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3月11日,日本的東北地區發生里氏9.1級的大地震,震中在離岸一百多公裡外稱作日本海溝的海底,統稱東北地方太平洋近海地震,或東日本大地震。地震加上伴隨而來的巨大的海嘯及餘震,致使近2萬2千人死亡或至今下落不明,不少距離海岸線數公里的城市與設施,遭到巨大海嘯的毀滅性的襲擊,幾十萬人的家園被摧毀,流離失所。同時,位於海邊的東京電力福島第一核電站,因超出想像的海水,帶著巨大的能量,越過防波堤,致使所有安全防線失守,導致核電站反應爐堆芯熔毀,引發放射性物質的大量泄漏。這是繼前蘇聯切爾諾貝利核電事故后,最大的核泄漏,被國際原子能機構評定為最高等級的七級事故。
十年過去了,災后重建,受災地區的整體復興一直有序地進展著,大部分區域,相當程度上已恢復至平常生活狀態。但福島第一核電站周邊的居民,因土壤和水體遭核污染,或許,回家鄉生活將成為一種虛無縹緲的鄉願。至為憂慮的是,核電站堆芯熔毀的反應爐的「廢爐」工作——核反應堆的解體及清除,仍遙遙無期。日本政府的說法,先以20年,而30年,再而40年為目標,且以一切順利為前提,信心猶如空中的灰塵,飄忽不定。
核輻射,核污染,看不見,摸不著,但輕則至病,稍重則致命,所以,人們往往談核色變。家人幾周后因公出差日本,雖離事故發生地有幾百公里之遙,但日本友人對其的到來表現出的欽佩,可以從側面理解為該核事故的慘烈,影響廣泛及久遠。
日本因位於太平洋板塊與歐亞大陸板塊的交接帶上,屬地震多發地區,強震時而發生,所以,建築物均按抗震規範的較高等級設計、建造;因地震常常伴生海嘯—-海嘯一詞的英文拼法tsunami,直接由日文「津波」發音而來,你可想像海嘯在日本發生的經常性,因此,沿海地區均築有防波堤壩。日本社會早已認識到這些自然現象可能引發的災害的強度和烈度,依託其強大的經濟實力和先進的現代科技,對那些重要建築物,特別是核電站內的設施,釆取相應的措施,按最高標準,附加額外的安全係數來構築,以抵抗不期而來的自然的不可抗力,加上日本人做事的謹慎,細心的態度,一直誇耀地向世人展現著震不可破,掩不可毀的安全神話。
無需詳細羅列環環緊扣,堅固細密的非常專業化的安全防線。極端的地震,與伴隨著的極端的海嘯,把那些環盡數解扣,最終,核反應爐堆芯熔毀,圍蓋反應爐的建築物破損,放射性物質大面積泄漏。安全神話破滅。
計劃三、四十年完成」廢爐」,難說不是個模糊不清,遙不可及的長遠目標,儘管日本政府想早日洗掉恥辱,消除陰影。三、四十年,將近二代人的時間跨度。美國政府使前蘇聯解體,預謀、實施了某個計劃,僅通過一、二十年就實現了;人類也只化了二、三十年就登天攬月,上火星。而欲憑一國政府之力,準備漫長的三、四十年來拆除幾幢建築物,還附帶懸念,你可以推算該任務之艱難的程度,甚或是否帶有難以圓滿完成的弦外之音,因為,誰也不想把大實話說得難聽。
但總體來說,核電比傳統的煤、油發電和水電,對環境的影響來得小,且因能量密度高,運輸、儲存便利,運作成本低,雖然風力發電,太陽能等其他更為清潔的新能源技術,越來越廣泛地被使用,或正加以推進。
另一方面,核電運營,一旦出事,想停也停不下來,這是其固有的恐懼性。當人們考量如此嚴重的人命損失,土地的廢棄,「廢爐」的艱難和不確定性,為了不讓悲劇重演,自然有人提出構建以「零核電」為目標的社會之理念。
產業的期待,公眾的擔憂,科學家的看法,錯縱交織,對災難的記憶日漸風化。從現實的角度來看,在這幾難的情況下,或許只能為核電建設設定更為嚴格的標準,加築更為堅固,高大的堤防,在其他各方面,規劃、設置更為有效的防護體系,以創造更讓人心定神穩,高枕無憂的安全神話。
神話之為神話,本只是對天上,地下之事的推理和想象,是人們理想化的願望。
海嘯沒發生前,沒有人推測會產生十幾米高的海浪;縱使你有豐富的想象力,也無法估測如此巨浪襲擊具有的破壞力。再說還有什麼沒包括在人做的推測和想象里呢?
前段時期,極端低溫引發德州的電網幾近癱瘓,大面積,長時期的斷電,意外地凍死了我家的一缸魚;一隻鳥躲在車庫,仍沒逃脫寒冷的追殺;室內的二盆花草,不久葉爛莖壞;雪融化后,一窩幼兔,翻著慘紅的肚皮,凍死在草地上;門前的二棵不知品種的小葉常青樹,葉子變黃,凋落,樹皮凍裂,是否在春天時,會重新翻綠,還不得而知。和地震、海嘯造成的慘禍相比,真是微不足道,僅僅對冷多了個記憶,但對自然界的無常,莫測有了更深的感受。
大自然深不可測,大自然不存在極限的說法。人們試圖從大自然中㩴取看似無窮的東西為我所用,而推測、想像所謂的極限,因而,免不了受神話的誘惑,終於喪失安全,而釀成災禍,人算不如天算。難道這是人類為追求進步、發展,希冀更美好的生活必須付出的代價,是宿命?我們生活中還有其他類似的安全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