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楚莊王和齊惠公兩人在位期間,齊、楚兩國的關係十分和睦。
當齊惠公病亡,頃公即位時,楚國派遣大夫申叔時為特使訪齊。一方面是為弔唁惠公之喪,同時也慶賀頃公登基大典。
就在申叔時往返齊、楚的這段日子,楚、陳兩國發生了一件大事:
陳國靈公平國,為人輕佻、貪酒好色,和兩位有共同癖好的大夫孔寧、儀行父三人沆瀣一氣,全無君臣禮統。
當時有一位新寡的少婦夏姬,是一個既美麗又妖冶的尤物,孔寧先勾搭上了她,成了夏姬的入幕之賓。儀行父也不惜重金,向夏姬表示傾慕之情,也達成了他一親芳澤的心愿。
此後,孔、儀引陳靈公前往夏姬居住的株林,君臣三人經常到株林和夏姬幽會,更加不理朝政。
大夫泄冶是一位剛直賢臣,聽到靈公君臣三人和夏姬淫亂之事,氣憤得咬牙切齒,立即整衣入朝。
靈公見泄冶進殿,正待發問,卻被泄冶一把抓住衣襟,跪在他面前說道:「君臣主敬,不敬則慢,男女有別,不別則亂;如今主公無德,朝堂之上,穢語難聞,廉恥喪盡,提供俱失,乃是亡國之道,主公必須改正!」
靈公自感慚愧,遂說:「你不必說了,寡人知錯,以後改過就是了。」
泄冶辭出朝門,又找到孔、儀二人,當眾責罵了一頓。孔、儀二人懷恨在心,在靈公面前煽火挑撥,獲得首肯,重金雇一刺客,除掉了他們的眼中釘泄冶。此後君臣三人更加肆無忌憚,不時在株林與夏姬飲酒作樂。
夏姬有個兒子夏征舒,漸漸長大懂事,到他十八歲時,已是生得身材魁偉,力大善射。靈公為了討夏姬歡心,就命她兒子征舒繼任他父親生前司馬的職務,執掌兵權。
一天,靈公和孔、儀二人又來株林,君臣三人酒酣耳熱之後,互相戲謔,胡言不堪入耳。靈公見征舒不在,便與孔、儀錶二人打趣起征舒的身世,說征舒的生父有很多,恐怕連夏姬也記不清……
三人說畢,一起拍手大笑,繼續飲酒。夏征舒卻在屏風后聽得清清楚楚,一下子怒氣填胸、七竅生煙,於是將母親鎖在室內,自己從後門走出,吩咐隨行軍士和家丁,將府邸團團圍住,喝叫捉拿淫賊!
靈公等聞變,往後院奪門而逃,發現門已上鎖。靈公逃入馬廄多藏,被夏征舒看到,挽起弓來一箭穿心,射死在地。
孔、儀二人趁亂溜掉,逃至楚國,求見楚莊王,瞞下夏姬之事,只說夏征舒造反,殺死了陳靈公,請楚國派兵平亂。
於是,楚國派遣大軍,以弔民伐罪的名義長驅直入,輕而易舉擒住夏征舒,治以弒君叛逆的罪名,車裂分屍后,將陳國版圖劃歸楚國境內,並撤陳國號,改為楚縣。
南方各諸侯國,聽說楚軍滅了陳國,紛紛前來朝賀,楚莊王躊躇志滿,非常得意。
三天後,出使齊國的特使申叔時回到楚國,也聽說了楚軍滅陳的消息,但當他朝見楚王復命時,對楚軍的勝利隻字未提,匆匆告退回了府。
楚王越想越生氣,就派一位侍臣傳話,責問申叔時:「陳國夏征舒弒君造反,寡人派軍申討,殺以治罪,將其版圖收歸我有,正義之聲聞於天下,諸侯縣公無不申賀,大夫回國復命竟無一言提及,難道是以為寡人討伐陳國有錯嗎?」
申叔時聽后,立即隨使者回宮求見楚王說:「大王聽說過《蹊田奪牛》的故事嗎?」楚王表示未聞。
申叔時說:「從前,有一人牽牛經過別人家田地,踩壞了人家的莊稼,田主發現大為生氣,奪去了他的牛,這件事如果打起官司來,若由大王出斷,將如何判決?」
楚王說:「牽牛踐踏田禾,損失應該不大,田主卻奪去他的牛,太過分了!寡人如斷此案,一定是給牽牛人輕微處罰,發還他的牛,你以為是否適當?」
申叔時回答說:「大王為什麼明於斷案,卻昧於斷陳呢?夏征舒有罪,止於弒君,不至亡國;大王派兵征討,治他罪就足夠了;把他的家國滅掉,這與《蹊田奪牛》的故事有什麼分別?又有什麼值得臣向大王恭賀的呢?」
楚王聽后如夢初醒,懊悔不迭:「你說的比喻太好了!寡人從來沒有聽到過。」
申叔時見庄王認同了他的見解,緊接著說:「大王既然認為臣的比喻很好,何不效法還牛的事呢?」
楚王立即找來陳國俘虜大夫轅頗:「寡人讓你們復國,你可以去把陳君找回,重修國政,以後世世服從楚國,不要辜負寡人恩德。」
申叔時一番話,改變了陳國的命運。
此後,鄭國一直不肯服從於楚,歸屬了晉國的勢力範圍,楚莊王親自率領大軍,浩浩蕩蕩討伐鄭國。
鄭國雖小,但倚仗晉國作了靠山,並無乞求投降之意。不料,晉國雖派了援軍,卻沒能及時渡過黃河。楚軍趁早加強了攻勢,劈開城門殺進鄭國。
鄭襄公見大勢已去,只好脫去上衣,打赤膊牽著羊,向楚軍乞降:「下臣無能,未能服事上國,使大王震怒,一大軍降臨敝邑,下臣已知罪,存亡生死任由大王處置;假若肯惠顧先人友誼,不加裁滅,是的綿延宗嗣,比於附庸,就是大王天高地厚的恩德了。」
楚莊王還未決定,公子嬰齊搶先進言:「鄭國力窮才乞降,赦免了他,必將叛復,不如把它滅了!」
楚王沉吟半晌說:「申叔時若在,滅了鄭國他又將以《蹊田奪牛》的故事譏誚寡人了。」此時,申叔時已辭官還鄉,而楚王竟未忘掉早年申氏所言,遂接受了鄭君的請求,下令撤軍。
申叔時的話,第二次救了一個國家,使鄭國免遭亡國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