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莉農場的中央空地東北角,有一處長方形室外靶場。靶場四周是用5米高、3米厚的土堆圍成的靶牆,只在朝南的一面留有一個可以並排開進兩輛皮卡的入口。靶場里最長的靶道是300米,除此之外,在不同的距離上分佈著用作戰術射擊訓練的各類人形靶和障礙物。一場大雪過後,靶場的地面覆蓋上了厚厚的雪層,人走在上面咯吱作響。
劉風把戰東帶到了靶場。
戰東站在入口處,好奇地打量著靶場里的設施,說道:「這兒有點兒像我以前玩兒過的彩彈槍遊戲場。」
劉風站在戰東身後,說道:「彩彈槍好玩兒嗎?」
戰東說道:「還行吧,我對這種劇烈運動興趣不大。大多數時間,我都是貓起來,等戰鬥快結束的時候再出來收拾殘局。」
正說著,劉風趁戰東不備,一腳踹到他的屁股上,戰東一個趔趄撲倒在雪地里。
戰東狼狽不堪地爬起來,一邊撣落身上的雪粉,一邊轉身罵道:「你丫的有病啊……」
話音未落,劉風從后腰拔出一把左輪手槍,頂到了戰東的腦門上。
戰東愣住了,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烏黑的槍身,喃喃地說道:「你……你這是幾個意思?」
劉風說道:「怕了?」
戰東一把推開對準自己的槍口,不滿地說道:「去你大爺的!」
劉風笑了,說道:「連這點兒膽兒都沒有,你玩兒什麼政治?」
戰東說道:「玩兒政治和有沒有膽兒有個毛關係!」
劉風說道:「關係大了去了。玩兒政治就要懂厚黑,心不夠狠膽兒不夠肥,你就等著被人玩兒吧,最後被人弄死了你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戰東說道:「少廢話!甭跟我扯你那套歪理。說!帶我來這兒幹嘛?」
劉風說道:「咱倆兄弟一場,我既然拉不住你,就只能幫你一把,教你幾招,關鍵的時候能保命。」
說著,劉風掉轉手裡的左輪手槍,遞給戰東。
戰東遲疑地接過手槍。
劉風問道:「知道這是啥槍嗎?」
戰東說道:「左輪兒唄。」
劉風說道:「這是史密斯文森公司最新產的R8左輪兒,帶戰術導軌,加厚加重槍管,彈容量八發,比一般的左輪兒多兩發。口徑馬格南357,也可以打娘們兒用的點38口徑子彈,有單動和雙動兩種模式……」
戰東不耐煩地說道:「得,得!甭跟我拽這些專業名詞兒,你說了我也記不住。你不就是想教我怎麼用這槍嗎?」
劉風說道:「用槍之前你要先了解自己的槍,你開兩槍試試。」
戰東壞笑著舉槍對準了劉風,說道:「那你來當我的活動靶,看看哥們兒的槍法……」
劉風一把攥住槍管,用力向下一掰,戰東的手腕被順帶著彎成了近乎直角,他疼得一咧嘴,連忙放開了手槍。
劉風說道:「準備開槍殺人的時候,起碼站到兩米之外,對方夠不到你的地方。別他媽那麼多廢話,跟電影兒里似的,還啰嗦半天。舉槍的同時就掰開擊錘,槍口到位后馬上摟火。還有,沒人是弱智,看見你舉槍了還傻站在那兒等你爆頭。甭想著耍酷,學黑幫殺手用槍打人腦袋。人的軀幹目標最大,挨上一槍他的移動能力就會受影響,打完第一槍後用你的左手輔助右手端穩槍繼續射擊,等他倒地后再沖頭上補槍。」
劉風一邊說著,一邊用左手舉槍沖10米開外的一個人形靶開了一槍,隨後右腿跨前半步,同時雙手握槍對準人形靶又連開兩槍,三個彈孔赫然出現在人形靶的胸部。
戰東被槍聲震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喊道:「你丫的開槍也不提前通知我!」
劉風笑著說道:「記住,這是左輪兒,不是半自動手槍。開槍後會有殘餘氣體從彈巢空隙噴出來,你握槍的兩隻手只能攥住槍把兒,千萬別握到轉輪,手指會被切掉的。」
戰東說道:「這麼危險?那你還是給我弄把半自動手槍吧,1911或者沙鷹之類的,比這破左輪兒酷多了。」
劉風說道:「耍酷有屁用!關鍵時候能打響的就是好槍。左輪兒最大的優點就是基本不會卡殼,而且永遠處在上膛的狀態,還不需要用額外的保險。」
戰東說道:「可這槍只能裝八發子彈,不夠用啊!打幾槍沒子彈了,就只能當鎚子使了。」
劉風說道:「你以為是黑幫電影玩兒槍戰啊?我看你是中了暴力美學的毒了。碰到危險的時候撒丫子跑啊,跑不掉再抄傢伙跟人玩兒命。來不及跑的時候先開兩槍,沒人會迎著你的槍子兒衝上來,都會先找地方躲躲的,那個時候你就有機會逃命了。給你槍是讓你保命用的,不是讓你當小馬哥的。
」
戰東從劉風手裡接過左輪手槍掂了掂,甩手沖人形靶開了一槍,人形靶沒有任何中槍的跡象,戰東「咦」了一聲,又開了一槍,還是沒有打中靶子。
劉風喊道:「用單動模式,先掰開擊錘,雙手持槍。」
戰東照做,開了一槍,子彈打在了人形靶前一米處的雪地上,激起一片雪花。
劉風又喊道:「扣扳機的時候手指放鬆,這不是遊戲機搖把,不用使那麼大勁兒。」
戰東接連開了兩槍,打光了剩下的子彈,依然沒有打中人形靶。他不甘心地繼續扣動著扳機,擊錘打在已經發射過的彈殼底部,發出幾聲悶響。
劉風從戰東手裡奪過手槍,取笑道:「您這槍法是師娘教的吧?」
戰東不服氣地說道:「我佛慈悲,不忍殺生。我不是打不中,我的目的是把對方嚇跑就成,不想取他性命。爹媽把他養大不容易,給人留條退路也就是給自己留條後路,正所謂……」
劉風退出空彈殼,一邊往轉輪里塞著新子彈,一邊說道:「打住,你甭跟我這兒犯貧。槍法爛就說爛,這事兒只有天知地知,沒人會笑話你。」
劉風把裝滿子彈的轉輪複位后,又把手槍遞給了戰東,說道:「接著練!」
戰東沒再接槍,用一根手指掏著耳朵說道:「不用練了,我耳朵都快震聾了,現在還嗡嗡響呢。」
劉風說道:「好吧!那你把這槍拿走。」
戰東說道:「我拿這玩意兒幹嘛?」
劉風說道:「廢話!還能幹嘛?讓你去搶銀行,你有那膽兒嗎?你這趟坐灰狗出遠門兒,身上得帶個傢伙防身用。」
劉風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原先是想開車陪你一起走一趟的,可這邊又讓那娘們兒給拖住了,抽不出身來……」
戰東把槍推回給劉風,說道:「不用!我又不是去阿富汗,加拿大好歹還是太平盛世,用不著隨身帶槍。」
劉風有點著急地說道:「你怎麼這麼幼稚?加拿大都亂成這德行了,還太平盛世?你是不是非要等到被人把刀架脖子上了才會明白?」
戰東笑著拍了拍劉風的肩頭,說道:「哥們兒,別這麼悲觀。加拿大還是有希望的。要是一個普通老百姓過日子需要靠槍來壯膽兒,那麼這個國家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劉風說道:「甭管有沒有希望,有備無患總是沒錯兒吧?」
戰東說道:「我命在天!要是老天想收我,我帶什麼防身都沒用。」
劉風無奈地說道:「我真服了你了!你他媽的是不見棺材……」
話說到一半,一隻碩大的渡鴉落到靶牆頂部,仰頭衝天空發出一陣瘮人的鳴叫聲,像是在召喚著遠方的同伴。劉風止住話音,把槍插回自己的后腰,皺著眉頭從地上捧起雪揉成一個雪球,用力扔向渡鴉。雪球撞碎在渡鴉腳下,濺起一團雪粉,渡鴉扇動著翅膀飛到半空中,但是並不離去,只是在劉風和戰東兩人的頭頂盤旋著。
戰東抬頭看著渡鴉,輕聲說道:「小時候聽我姥姥說,烏鴉是專門替黑白無常打探消息的,它們能聞到快要死的人身上的味道,然後黑白無常就會來帶那人走。」
劉風和戰東對視了一眼,說道:「少扯淡!這附近可能有動物的死屍,才會把烏鴉招來。走吧,咱們回去吧。」
說完,劉風拉著戰東,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平房走去。
劉風一邊走著,一邊說道:「有件事兒我一直想和你說。」
戰東問道:「什麼事兒?」
劉風說道:「那個和你一起來卡村兒的汪老師,我好像見過。」
戰東說道:「是嗎?在哪兒見過?」
劉風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爸去世那年,我回國的時候被摟進了局子里,在看守所里我見過他。丫的那時候還沒現在看上去這麼老,但是那把大鬍子給我留下的印象挺深。」
戰東說道:「你怎麼能確定就是他?留大鬍子的人多了去了。」
劉風問道:「丫的是不是青島美院的?」
戰東驚訝地說道:「沒錯兒,他以前跟我們吹牛B的時候是這麼說的,我還不信呢。」
劉風陰沉著臉說道:「那就是他了。這孫子當年因為迷奸女學生進去的,你以後跟丫的少來往。」
戰東說道:「怪不得呢!我說每次有妞兒參加我們聯合會的活動的時候,這老東西都顯得特興奮,逮誰跟誰說丫的跟徐悲鴻學過藝。敢情兒是又在那兒泛壞水兒呢!」
劉風憤然罵道:「道貌岸然!」
戰東說道:「等我回去以後,非把丫的老底兒揭出來不可。他媽的沒能耐泡妞兒就老實兒待著得了,一把年紀了還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無恥!」
劉風說道:「你丫的不也沒少泡妞兒嗎?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這到哪兒算是一站啊?」
戰東「嘿嘿」一笑,說道:「等哥們兒碰到最好的那個就收心。」
劉風問道:「那你說說,什麼樣兒的算是最好的?」
戰東壞笑著說道:「這還用問嗎?下一個唄!」
劉風推了戰東一把,笑罵道:「你大爺的!」
戰東哈哈大笑,隨即說道:「說點正經的吧,這次卡村兒集會的保安問題,你打算怎麼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