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評方方「有態度的文學」
清人云:「國家不幸詩家幸」,誠哉斯言。最近的疫情,捧紅了一位作家,武漢的方方。她的封城日記,成為網民每天必讀的文字。她的其他作品、演講等也紛紛被重新刊發。
我欽佩這位大姐講真話的勇氣,她有比疫區的普通百姓更好地表達痛苦的文字技巧,加之是前湖北省作協主席,災情報道的影響力自然非常大了。大到有時候要被和諧的地步......
不過,純粹從文學的角度,我並不太喜歡她的作品。記得之前讀過她的一篇反映辛亥革命的小說,感覺不過爾爾。具體就不寫出來了。相比同城的胡發雲,她的文字、意境都一般--這是見仁見智了,也有人認為她更有煙火氣。但我是不認同她所謂「有態度的文學」的說法(剛看到文友轉發她2014年的演講)①。下面簡單扼要分享拙見。
所謂文學的態度,無非就是在作品中反映出你對現實的看法,說白了,就是我們小時候學習毛主席延安文藝座談會的講話精髓。你想謳歌什麼?諷喻什麼?針砭什麼?抨擊什麼?只不過,毛主席的文藝理論是文學要「為工農兵服務」。方方等作家則是要為弱勢群體發聲。時空的關係,服務對象可能不同,但本質是一樣的。即,不是做純碎的文學。
王國維對於文藝美術作品的真諦,有這樣的解釋:「宇宙一生活之欲而已,而此生活之欲之罪過,即以生活之苦痛罰之,此即宇宙之永遠的正義也。自犯罪自加罰,自懺悔自解脫。美術之務在描寫人生之苦痛於其解脫之道,而使吾儕馮生之徒於此桎梏之世界中,離此生活之欲之爭鬥,而得其暫時之平和。此一切美術之目的也。」中國古代文學經典《桃花扇》,是藉助侯方域李香君的悲歡離合來反映「故國之戚」,因此,他認為:「故《桃花扇》,政治的也,國民的也,歷史的也;《紅樓夢》,哲學的也,宇宙的也,文學的也。」 因此,《紅樓夢》是大大背離中國傳統文學精神的,這也是《紅樓夢》是中國文學頂峰的主要原因。曹雪芹沒有態度,尤其是沒有對現實的態度,只有對人生的悲憫。
有趣的是,太祖也是個紅迷,他對《紅樓夢》的解讀:《紅樓夢》寫「四大家族」,階級的鬥爭激烈,出了幾十條人命。這部書中所寫的統治者只有三十三人,其他三百多人都是奴隸。
但作為一個文學家可不可以有態度呢?當然可以,且不可避免。但請注意:你的文學地位,不會因你的態度而定,而僅僅是因你的文字功夫、寫作技巧、文學意境決定。薩特,我們絕不是因他參加巴黎的街頭政治而認可他的文學成就和哲學地位,魯迅先生被認可最有文學價值的作品還是《野草》等,而不是他那些針砭時弊、與人論戰的刀筆文章。
中國的文字工作者,其最大的問題是沒有自我,總是要依附的某個群體、政黨和革命的洪流中,如太祖所言: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殘雪對中國文人的評論是「......中國自古以來沒有獨立的文學藝術,沒有作為『人』站立起來的作品。大都是些文人的小感慨,小哀愁,或悲觀厭世,或虛無主義那一套。從來沒有真正的衝動與慾望,也沒有認識這慾望的努力......」。可謂一針見血。
什麼時候中國的文人將精力完全關注在人生、宇宙和哲學的問題,中國才可能產生加繆、卡夫卡那樣的作家。但如魯迅所言,天才,需要產生天才的土壤,因此,中國必須要產生眾多的、喜歡純文學的讀者群,這也是殘雪期望的「同謀者」。
有獨立精神、鑒賞能力的讀者越多,類似殘雪的天才就會陸續湧現。
【註釋】
① 鏈接 http://m.thepaper.cn/baijiahao_6018101?sdkver=e06426d6&clientprefetch=1
2020.02.25有感隨筆
2020.09.11牆外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