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淺談名著《紅樓夢》

作者:popomiya  於 2019-5-27 09:19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政經軍事

關鍵詞:雜談, 文化

一直都比較喜歡古色古香的東西:繁體的文字,優雅的詩詞,恢宏的小說。無論何種形式,都能給人一種心靈的衝擊和視覺的享受。雖然《紅樓夢》貴為四大名著,雖然紅學進行的如火如荼,雖然有人說不讀紅樓枉為中國人,但大學之前,我確實沒有看過《紅樓夢》。拗口的語言,晦澀的文字,漫長的篇幅,想想都已經望而卻步了,更何況在那個只為紅榜題名寒窗苦讀的十二載期間。後來有同學極力推薦我看,還信誓旦旦的說一旦真正投入進去就停不下來了,我就好奇大過興趣的試著讀了讀。不是紅學盛行,不是大家迷戀《紅樓夢》,因為它確實是當之無愧的一部絕世史詩。

沒有聽過什麼真正的國學講座,但也看了不少百家講壇以及周汝昌老人家關於《紅樓夢》的各種評說,老爺子像吸食鴉片一樣被它蠶食著,奉獻了自己的畢生精力。而我對《紅樓夢》的了解簡直是九牛一毛,甚至說是不了解。但是這並不能影響我對它的喜愛和想說一說儘管別人都已經說了無數遍有關紅樓的心情。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被曹雪芹增刪五次,批閱十載也未完成的紅樓夢和后四十回的增敘,雖然不知道真正的結局是什麼,雖然總是覺得高鶚所敘精彩不夠,但這也為人們留下了廣闊的想象空間和不盡相同的猜測,這部爭議不斷的巨作無論在思想還是在藝術成就等各個方面都是無可匹敵的。

《紅樓夢》以中國18世紀社會生活為背景,巧妙地借具有典型意義的賈府為整個故事發生、發展的縮影和中心,輻射出與之息息相關的史、王、薛幾大家族的興衰際遇,揭示出封建社會各階層複雜、尖銳的矛盾和鬥爭,並暴露出封建統治階級腐朽、墮落、行將崩潰的歷史必然和不可挽回的覆滅命運。寶玉和黛玉的愛情線索體現了反封建,不屈命運的思想萌芽,透露出了全新意義的具有自由民主色彩的朦朧理想。在我國文學史上,沒有一部小說能把社會、人和人的關係、人的感情描繪的如此真實生動,挖掘的如此深刻細微。它所蘊含的生活內容如此濃重而富有典型意義,使它真正成為了文學形式的社會百科全書。

賈府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物,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寶玉,美麗孤傲的黛玉,傾城賢淑的寶釵,位高權重的賈母,精挑幹練的探春,八面玲瓏的王熙鳳,溫和世故的襲人等等各種太太、奶奶、小姐及丫鬟,雖然每個人都被塑造的栩栩如生,可圈可點,但是我最喜歡的當屬史湘雲,晴雯。史湘雲,一個單純善良、有口無心、平易近人和誰都能打成一片的史家大小姐,"二哥哥"和"愛哥哥"傻傻分不清,為這沒少遭到黛玉的嘲笑。湘雲心直口快、不喑世事、童真無比,但她也很聰明,能看透許多事情,雖說黛玉刻薄孤傲,兩人老鬧的不可開交,特別是寶釵生日的時候,每個人都看出那個戲**得像黛玉,但都不說,只有湘雲毫不避諱的脫口而出,一來覺得好玩好笑,二來她是真心對黛玉的。雖時常吵鬧,但感情甚好,來賈府時同黛玉一床睡,有心事也只同黛玉說,以致有了後來"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的千古絕句。寶釵平易近人,很好相處且深得大家喜歡,但是湘**她就沒那麼交心,可能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吧,寶釵是封建社會的真正產物,而湘雲他們,卻有著反抗抵觸的情緒,是曹雪芹的思想寫照。但無奈還是做了家族沒落的犧牲品,何等純真童趣的湘雲最後淪為娼妓的命運直擊讀者內心,封建制度不僅扭曲了人性,更扼殺了美麗的生命。中秋在船頭拜月,本是闔家團圓之際確是這樣的田景,景凄人涼,讓人倍感痛心和心疼。

晴雯的形象是非常光輝的,在其她丫鬟奴性十足的環境下,只有她,依然堅守著自己的那份偏執和高傲。同樣心直口快、倔強高傲,只是晴雯是丫頭,是賴大給賈府的玩意兒,連自己的家鄉父母生日都不知道。何等悲慘的身世、低下的地位,但晴雯並不唯唯諾諾、老於世故,在這群被壓迫的女孩之中,她是反抗的,鬥爭的。曹雪芹塑造人物的成功之處在於每個人都是兩面的,有優點也有不足,是真真切切的平常人。晴雯有時候過分嬌慣和無理,在"撕扇子做千金一笑"中和寶玉襲人吵得不可開交,即使認為女兒是用水做的,一見女兒變清爽的寶玉也氣的欲稟告太太要把晴雯趕出去,可見她確實脾氣嬌慣了些。還有搬進大觀園之後,新進寶玉房裡的丫頭小紅,因鳳姐差她辦點兒事被晴雯他們知道了,就奚落小紅自己房裡的活不幹倒攀高枝兒去了,有本事一直攀高枝兒這麼著的。只就顯得晴雯無理取鬧和仗勢欺人了,不過,這也讓她的形象更加豐滿了。在抄檢大觀園時,女僕們無不懼從的接受了,晴雯卻"挽著頭髮,闖進來,咣當一聲,將箱子掀開,兩手提著底子,朝天往地下盡情一倒,將所有植物盡即倒出",蔑視和反抗之情溢於言表。在"勇晴雯病補孔雀裘"、"俏丫鬟抱屈夭風流"等片段中表現了她的倔強、真誠、熱情和心靈手巧。寶玉神遊太虛境時,在"金陵十二釵又副冊"中看到這樣的字跡: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最後一個一個死去的結局是註定的,或許晴雯死的早也是一種福氣,不用經歷賈家最後的沒落和寶黛及姐妹們的變故。這位心性極高的丫頭讓人不禁為之惋惜和敬佩。

《紅樓夢》的語言是無可匹敵的,詩情畫意,即使只過一下眼也會滿口余香,它是清代的文學寶庫,至今有許多詩句,不,應該是整本書,都是精華。第二十五回寫早晨寶玉未見小紅,四處尋找,只見西南角上游廊低下闌幹上似有一個人倚在那裡,"卻恨面前有一株海棠花遮著,看不真切"。大有"隔花人遠天涯近"之詩韻。黛玉因晴雯不開門錯怪寶玉時,感物傷懷時的: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成了婦孺皆知、流傳千古的名句,讓人為黛玉高潔的品質、細膩的心思而臣服。寶玉是個奇才,討厭科舉仕途、四書五經,但只要是喜歡的,便能過目不忘。在寶玉給黛玉看西廂記牡丹亭時,黛玉甚是入迷,看的很快,還被寶玉嘲笑,黛玉就反駁說:只允許你過目不忘,不允許我過目十行啊。在最後一回中,賈政也說道:寶玉具有一種性情,略一經心,無有不能。可見寶玉的才華性情。在大觀園試才題對額中,寶玉的才學展現的淋漓盡致:有鳳來儀、杏花村、瀟湘館、沁芳閘等匾名,每個都有出處,每個都應景而生,每個都詩情畫意,同時又襯托出了賈政的才學平庸。"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一個水中月,一個鏡中花"哀婉中又有一股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悲劇美。描寫人物樣貌的句子也是極為貼切,少一字不足,多一字冗長。描寫鳳姐的:一雙**三角眼,兩彎柳葉掉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把鳳姐的樣貌,性格已經刻畫的十有八分了,而且字字精雕細琢,對仗工整,讓人記憶猶新。除了這些,賈府中許多人物的名字也是大有來歷的,不像別的尋常人家叫什麼桃兒啊、杏啊、花啊的,比如襲人,在賈母房裡的時候喚作"珍珠",雖比花兒強,但不免俗氣,在寶玉房裡時,寶玉因知襲人姓花,變改她的名字為"襲人",說古語有云:花氣襲人。於是就名花襲人。還有黛玉的表字,黛玉本無表字,寶玉表要送她一字:顰顰。探春問何處出典,寶玉道:"《古今人物統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況這妹妹眉尖若蹙,用取這兩個字豈不甚美?"確實,每個人的名字都來之有意,都包含著心思和期望。司棋、入畫、紫鵑、香菱,每個名字都大家閨秀般的感覺,讓人為這紅樓盛世傾心無比。
語言除了優美外也獨具匠心,一字都改不得。賈雨村言是"假語村言",在太虛境中警幻的香是"群芳髓",諧音"群芳碎";警幻的茶是"千紅一窟",諧音"千紅一哭";警幻的酒是"萬艷同杯",諧音"萬艷同悲"。元春、迎春、探春、惜春也造就了"原應嘆息",賈政的假正經……無不體現了作者用字的精妙,字裡行間都透漏著本書的思想和基調。《紅樓夢》是需要品、需要悟、需要發現的,讀十遍也不能理解十分之一。讀第一遍的時候,我什麼都看不出來,不知道賈珍比賈蓉還悲傷是因為他喜歡兒媳婦,不知道王熙鳳對賈蓉也有點意思,不知道王夫人才是真正的奸人,不知道其實薛蟠挺仗義的,不知道這等奢華背後藏著無限的危機,而如今才知道焦大那句話的意思。

曹雪芹匠心獨運,在廣闊的社會大背景里,選取賈家這一頗具代表意義的貴族家庭,通過對大量日常生活的人和事的深入提煉、推敲,刻畫出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典型。魯迅說:"至於說到《紅樓夢》的價值,可是在中國的小說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點在敢於如實描寫,並無諱飾,和從前的小說敘述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敘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紅樓夢》善於在日常生活的描寫中,發展故事,展示人物性格。這種大量的生活細節的描摹,使整個文學價值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比如,小說集中寫了幾次送葬。可卿之死,場面宏大,突出的展示了賈珍、王熙鳳等任務的性格特徵。賈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悲慟萬分,盡己所有為兒媳料理喪事,其曖昧端倪已露。鳳姐協理**府首次顯示出她的剛強好勝、潑辣才幹。賈敬、賈元春、賈母離世等幾次盛大場面,作者都能避免雷同,寫出特色,表達出在作品中特定的意義。看戲在賈府中是主要的娛樂形式,通過看戲展示出了人物的個性和思想,也寫出了極盛而衰的發展軌跡。抄檢大觀園,隨著作者的筆鋒讓讀者再一次全面地領略一番園子里的風景和人物,一一登場的有仗勢欺人者,狐假虎威者,懦弱迎合者,大膽抗爭者等。抄檢的結果是逼死了司棋和晴雯,趕走了四兒和唱戲的女子,促成芳官、藕官、蕊官的厭世出家。大觀園不再是一方樂土,從此發生了一系列的悲劇,賈府開始走下坡路。這些精雕細琢的場面描寫,是生活中矛盾發展的必然,又是整個故事的一個個高潮和轉折點,推動著情節的發展。

《紅樓夢》除了文學價值外,還有巨大的思想、醫藥、手工業等方方面面的價值,它是那個時代的百科全書,是一部活的歷史,是中國小說史上不可逾越的巔峰之作。若以花喻,《紅樓夢》就是罌粟,讓人不能自己。我也會繼續讀它,繼續感受它的魅力和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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