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風和傑瑞回到平房時,Danny已經和另外三個槍會成員離開了,只給劉風留下了一輛VAN和他自己的槍支彈藥,另外還有一封讓老酋長大女兒轉交給他的信。
劉風靠在老酋長家門外的柵欄上打開信讀了起來。
「風哥,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稱呼你。一直以來我敬你如兄長,跟隨你天涯海角,像Judy一樣,但是你太令我失望了。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就是你所謂的理想,讓我無法接受。而事實也是如此,你想為華人發光發熱,搭上了兩個兄弟的性命卻換來了他們的猜疑和驅逐,這是個不配擁有民族英雄的民族。為了你的情人,你又一次把兄弟們置於危險之地,我所深愛的Judy也永遠離開了我。我知道她並不愛我,她真正愛的人是你,但是這更加重了你的罪孽。而你的情人呢?卻是別人的妻子。還有你的家人,那天如果你不是自己出城去玩,也許她們不會遭遇不幸。請原諒我的直言,你是一個太自我的人,永遠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而你周圍所有的人都成了你手裡的棋子,沒有人會有一個好的結局。我和兄弟們不想再做你的棋子了,所以我們選擇了離開。請你多保重。希望不要再見。
Danny」
讀完信后,劉風低頭沉默著,久久地凝視著手裡的信。他用顫抖的手點著一根煙,又用打火機點著了手裡的信,看著慢慢燃起的火焰,一揚手把信扔到了空中,在空中燃盡的紙灰隨風飄散開來化為烏有。
劉風的車慢慢消失在森林中,看著一路遠去的塵土,老酋長的大女兒問道:「Where is he going? (他去哪裡了?)傑瑞回答道:「He is
going to find what he lost.」(他要求找回他所失去的。)大女兒不解地問道:「What
did he lose then? 」(那麼他失去了什麼?)傑瑞回答道:「His heart.」(他的心。)
劉風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路上行駛著,幾天來的奔波和手臂上的傷口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能量。而最痛苦的卻是沒有方向的盲目,他不知道該到哪裡去,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似乎生命的目標在瞬間消失,而生活的意義也隨之而去。巨大的空虛感籠罩著他,讓他覺得自己像一具行屍走肉。過去的一切美好回憶都會在結局處走向現實的殘酷,令他再也不敢回味。劉風只能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試圖通過這個他一直用來緩解壓力和煩惱的動作來麻痹大腦,不去思考。
煙很快就抽完了,從早晨到現在粒米未進造成的飢餓感把劉風從精神的麻木里喚醒。這時,車裡的油箱低油量警示燈也亮了,他不得不考慮如何解決現實的問題了。劉風在公路上停下了車,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印第安人保留地,開到了可以直接進城的高速公路上。順著這條高速公路再往西走大約一百公里就可以進入市中心,在他的記憶中,從他停車的地方往東走大約三十分鐘的路程會有一個小加油站,那個加油站的附近有一個德國公社。劉風曾經和朋友去過那裡,那是散布在加拿大各地的數百個共產主義農莊中的一個。一百多年前,歐洲的共產主義信徒們先後來到加拿大,在各地按照共產主義模式建立起了一個又一個的集體農莊。這些農莊自給自足,過著按需分配的共產主義生活方式,和現代社會處於一種半隔絕的狀態,像一個個世外桃源一樣存在於北美的大地上。劉風去過的那個農莊,因為成員都是從德國移民到加拿大的,所以被稱為德國公社。劉風坐在車裡沉思了一會,抱著一線希望,把車向東開去。
那個小加油站很快就出現在路邊,大門半開著,看不出一點正常運營的跡象。劉風的心一沉,他繼續開出了五百米的距離后才在路邊停下車,拎著上了膛的VZ58步槍下了車。劉風走下公路,進入路旁的灌木叢,向加油站的後面繞了過去,就在他將要接近加油站的時候,耳邊傳來幾下輕微的踩斷枯枝的聲音,還沒等他回身,一個硬硬的東西頂到了他的後背,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說道:「Freeze!」(別動!)
劉風呆住了,那個聲音繼續說道:「Put your gun on the ground and put your hands on the back of your
head slowly.」(把你的槍放到地上,然後慢慢的把雙手放到腦後。)劉風慢慢彎下腰,用左手把槍放到地上,同時右手偷偷順勢摸向了綁在小腿上的軍刺,一個女孩兒清脆的聲音響起:「Don』t even think about it, asshole.」(想都不要想,混蛋。)隨之而來的是劉風熟悉的泵式霰彈槍上膛的聲音。劉風苦笑了一下,放棄了所有的反抗念頭,乖乖地舉起雙手抱在自己的後腦上站了起來。頂在他後背的槍口捅了他一下,蒼老的聲音說道:「Step forward and turn around slowly after ten steps.」(向前走十步,然後慢慢轉過身來。)
劉風照著做了,向前走了十步後轉回身來,在他眼前出現了一個穿著背帶褲和長袖白襯衣的白髮白鬍子老人,手裡正端著一把老式雙筒獵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老人眼裡露出的銳利目光,像是能看穿一切一樣令劉風不敢對視,在他身旁還有一個俏麗的金髮女孩,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也對劉風怒目而視。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劉風,說道:「Who are you? What are you doing here? 」(你是誰?你在這裡幹什麼?)劉風回答道:「My name is Feng. I am looking for the gas for my vehicle.」(我叫風。我在給我的車找汽油。)老人用槍指了指地上的VZ58步槍,說道:「You wanna pay for the gas with
this?」(你是想用這個付油費嗎?)
劉風忙道:I do not want to
hurt anybody. I just need it to protect myself.(我並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需要用它來保護我自己。)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In this
situation.(在這種形勢下。)
老人冷冷地審視著劉風,一言不發,他身旁的女孩輕輕碰了一下他,然後目光落到了劉風的腳上,嘴角撇了一下,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劉風注意到了女孩的動作,隨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腳,這才注意到自從前一天晚上把作戰靴留在Cathy家後院之後,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穿鞋,而腳上的襪子早已被磨破了幾個大洞,露出了大腳趾。
劉風抬頭看了看對方,尷尬地一笑,說道:「I am also looking for a pair of boots.」(我也在尋找一雙靴子。)老人臉上嚴峻的神色稍有緩和,他又用槍指了指綁在劉風小腿上的軍刺,說道:「Disarm that.」(放下那個。)劉風忙抽出軍刺放到了地上。在老人的示意下,女孩撿起了地上的槍和軍刺,當她經過劉風身邊的時候,注意到了他受傷的手臂上包紮的紗布和滲出紗布的血跡。女孩轉頭對老人說道:He got hurt in his arm.(他的手臂受傷了。)老人凝神看了看劉風的手臂,問道:「What happened? 」(發生了什麼?)劉風笑了笑,說道:「Well, it
is a long story. I can tell you later after. Can I also get some water and food
please?」(哦,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可以過後告訴你。我能得到一些食物和水嗎?)老人說道:「No
gas, no shoes, no food and no water, only the gun and a hurt arm. You do not
look like a good guy to me, body.」(沒有汽油,沒有鞋,沒有食物,沒有水,只有槍和一條受傷的胳膊。夥計,對我來說,你看上去不像一個好人。)
老人舉槍對準了劉風,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劉風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繼而是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湧上心頭。「這麼快?」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劉風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微微仰頭看了看天空,一種如釋重負般的疲憊感向他襲來,令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劉風放下了抱在腦後的雙手,看著槍口后的老人,慘然一笑,說道:「Alright, do it then. Thank you.」(好吧,開槍吧,謝謝你。)
老人眯起了眼睛,劉風異於常人的反應讓他有些困惑,金髮女孩也歪著頭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劉風。老人用銳利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劉風的眼睛看了半晌,那目光像是會看透他的心靈,而此時的劉風卻毫無畏懼地看著老人的目光。見對方許久沒有扣下扳機,他反而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Come on, Man. Just do it. Do me the favor.」(來啊,哥們。開槍吧。幫我一個忙。)老人嘟囔著:「What the hell is wrong with you? 」(你他媽的有毛病嗎?)說著,他放下了手裡的雙筒獵槍,再一次仔細端詳著劉風。隨後,老人把槍背到了肩上,沖劉風一歪頭,說道:「Follow me.」(跟我來。)
這次輪到劉風愣住了,生死之間的轉換如此之快,讓他一時沒能回過神來,直到金髮女孩推了他一把,說道:「Move on.」 (走啊。)他才反應過來,腳步踉蹌地跟上了老人,金髮女孩端著霰彈槍跟在了他的身後,三人一行穿過灌木叢,向不遠處的一個村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