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認識的幾天的一男一女,像兩個巳經熟悉多時的朋友一樣邁著匆忙的腳步,在咖啡館附近的連鎖酒店找到了安身之處。Cindy把自己的護照壓上,又墊付了酒店十天的錢。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為了一個剛剛認識幾天又來路不明的人墊上了幾千元的大票,而且還搭上了自己視信譽為生命的身份證明。她暫白的面龐蒼白到了看不見一丁點的血色。如果現在若是在燈光底下,肯定會把她的心事昭然若揭的,好在此時的時間已經進入了漆黑的深夜。
到了告別的時候了。那個年輕男人還沒有撤退之意,他陪在Cindy的旁邊,把她送出了一程又一程,雖然她巳經告訴了他,你可以回去了,我已經到車站了。他還是不走,他陪著她等待了一會兒又一會兒,車還是不到,他們只得又繼續前行,用腳下的11路替代了路上的車輛。
2020年正月的北京城,不光被寒冷包圍著,而且還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疫情所肆虐,特別是深夜時分的大街小巷別說人了,就連過街的老鼠也已經嗅到了什麼,一隻也不見了。滿街滿巷只剩下昏沉沉的燈光伴隨著星星點點從遠處傳來的120的嘶鳴車聲,以前喧囂的街道,現在卻充斥著空蕩蕩的寒冷和未知的恐懼。Cindy突然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蒼涼包圍住她,使她備感身上的羽絨大衣,似乎被寒冷穿透般的哀傷起來。
「不知道這場疫情還有沒有終點?你們看連地上的風。」
「風怎麼了?北方的風不都是這樣的嗎?
「每一次刮過的風都像是握著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子,好像不光要把你的衣服割開,就連身上的肌肉它們也不放過,你沒有感覺到嗎?」
「當然感覺到了,我是個南方人,很少在北方過冬,我感覺的更加特別。不像我們南方的風,就是冬天,它的出場也不那麼嚇人。」
「南方的風是怎麼出場的呢?」
「它們出場的時候,總是很隆重的,總要穿著繡花衣服 繡花鞋的才出來。」
「繡花衣服,繡花鞋,難道老天爺沒有了兵將?只差遣女人出場嗎?」
「當然有,只是把那些天兵天將都放在了你們北方這裡,所以我們哪裡就只剩下女兵了。
Cindy止不住的咧開嘴笑了起來,笑聲劃破了寒冷,劃破了漆黑。聚在他們旁邊的寒冷也被融化的很多。
「連天兵天將都只剩下了娘子軍,所以你們談起話來就少了些剛強,是這樣嗎?」
「娘子軍,那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娘子軍,她們傅粉施朱的帶著嬌聲,濃妝艷裹又帶著倩影。走過來又走過去的,只是讓你聞到她們身上的味道,就是不近你的身子,以防被你捉到。」
「被捉到了,又怎麼了?」
「被捉到了,男人們肯定不會輕饒它們的。」
「難道只有男人跟它們過不去嗎?」
「女人們嘛,也有辦法,她們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看好自己的老公。」
一步一步的彷佛走了很遠,又好像才走了很短,遠的是外邊的溫度,近的是兩顆慢慢靠近的心臟。
「你回去吧!天太冷了,我也要趕快上車了。」
「我不冷,我穿的衣服比你多,正好替你擋擋這惡風。」
「你不冷,怎麼看你的鼻子都是紅的呢?」
「紅了嗎?戴著口罩你都能看到它的成色來,那顏色現在可是好顏色呀,可以正好驅寒保暖。」
「真的 你快回去吧,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後再睡個好覺。」
「我真的不冷,你看 咱們都等了幾個一會兒了,這車的司機們說不定商量好都喝醉了。」
「喝醉,還有商量好的嗎?」
「有呀,就像今天,他們商量好都把自己灌醉了,這樣才給了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立功一定偏要戴罪嗎?即然沒有什麼罪可言,那就無罪開釋吧。」
「有罪無罪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的,要看這個人的心臟里還有沒有良心。」
他說著說著突然不走了,痴獃呆的望著Cindy的臉,在她的臉上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著,停頓了半天,才從嘴裡擠出了幾個子來,那字里字外都燃燒著溫度。
「真的太……謝謝你了,這個謝字我平生很少吐嘴,因為我覺得它太過於娘炮味道。你看人家給你做了很多,你一個字就把自己所有的原罪都罷免了。所以我總是不願意用這個詞來做交易。特別是……情感方面的」
他有點說不下去了,臉上的鼻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紫色,從鼻子孔里出現了幾滴液體的東西,這液體的東西立刻被他轉身脫去了口罩擦拭乾凈,連同臉上已經被凍僵的鬍鬚一起。在寒風中被手的力度和風的吹力,擦拭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兩隻眼睛里浸出了幾滴更濃烈的液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