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繼續說道:
「且夫堯、舜、桀、紂千世而一出,是比肩隨踵而生也,世之治者不絕於中。吾所以為言勢者,中也。中者,上不及堯、舜,而下亦不為桀、紂。抱法處勢則治,背法去勢則亂。今廢勢背法而待堯、舜,堯、舜至乃治,是千世亂而一治也。抱法處勢而待桀、紂,桀、紂至乃亂,是千世治而一亂也。且夫治千而亂一,與治一而亂千也,是猶乘驥駬而分馳也,相去亦遠矣。」 (《韓非子·難勢》)
韓非說即是我們承認堯舜那樣的君主是聖王,夏桀商紂那樣的君主的暴君,但千年才有兩個這樣的聖王,千年才出兩個這樣暴君。所以堯舜和桀紂都屬於特例,而大多數君主都是中等水平的人。這些中者往上比,不及堯舜那麼好,往下比沒有桀紂那麼壞。以兩個頂端人物的事例來指導中人恐怕行不通吧。
韓非說的是事實,歷史上大多數君主都是中等水平的,那麼對這些大多數中等水平的君主怎麼做才能行得通吶?
「今世儒者之說人主,不善今之所以為治,而語已治之功;不審官法之事,不察姦邪之情,而皆道上古之傳譽、先王之成功。儒者飾辭曰:「聽吾言,則可以霸王。」此說者之巫祝,有度之主不受也。故明主舉實事,去無用,不道仁義者故,不聽學者之言。」(《韓非子·顯學》)
既然君主們都是中等水平的人,那麼跟他們講仁義之道就沒有什麼用,他們不會聽進去,聽進去也不會採納。但儒者們卻總是喜歡拿堯舜這等仁義的君主之道勸說君主,而不考慮現實的情勢,不考慮現在的君主都是中人,更不考察現在的姦邪之情勢。此等學說象巫祝一樣沒用。
韓非同時也勸說君主聽那些「已治之功」也即先王之道是沒有用的,聰明而現實的君主應該面對現實情勢,辦實事,去無用,不聽那些儒者之言,不遵循仁義之道。
接著韓非用了大量篇幅反駁儒家的堯舜先王之道,最後的結論是儒家的仁義之道無用。仁義不可用,那麼用賢用智吶?韓非同樣堅決反對。
韓非說:「聖人之道,去智與巧。智巧不去,難以為常。民人用之,其身多殃;主上用之,其國危亡。」(《揚權》)
聰明的君主都是去智去巧的,如果巧智不去,常態難以形成。人們習慣了用智用巧,就會引來災禍,君主喜歡用智用巧,國家就危險了。
「智士者未必信也,為多其智,因惑其信也。以智士之計,處乘勢之資而為其私急,則君必欺焉,為智者之不可信也。」(《八說》)
用智的人未必有信用,因為多智影響了他的信用。喜歡用智的人,必利用形勢尋找機會為自己設想,這樣君主必被欺矇,所以用智的人不可信。
仁義不可用,巧智不可用,那麼用什麼吶?韓非說唯有法可用。
「故有道之主,遠仁義,去智能,服之以法。是以譽廣而名威,民治而國安。」《說疑》
「夫舍常法而從私意,則臣下飾於智能,臣下飾於智能則法禁不立矣。是妄意之道行,治國之道廢也。」《飾邪》
什麼仁義,智慧啊這些都是攪亂法度的東西,而臣子用來掩蓋自己的私心,裝飾自己私慾,聰明的君主必須遠離仁義,去掉巧智,如此才能治理好人民,國家才可安穩。
為了遠仁義,去巧智,韓非建議君主只重用守法的大臣,而慎用或不用那些有智的人,以此防止犯上作亂,結黨營私。
韓非再次強調:「釋規而任巧,釋法而任智,惑亂之道也。亂主使民飾於智,不知道之故,故勞而無功。」《飾邪》放下規矩,而用巧,放下法度而用智,是惑亂之道。只有昏君才讓人們用巧用智,這是因為不懂大道的緣故,所以辛勞而無功。
去仁去義,去智去巧,這不是回到老子的道家了嗎?故此有人說法家源於道家。果真如此嗎?這個話題先放在這,最後再講,因為韓非的思想中還會出現道家的痕迹,到時歸在一起講。
商鞅和韓非去仁去義,去智去巧,反對這反對那,那麼還剩什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