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賊王俠盜

          （五）賊王俠盜

楊邦主獨自在客廳里一邊喝著茶，一邊思考著什麼，又像是在等人，

「大哥，您好吧？你要的東西，歐伮（我）帶來了！」滿口寧波方言的六爺楚小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了客廳，

「老六，我曉得儂該來了，神出鬼沒。」楊不覺仔細地瞧了一眼六爺：塌鼻頭，肉里眼，長睫毛，異相。小結嶙嶙的身材，一點也沒有豹的味道，倒像一隻米老鼠，探頭探腦，一副賊胚兮兮樣，做了王，一直老樣子，改不了了，原汁原味，拿上他遞過來御史中丞 汪伺 的一本簿冊，翻了幾頁，像是很滿意，說：「辦得好，呣稿話頭。發生啥麻煩沒有？」

「沒有麻煩，儂放心，格只哧佬看起來交關精明，娘西匹（娘厄息撇），實際是只戇穴！「梁兒」姑娘小小花頭，就拿伊跪倒，經過也蠻有趣格。」六爺眼珠骨絡絡地轉，一屁股座在幫主旁邊的側椅上洋洋自得。其實，他今天敢在臨安地界稱王，完全是楊支持的，儂想，有點名堂的「梁上君子」個個有自己的功夫絕招，哪個肯低頭服軟？楊看市場繁榮下的偷兒越聚越多，五花八門，亂七八糟，就決定讓楚小豹統領伊拉，相互團結，立立規矩，想不到小豹俠起（非常）會做老闆，樣樣事體安排解決得讓這幫人服帖，勢力越做越大。楚在場面上已有交關多格【銅匠鋪】和【當鋪】，人緣交際三十餘載，手下四大金剛：溫吞水；荊口風；樑上飛；索絡絡，四大金剛各有一徒弟：溫兒，荊兒，梁兒，索兒，都是女兒身，大山頭設在銅礦那邊，礦頭霸主，全是精明能幹的索兒在管。豹頭的「隱功」在江湖上是無人可比的；侃稱一流，唯有索絡絡得他真傳。有了大山頭，在閑季集中練功，忙季集中信息，統一調度，在幫主的眾弟兄中最財大氣粗；也最慷慨仗義。

「不是儂想得格倫簡單，他可是宰相老爺的一隻惡犬牙，專門咬人的。丐幫沿海兄弟的鹽業生意不少被他害到，搞到家破人亡.雖然阿拉可以拔牙，但毒牙根難消，新牙又會出來格。現在我在想如何兜底連根挖，」

「大哥，此人不但害我幫兄弟，他用手裡的彈劾權，設套誣賴，官商勾結強搶豪奪很多正經買賣，儂啊曉得，伊為的是討好後台大老闆，格趟不能放過伊格，需要我的時候，講一句話。」

「儂是百搭，啥格地方好少脫儂，今朝吃了飯再走，阿大，上茶開飯，」，阿大從屏風後面速速送來了龍井茶遞給六爺，「阿大」 人稱：長臂阿大，反應迅速靈敏，臂力無窮，雙手使棍，是老大的貼身侍衛。

「飯勿雀（吃）了，就喜歡雀秦大廚的寧波炒年糕，」六爺客氣地講，他清楚老大節約簡單，有點摳門，所以適相為上。

「哎，真的，提醒我了，長遠勿吃炒年糕了，我同儂一道吃，配一碗油豆腐線粉湯。阿大聽見伐？」

」是，先生，」阿大從來乖巧，不多說一句。

一盤熱氣騰騰的炒年糕端上來了，蟹黃，冬筍，肉絲，雪菜裹緊軟檽雪白的寧波年糕，香噴噴的，線粉湯噠噠滾，別提多嗻！

哥倆老酒咪咪；年糕雀雀，湯喝喝，好寫意！這時候，黏黏的年糕美味讓丐幫主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如果趙奉九能下旨，還不如正大光明與衙門聯手辦一個「楚氏偵探鋪」，楊幫主的野心決斷是隨時顯現而深不可預測的。難道中華首家偵探社就這是格摸咔樣子誕生的？！有意思，有意思，

「偵探先生們的老老祖是偷兒不成？」, 當然，

「情報不偷，哪能到手？」古今中外討論了千年，千千萬萬的情報，即使是贏得戰爭勝利的情報也總是靠各種神出鬼沒或出其不意的「偷」技得來的。

然而，汪中丞這邊，自從丟失簿冊后，先是六神無主，因為栽贓陷害的細節和贓款全記錄在這唯一的本子上，錢箱里的金條都在，不像是小賊偷的，只好讓黃師爺拚命找線索調查，又不敢和任何人言語，汪祖上全是做官的，他從孫子做到爹爹，從來否曉得啥叫「擔心」？，… 還好，多日來不見動靜，存在一些富三代的僥倖心理，當然，還有賊骨鐵硬的後台，怕啥？滾他娘的卵膽黃！他不相信「官」做到他這一代會滾蛋？！

隨便哪能講，他也懷疑不到梁兒，梁兒假扮成「四長老」黑幺【雲裳酒樓】的一個舞娘，嬌柔嫵媚，舞技一流，多少王孫公子流饞往返，想和她風流，但她只嬌嗲害羞於汪相公，弄得他骨酥魂銷，梁兒輕輕地牽著他，一個旋身，他莫名其妙的自己跪倒，幸好梁兒扶得快，瞧他，伊格騷情下流的眼神一點不打晃，始終盯牢自己，梁兒暗暗好笑，片刻間，他身上的一串鑰匙不翼而飛了，酒過三巡，等另一曲舞止，鑰匙又回到主人衣袖，沒有一點動靜。臨離開，握住梁姑娘的小手不肯松...

這些天汪再沒有心思來酒樓，可還色咪咪地夢著梁兒：「攢了咔西多銅錢做啥？千金撒盡就為紅顏。」，梁兒卻再不想見這隻瘟牲戇畜，不僅發橫財，還讓手下胡作非為欠著好幾條人命呢，人命關天，師傅「樑上飛」最恨格種哧佬，每次動作之前他都要打聽清楚，專偷黑心財主和狗官。笑話的是，他們賺錢太容易，不怕儂偷；儂都來不及偷。曾經有個知縣官毛老爺在銀櫃里寫上一字條：「訪客大官人，不勞辛苦前來，請留下地址，會遣人按時送上資費。」搞得樑上飛先生好沒有面子，「娘西匹」地罵著，但再也不訪此賊官了，毛老爺心裡樂了：狗屁搗灶的「小賊」能贏過受詩書禮儀的才智「老爺賊」嗎？！…

過不了多久，高智商毛老爺突然暴死，據說是外面拼頭（情人）的拼頭吃醋做掉的，官文傳：情殺。世上有多多少少聰明絕頂的老爺敗在死在金錢和情人手上，可惜啊，心疼，原以為可以為國為家做堂堂正正大丈夫的呀…

「說實在的，世上千年，除了聖人，誰人不偷；誰人不謊，最要不得的是背叛偷情—傷人心者，幫會第一大忌，」小豹王如是說，自己也是這樣做的，正是這條規矩，讓許多偏門兄弟收了心，成家立業後轉到正行，不敢外面亂來，正了這一支丐幫的風氣。（無論哪個朝代，哪種制度，做哪一行生意都需要良知維繫，盜有道，俠盜也。） 他還說，

「官場上，生意場上，太多哈巴狗，狼狗，瘋狗，難板有幾個厚道忠心的，老百姓遇見，算是額角頭碰到天花板了。格種官，格種商人不要去碰伊拉，曉得伐？！」

三爺這樣唱六爺：「賊沓兮兮，蠻有骨氣，仗義疏財，六爺豹頭。」，

人不可貌相也，最有福，豹嫂也，六爺多喝了幾盅老酒，有點暈乎，呢喃喊著：「娘子，娘子，」，幫主連忙讓阿大扶他進廂房休息。

【娘西匹：這句口頭禪在寧波地區的發音是「娘厄息撇」（聲調：平入平入），意思是「媽的，死要飯的。」或「媽的，見鬼」。 是句氣話，但並不一定是罵人的話，絕非是髒話。 「厄」即是「的」，入聲輕聲，不注意聽的時候容易被忽略。 「息」的意思是「死」，發第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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