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芳夢佳人》修改版 長篇 情愛小說連載 （34）

《芳夢佳人》修改版  長篇 情愛小說連載 （34）

作者    若雲

星期五吃過晚飯，鍾芳叫小娟一起回房，芳阿姨斜躺在小娟的被子上。一會小娟端來一杯葡萄酒，這幾乎是習慣，只要他們倆在家裡，不管一起坐，還是一起睡，小娟會習慣性給芳姨倒酒。今天和以往不同的是，芳姨要小娟坐在她身旁，對她說：

「你已不止一次要我告訴你，你從哪裡來的，這就首先要說清你爸媽是怎麼來到這世上的。沒有他們自然就沒有你，所以你爸叫我告訴你，你們方家的來龍去脈。小娟不知為什麼，不像平時一樣，老在芳姨身上耍嬌。相反，竟然凝重起來，握著芳姨的手，靜靜地一字不漏地聽著方家的來歷。芳姨似乎從小娟臉上讀出了她的想法，但芳姨還是想說明為什麼要在今天告訴她。昨天，是你考試的最後一門功課，接下來是暑假，對你沒有任何負擔·····」。小娟有點迫不及待，要阿姨快說。下面就是鍾芳講的沉重往事：

幾百年前，這幾個小小的村子，就分佈在幾個山溝溝里。能記得的年代里，這裡既無兵荒，也無馬亂，可是家家戶戶，窮得一盆如洗。聽說，十幾年前正逢大天災人禍，村民們餓得四處討飯。多年來，女的遠嫁他鄉，男的背井離鄉，潛逃國外。這些人有的還會回來看看，有的就一輩子消失了，是死是活，沒人知道，也不想知道。當然，有個別人，在外發了大財，經常會衣錦還鄉，給每家每戶送點衣物，總有糖果招待小孩，香煙招待成人。即使不會抽煙，也要拿上一根，吸進去噴出來，嘗嘗洋味道。

小石頭就出生在這裡，聽說他父親在生石頭前還教過私塾，給他起了個很像樣的名字，姓方名岩。他爸有癆病，他老婆，方岩的媽，也犯腎病。在十幾年前那場大飢荒中，先後餓死在討飯的路上，至今也無人知曉，他們的屍骨在哪裡。從此方岩光棍一人，到處亂混，又不肯踏踏實實下田勞動。人們似乎看不太起他，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小石頭，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大名。小石頭已快三十歲了，還沒有碰過女人，除了父母留下的一間破房子，幾乎一無所有。爸爸在世時，教他識了不少字，以後又讀一點書。人很聰慧，有事沒事，總會找幾本破書看看。經常會跟同齡人，講講書上看的，或在趕集時聽到的小故事，這些人對他有些肅然起敬，稱他石先生。

住在這裡的人，有二個特點，一是每年青黃不接時，都外出討飯；二是，從遠古以來，就有渡海出國的人，他們這窮山溝，離海不遠。所謂渡海，實際是游泳，划小破船，甚至抱根木頭，綁上二個籃球，跳海飄流出國。據個別回來的人說，大部分人都死在海里，或荒島上，儘管如此，還是絡繹不絕，前仆後繼地往外跑，由於僑居國外的人多了，被尊稱為「僑鄉」。

又是一個災年，又是一幫一幫的逃荒，或外出討飯。一天，石先生給別人打工回來，見到村口一老一少躺在樹下，走近一看是母女二人，雖然餓得有氣無力，卻還活著。由於找到一份臨時工，小石頭沒有出去討飯，他把她們扶回家，煮了一點稀飯野菜給她們吃。住了兩天，沒有床，只能睡在地上，但總比睡在路上，或大樹下好。媽媽好像識幾個字，也有主見，希望小石頭讓她們多住幾天，她們不會白吃他的。白天，她們會出去討飯，挖野菜，晚上回來住小石頭家裡。小石頭很樂意，本來光棍一條，一下來了二位女的，房子也好像亮堂起來。

隨著荒季過去，人們陸續返回家，村子里又有了點生機。一位鄰居，小石頭叫他叔叔，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正關係。他好像有意和這對母女談談，漸漸了解到媽媽叫陳氏，女兒叫英秀，也是逃荒到這裡。叔叔還發現母女都有點文化，英秀很高很瘦，平時腰都直不起來，不僅高挑，面孔五官也很很勻稱，皮膚白嫩，年齡比小石頭小几歲。叔叔有意促成他們的婚事，便對陳氏說：

「媽媽，你現在來到我們村，也算是一種緣分。如果你願意，把小石頭招為女婿，以後二家變一家。大家也可以相互扶持，渡過後半生。」陳氏說：

「我第一眼看到石先生，就有這個意思，所以我才希望住下來，再觀察觀察。」

「既然如此有意，我今天跟小石頭說說，你和英秀談談，如果雙方同意，就找個好日子，讓他們拜堂結婚。」真是前生有緣，一說即合。叔叔找算命先生，選了一個好日子，石先生和英秀，雙雙先拜陳氏媽，后拜證婚人叔叔，就算結婚了。

陳氏把石先生當親生兒子一樣，雖窮，但過得祥和溫馨。然而，好景不長，這幾個小山村莊，今年先旱后澇，幾乎家家戶戶顆粒無收。逃荒討飯比往年提早二個多月，準備出門討飯前，陳氏拉著女兒和女婿的手說：

「我老了，這地方跟我們老家一樣，不是人呆的地方。石先生把英秀帶上，遠走高飛，再也別回來。我這把老骨頭，丟到哪裡都一樣。」媽媽話音平和，但是 口氣堅定。石先生想了一會，很果斷地說：

「我哪裡也不去，我們三人，活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我們走了，你留下，絕對不行。」英秀紅著臉說：

「我已有身孕，沒法跟你去奔波。我留下，照顧媽。你一人走，上山下海沒有負擔，我們一起走，也許一個也走不了，這年頭能活一個算一個。」陳氏十分堅決地說：

「好了，不爭了，英秀跟我在一起，至少我們會把未來的孩子，生下來，安置好。你走，有可能就儘快回來，接英秀和孩子·····」無聲的眼淚流個不停，英秀也跟著哽咽無語。石先生火紅的眼睛，閃著淚光，說不出一句話。總覺得自己無能，養不活她們。他緊緊地抱著英秀，又握著媽媽的雙手，然後，轉身離去。石先生一步一回頭，一直看到母女倆消失在地平線上。

石先生雖然是第一次逃難，但平時聽到回來的人說，必須先偷渡到華珠，然後再下南洋。他不知道華珠和南洋是什麼樣子，走了二天，見到海與河。他找到一個鐵皮罐和一根木頭，毫不猶豫地跳進水裡，左手夾罐，右手抓木頭，往毫無盡頭的遠方游去。不知漂了多少時間，冥冥中好像碰到什麼東西，但此時他已失去知覺。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廟堂里。一個男的正在給他喂水，另一個男的在燒稀飯，他們一起吃了一頓「美味佳肴」：一人一碗稀飯，幾片麵包，和咸蘿蔔乾。一打聽，他們倆人，也是從內地逃出來的，白天去找活干，甚至討飯，晚上回來睡在廟裡。

吃過飯，有點力氣了，三人一起到城去找活干。這是一座山城，大部分是同類人，偶爾會碰一個半個洋人。石先生告別倆位救命恩人，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人群。他知道，這裡不是目的地，要想辦法下南洋。幾天來，他在馬路上幫人推車，在小工地上幫忙抬木頭，搬石頭，倒垃圾。還幫小餐館引火燒飯，或擺放桌椅，有的給飯吃，有的給幾個小錢，總之能吃飽。

一天，他走近一個舊貨攤，停了一輛車，只有一個人在缷貨。他二話不說，不僅幫忙下貨，而且還分明別類，放得整整齊齊，動作又快又准。那人看他長得高，也英俊，幹活好，就給他五元珠幣和二套衣服，其中一套是西裝，這讓石先生高興得合不攏嘴。不僅如此，那小個子老闆又說：

「明天下午四點，你來幫我干一小時，我給你二十元珠幣，行嗎？」

「行，行，干二小時都行。」第二天去幫忙幹了一個多小時，小老闆很守諾言，給他二十五珠幣，又送他二套舊衣服。石先生高興得眉開眼笑，走在街上身輕腳快，正是「春風得意馬蹄輕」。其實，這些舊衣服都是從洋垃圾里清理出來的，洗凈晾乾后再賣，很便宜，也很受歡迎。晚上睡在街頭，他還偷偷點了一遍，整整三十珠幣，這是他出生以來，掙到的「第一桶金」，他小心地把它放在內衣口袋裡，還用別針扣上，生怕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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