKUS同盟是澳大利亞需要核潛艇的另一因素，並很可能是主要因素。核動力潛艇 -- SSN AUKUS使澳大利亞、英國和美國聯繫在一起，將形成一個意義深遠的國防和安全聯盟，旨在對抗中國大陸在印太地區的軍事擴張。(下圖 The Washington Times)  雖然中國大陸逐漸成長為一個經濟巨人、全球供應鏈的重要組成部分和世界大部分國家最重要的貿易夥伴，變得富裕的北京非但沒有將其與向民主和自由化的轉變結合起來，反倒是走上了一條讓美國為首的西方政府和日本、韓國和菲律賓等許多鄰國感到擔心和害怕的道路，與西方之間發生日愈嚴重尖銳的分歧：

• 台灣：大陸一再發誓要接管這個自治島嶼，必要時將使用武力 
• 南海：近年來，大陸利用其龐大的船力在南海部分地區人工殖島並在人工島上配備武器，聲稱南中國海是自己的領土
• 科技：大陸越來越多地被西方指控秘密獲取大量個人數據和竊取知識產權以獲取商業優勢
• 香港：北京成功地打壓了這個前英國殖民地的民主，對激進分子實施長期監禁
• 新疆：衛星數據和目擊者的描述表明，新疆省各地的難民營中有多達100萬維族穆斯林被強制拘留。

曾經，美國在軍事上對中國大陸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但作為世界上人口最多、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陸軍和海軍的國家，大陸的軍事力量在技術、創新和數量方面取得了巨大進步，今天已經成為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其海軍艦艇如「下餃子」般交付；新型隱形戰鬥機也學習美國生產出高低搭配的二型；其配備高爆或核彈頭的東風高超音速導彈以超過5馬赫(音速的五倍)的速度飛行；在偏遠的西部地區建造新的發射井，快速擴張其核彈道導彈數量。2022年7月時任眾議院議長佩洛西訪台時，駐紮在日本橫須賀的美國海軍第七艦隊，竟然得反覆斟酌是否可以冒險讓包括航母在內的艦艇駛向大陸的東風16和東風21中程導彈的射程之內。實踐表明，軍事上美國已難以一己之力壓制中國大陸，至少在大陸周邊和南海如此。(下圖 YouTube) 

於是，就有了同根同源昂撒人血脈的AUKUS同盟和隨後的SSN AUKUS，使美國不但有英國這樣的北約忠實盟國，還有澳大利亞這樣一個亞洲/大洋洲地區大國，來維繫昂撒人制定的國際秩序。正如英國首相蘇納克表示：「這將有史以來第一次意味著三支潛艇艦隊在大西洋和太平洋上共同努力，在未來幾十年裡保持我們的海洋自由、開放和繁榮。」 在宣布該協議的聯合聲明中，美、英、澳三位領導人向包括中國大陸在內的世界指出，他們的國家一個多世紀以來一直「肩並肩」保護「世界各地的和平、穩定與繁榮」，也保護印太地區的和平、安全與繁榮。他們宣布：「我們相信一個保護自由、尊重人權、法治、主權國家獨立和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的世界。我們今天宣布的措施將有助於我們在未來幾十年推進這些互利的目標。」

SSN AUKUS帶來的機會和挑戰

AUKUS預計將成為澳大利亞有史以來最大的國防項目，不僅有可能在澳大利亞創造就業機會，也有可能在英國和美國創造就業機會。澳大利亞總理阿爾巴尼斯 (Albanese) 在簽署SSN AUKUS協議時表示，AUKUS將在該國「每個州和地區為澳大利亞人創造20000個直接就業機會」。澳大利亞也會學習核推進技術和管理水平。阿爾巴尼斯總理在一系列相關推文中表示：「澳大利亞人員已經在與英國和美國同行一起提高核推進技術和管理技能。」 阿爾巴尼斯總理表示，這些工作崗位預計將在未來30年內逐漸產生。當然，SSN AUKUS將增強澳大利亞地區強國的地位，和在印太事務中的發言權。(下圖 THE STRATEGIST) 

但是，澳大利亞SSN AUKUS計劃順利與否也將面臨四大挑戰 (下圖 THE DIPLOMAT)：

首先，即使在美國和英國的幫助下，澳大利亞的軍事和工業基礎設施和人才(從潛艇艇員到核工程師再到專業焊工)能否完成「澳大利亞有史以來最大的工業努力之一」 -- 也是一次嚴峻的考驗。更遑論SSN AUKUS所需的2680億至3680億澳元(1780億至2450億美元)預算 -- 與衛生和社會福利競爭經費，在和平時期讓國防支出遠遠超過GDP的2%，本屆和其後的澳大利亞政府必須要有令選民信服的理由。

其次，澳大利亞政府面臨著維護其獨立主權的艱巨任務。這裡涉及的是當出現包括台海危機在內的緊急情況時，澳大利亞政府能否獨立自主地決定核潛艇SSN AUKUS的使用。由於軍事合作已經超越互操作性，走向一體化，戰爭或衝突發生時，對SSN AUKUS的控制還由得了澳大利亞政府嗎？儘管澳大利亞希望這是一個主權決定，美國官員也表示，核潛艇交易沒有交換條件。但SSN AUKUS核潛艇交易使美澳原本已十分緊密的聯盟，更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這就牽涉到一個無可否認的現實：美澳間各自的體量和話語權。

第三，澳大利亞與中國大陸的關係。澳大利亞商品的最大買家是大陸，穩定與北京關係和恢復因大陸強制性貿易行動而受損的經濟關係對澳大利亞非常重要。但中國大陸 「強烈反對」AUKUS和核潛艇協議，認為它們一起在印太地區「引入集團對抗」，並將引發軍備競賽。北京還反對向澳大利亞轉讓核推進技術，稱這是「公然擴散」，「嚴重違反」了AUKUS三方的保障監督義務。如果與北京關係的所有進展發生逆轉，澳大利亞的大宗商品無法出售，政府的稅收減少，將直接影響包括國防經費在內的各項支出。屆時澳大利亞政府可能面臨沒錢，或沒有足夠的錢購買SSN AUKUS核潛艇。

第四，澳大利亞東南亞地區鄰國的關係。SSN AUKUS核潛艇協議傳出后，包括印度尼西亞和馬來西亞在內的東南亞國家，表示了對軍備競賽和核擴散的擔憂。澳大利亞和日本等美國盟友正在增加國防開支，並渴望擁有更具攻擊力的軍隊，和更遠程的打擊能力，協助在整個地區建立一個以美國為首的威懾弧。東南亞國家擔心包括澳大利亞SSN AUKUS核潛艇這樣的行動會形成集團對抗，增大印太地區的戰爭風險，給本地區帶來毀滅性的戰略和經濟後果。不過澳大利亞的解釋似乎讓印尼的反對有所減輕。

即便如此，澳大利亞政府仍然願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為，澳大利亞需要與盟友共同構成一種威懾力。(下圖 NAVAL NEWS) 澳大利亞國立大學的Blaxland指出，儘管AUKUS計劃「雄心勃勃，成本高昂。但這是一個充滿挑戰的時代。這是增強韌性和威懾力的重要支柱，反過來又降低了冒險主義的可能性。」《外交家》雜誌 (THE DIPLOMAT) 的莫德 (Richard Maude) 則認為，澳大利亞「選擇了一條幾乎難以想象的艱難道路。AUKUS合作夥伴在聖地亞哥宣布的這項計劃雄心勃勃，耗資巨大，風險巨大，遠遠超過澳大利亞此前的任何嘗試。」 由於澳大利亞的第一艘弗吉尼亞級核動力潛艇投入使用要到2035年前後，長住澳大利亞悉尼的亞洲社會政策研究所的政策執行主任和高級研究員莫德 (Richard Maude) 擔心，當澳大利亞最需要這些核潛艇的時候，它們仍有可能還停留在繪圖板上。

老共攻台的可能性

美日印澳四方QUAD、美英澳三方AUKUS、美日韓三方等「圍中」「防中」協議或機制，加上在菲律賓增加駐軍基地，在台灣增加彈藥儲存，俄羅斯侵烏的前車之鑒，以及SSN AUKUS核潛艇，美國似乎在大陸攻台做好準備。老共攻台迫在眉睫了嗎？(下圖 The Guardian)

專家分析並非如此。就中國大陸面臨的國內外形勢而言，北京並不想發動戰爭，至少在幾年內如此。如美國參聯會米利將軍就不認為大陸在2027年前會犯台。因此，儘管目前緊張局勢很高，而且可能還會有新爆點，但大陸和西方都知道，太平洋戰爭對每個國家來說都將是一場災難。儘管各方不時發出憤怒的言論，戰爭絕對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對於台灣，大陸更願意對其施加足夠的壓力，讓其屈服於北京的統治，而非動武。那麼香港、新疆維吾爾族和知識產權的爭議呢？完全不用擔心 -- 大陸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批評將逐漸平息，因為與中國的貿易對世界其他地區來說太重要了。難怪英國首相里希·蘇納克在SSN AUKUS核潛艇協議時談到的，是未來十年的危險。三月二十九日國防部長奧斯汀出席美國眾院聽證會，答覆關於中國大陸最快何時可能攻台時，回答他不認為大陸「對於台灣的攻擊迫在眉睫，或者是不可避免」。

參考資料

ALJAZEERA. (2023). Why Australia wants nuclear-powered submarines. 鏈接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3/3/14/why-australia-wants-nuclear-powered-submarines

Gardener, F. (2023). Aukus submarine deal: Is conflict with China getting closer? BBC. 鏈接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china-64959500

Guzman, C. D. (2023). Nuclear Submarines Are Game-Changing Tech for Australia—and a Major Headache for China. Time. 鏈接 https://time.com/6261279/australia-nuclear-submarines-aukus-china/

Maude, R. (2023). Leaping Into the Unknown: AUKUS and Australia』s Nuclear Submarines. THE DIPLOMAT. 鏈接 https://thediplomat.com/2023/03/leaping-into-the-unknown-aukus-and-australias-nuclear-submarin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