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一隻繡花鞋

作者:量子在  於 2018-10-19 03:18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戲曲劇本|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新編九場京劇劇本《一隻繡花鞋》出處是這個本子就是被周總理稱讚過在伸冤理枉上完全可以比美《十五貫》的越劇《胭脂》。一直覺得有些遺憾的就是救活了崑曲的那齣戲男一號況鍾直到監斬才剛出場;看到過的吳南岱一樣也是要等到第五場方始露面,時間已然過去三分之一。於連泉老前輩的相關京劇本子則是讓老恩師他第一個出場,男一號照舊姍姍來遲。想要另起爐灶,必須創新意出新招。由此,新編九場戲曲劇本《一隻繡花鞋》首先做的變動就是讓男一號吳南岱他第一個出場了。再注意到他除開第七場「申訴學政」之外,每場必有亮相,這就大大增加了作為絕對第一主人公的戲份。另外,請注意到新編劇本引入了反腐揭貪的新內容。 

場次
第一場:奉旨出京
第二場:鬧出人命
第三場:胡圖初審
第四場:上告府衙
第五場:私行查訪
第六場:門生再審
第七場:申訴學政
第八場:左右為難
第九場:恩師三審

出場人物(以出場先後為序)
吳南岱,濟南知府,兩袖清風,年輕瀟灑,頗有才氣,相當自負
童兒,吳南岱書童
施閏章,吳南岱恩師,學政,老成,清官
隨從,施閏章隨從
毛大,東昌當地地痞,殺人兇手
卞老爹,東昌牛醫,胭脂父親,被害者
卞母,胭脂母親
胭脂,卞老爹女兒,年方十八,美貌善良
鄰里若干
地保
東昌縣衙役若干
衙役甲乙
胡圖,東昌縣老爺,貪官
鄂秋隼,窮秀才,英俊青年,被誤認為殺人兇手
王春蘭,年輕寡婦,和胭脂相熟
宿介,秀才,王春蘭表兄兼情人,亦被誤認為殺人兇手
濟南府衙役若干
張甲,東昌當地流氓
李乙,東昌當地流氓

第一場:奉旨出京
場景:京城城外車道旁
時間:吳南岱回京述職升調濟南知府赴任之際〔大幕拉開。
吳南岱幕後唱:【西皮導板】
坐春風回京城述職升調,
〔吳南岱上場,童兒緊隨著上場。
吳南岱唱:【西皮原板】
謝聖恩赴任所意氣更豪。
明如鏡清如水為官首要,仕途上方能夠步步登高。(接白)
下官吳南岱,蒙召回京述職。只因吏部考績連年一等,聖恩浩蕩,頒下旨意,升遷濟南知府即日赴任。於今離京之時,不忘師恩,待我前往恩師大人府上辭行便了。
童兒:大人,來此已是施老大人門首。
吳南岱:前去報門,說我前來與老大人辭行。
童兒:是。
〔童兒上前幾步,對側幕內報門。
童兒:門內有人嗎?新任濟南知府吳南岱吳大人特地前來與恩師施老大人辭行。
〔側幕後應答。
幕後:我家施老大人業已前往城門外專程為你家大人送行去了。
吳南岱:(聞言一驚 )哎呀,這便如何使得?待我速速趕往城外!
〔吳南岱和童兒圓場。
〔童兒遠遠看見施老大人,指給自家老爺看。
童兒:老爺,你看,施老大人就在前面!
〔吳南岱向前方張望,急行幾步,一頭跪倒。
吳南岱:門生何德何能,勞動恩師大人特地前來城外相送。
〔隨著一陣哈哈哈的笑聲,施閏章上場,家丁隨同上場。
施閏章:賢契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施閏章上前攙扶吳南岱起身。
〔家丁引領童兒下場。
施閏章唱:【西皮二六】
想當年得意門生吳南岱,閱試卷百里挑一棟樑才。
於今你吏部考績拔頭籌,得喜報為師臉上也光彩!(接白)
雛鳳清於老鳳聲 ,長江後浪推前浪,賢契前途不可估量!
吳南岱:恩師大人過獎,學生若說有些許成就全仗恩師大人教誨。恩師大人當年所贈箴言——慎思守志,學生我時刻銘記在心。
施閏章:賢契此番前往濟南任上,還需一如既往慎思守志方好。
吳南岱:學生自當不負師恩。(自豪地,接唱)【西皮流水】
恩師厚望永記牢,為國為民不辭勞。
今日離京赴泉城,來朝述職更榮耀!(接白)
欽命即日赴任,學生就此告辭!
〔吳南岱向施閏章作揖告別。
〔家丁童兒上場,童兒隨同吳南岱下場。
〔施閏章目送他們下場。
施閏章(嘆了一口氣):我這個得意門生啊,要人才有人才,要清廉有清廉。只是——(搖頭)。
家丁:這麼出色的一個門生,這樣一等一的清官,老爺您還嘆什麼氣呢。
施閏章:我么,我只是怕他恃才傲物,聰明反被聰明誤哦!
〔大幕合攏。

第二場:鬧出人命
場景:卞宅前院
時間:上場后不久
幕後合唱:【京歌】
又見月黑風高夜,偏逢殺人放火天。
濟南知府將到任,東昌命案呈眼前。
〔合唱聲中大幕拉開。
〔場上一片漆黑,惟見邊上有一間房內透出微弱燈光。
〔一個黑影(即毛大)越牆上場,一時看不清他的面目。
〔他探頭探腦地摸索著前進。
〔黑影繼續移向燈光處,到窗前停步。兩邊張望,然後舉手輕輕叩窗。
毛大(輕聲):胭脂姑娘,胭脂姑娘,我是鄂秋隼啊,繡鞋為憑,快快開門!
〔他繼續在期待迴音。不料,卞老爹從門后輕輕掩出。
卞老爹(大喝一聲):呔,你是何人?凌晨時分越牆至此,非奸即盜。快快隨我一同見官,否則定不與你甘休!(走近發現來者左手拿著一隻繡鞋)啊,真的是要來玷污我的女兒,豈能容你猖狂得逞!
〔場上兩人開始拉扯轉為搏鬥,最後來者欲越牆逃走被卞老爹拉住走脫不得,拔出匕首將卞老爹一刀刺死,然後急步越牆逃脫。
〔卞母聞聲上場。
卞母:胭脂她爹,胭脂她爹,那個壞蛋被你趕走了嗎?
〔卞母摸索著尋找,發現一隻繡鞋。 
卞母:啊,這,這難道是我家胭脂的繡鞋?
〔卞母繼續尋找,終於發現卞老爹倒在牆邊。再一察看,發現他已被殺死。
卞母(痛哭):哎呀,這究竟是誰作的孽啊,你,你就這麼一撒手走了,丟下我們母女可怎麼辦哪。
〔在卞母呼天搶地痛哭聲中,胭脂疾步上場——注意到她從另一個門首出現。她驚駭地發現父親已被刺死。
胭脂(哭頭):啊呀,爹爹啊!(接唱)【西皮散板】
猛然見老爹爹被刺身亡,頃刻間陰陽隔好不悲傷。
丟下了母女倆無依無傍,是哪個惡賊竟如此喪心病狂!(繼續痛哭)
〔遠處雞鳴聲傳來,天空漸次光亮。
〔鄰里們警覺,一擁而上。
鄰里們雜亂的聲音:怎麼會出這等樣事?!/卞老爹他可是個好人啊!/那以後再要找誰來給牛醫病呢?/丟下兩個女流之輩好可憐哦。/快去叫地保啊!
〔地保應聲上場。
地保:讓開,讓開!(探頭一看)哎呀,這是出了人命案子。我得趕快去縣衙申報!
〔地保急步下場。
〔繼續有鄰里們上場,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其中有私行察訪便裝打扮的吳南岱和隨行童兒,還有驚魂未定卻故作鎮靜的毛大(特別說明,因為之前舞檯燈光故意設計為看不清殺人兇手的面目,此時觀眾如果不細心還沒有覺察到就是他)。
〔遠處傳來鳴路開道的聲音。
〔地保重又上場,他招呼著讓圍觀眾人散開。
地保:閃開,都給我閃開!老爺吩咐在此坐堂問案(吆喝一陣後轉身單腿跪下)地保恭迎縣老爺!
〔眾人隨之跪下。唯吳南岱和童兒未曾跪下。
〔衙役和胡圖先後上場。胡圖剛出現尚未開腔,衙役正要責問吳南岱和童兒膽敢不跪,只見吳南岱他踏上一步,對胡圖拱手。
吳南岱:老公祖請了。(衙役吆喝:大膽放肆!!圍上前來。吳南岱不顧不管,繼續)晚輩親戚乃京城刑部一名書辦,(胡圖聞言一驚,做個手勢讓衙役們散開)耳濡目染略知一二。料想此案涉案人員內有年輕女子,恐事涉閨閣名節,不宜在此公開審理!
〔胡圖聽得言之有理,悻悻然轉身起步。
胡圖:(頭也不回)吩咐下去,命仵作前來驗屍,將一應人等以及匕首和繡花鞋等物證帶往縣衙!
〔胡圖下場。衙役們搶前一步,開道下場。
〔燈暗轉,聚光一束照在吳南岱身上。
〔大幕合攏。

第三場:胡圖初審
場景:東昌縣衙大堂
時間:緊接上場
〔在衙役吆喝聲中大幕拉開。
〔一班衙役在場上。
衙役(齊聲吆喝):老爺升堂!
〔胡圖上場。
胡圖唱:【西皮流水】
千里做官只為財,不謀錢財何苦來。
有錢神馬都好辦,金銀財寶——啊呀,誰個不愛!(接白)
下官東昌知縣胡圖。不要看我姓胡名圖,就以為我糊裡糊塗。其實我啊,算本賬算得可清楚呢。就說這辦案子,我最喜歡辦遺產繼承、版權糾紛、地產爭奪、商務違約,這些官司都牽涉到巨額標的。告訴你們,這裡面的油水可大了去!那些個雞毛蒜皮雞零狗碎的案子最沒有搞頭。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聊勝於無,有一點撈撈總比什麼都沒有強——better than nothing !老爺我最恨的就是人命官司。這人命大如天,刑事案子可不是什麼經濟大案;搞得不好,萬一不能如期結案,還要影響到老爺我的官聲,妨礙了老爺我的前程。唉,來啊,仵作驗屍報告我已經看過,讓你們去摸的情況摸清楚了沒有?
〔一衙役走上前來報告。
衙役:稟老爺,苦主乃是本縣一名牛醫,口碑甚好。只是,只是家境依然清貧。
〔此衙役歸位。
胡圖:是了,一個替牛看病的醫生能有多少進項!這牛一不是貴人二不是寵物,只是苦力的幹活!算啦,算啦,該當本縣今朝晦氣。連帶你們也沒有進賬。來啊,將苦主帶上堂來!
〔衙役吆喝聲中,卞家母女上場后雙雙跪倒。
卞母/胭脂:民婦/民女叩見青天大老爺!
胡圖:罷了。我且來問爾母女,死者生前與何人有怨與何人有仇?
卞母/胭脂:稟老爺,我丈夫/爹爹秉性良善,從未與人結怨亦決無與人為仇。
胡圖:再來查問,這把匕首(衙役出示),作為兇器可是你家之物?
卞母/胭脂:(連連搖手)之前從未見過,並非我家之物。
胡圖:如此說來,此樁命案便需著落在現場這隻繡鞋上面。(衙役出示)作為關鍵物證,此鞋系何人所有?
卞母/胭脂:這個——那個——
胡圖:吞吞吐吐,必是情虛,(醒堂木一拍)還不快快給我從實招來!
卞母:事到如今,也說不得什麼家醜不可外揚了。稟老爺,這繡鞋乃是我女兒胭脂之物。
胡圖:搖頭不算點頭算,堂下小女子,可是你的繡鞋?
〔胭脂含羞遮面遲疑地點頭。
胡圖:那就容易破案了。死者老妻,且自退下。
〔卞母起身,在一名衙役引領下下場。隨後此衙役歸位。
胡圖走下坐位,邊打量胭脂邊唱:【西皮二六】
雖說是稱不得國色天香,蓬門玉也叫人心頭痒痒。
倘若她逞風流招蜂引蝶,難怪有張君瑞要來逾牆!(胡圖歸位後接白)
胭脂,現在堂上別無他人,你且老實交代,你這隻繡鞋如何掉落在兇殺現場?
〔胭脂掩面啼哭。
胡圖:不要啼哭,慢慢講來。
胭脂唱:【西皮二六】
願堂上懸明鏡秉公而斷,兒的父遭慘殺死得好冤。
這繡鞋原本是贈與他人,誰料想月黑夜卻又迴轉。(胡圖插問:贈與何人?)
(背唱)【西皮搖板】
羞答答難啟口女兒心事,只為報殺父仇那顧顏面!(插白)
啊呀,大人哪——(接唱)【西皮流水】
小女子心坎里泛起漣漪,故而他來我家隔窗相見。
定終身索信物無以為贈,繡花鞋私傳遞情何以堪。
胡圖:這個「他」姓甚名誰?
胭脂:他乃是東昌秀才鄂秋隼。
胡圖:來啊,速去傳喚鄂秋隼!
衙役:是!(此名衙役應聲下場。)
胡圖:胭脂姑娘,你且退下。
〔胭脂起身,在一名衙役引領下下場。隨後此衙役歸位。
〔鄂秋隼一路抖抖索索隨同衙役上場,此衙役歸位。
鄂秋隼背唱:【西皮散板】
剛從姑母家回來,不知傳喚因何為?(當堂跪下,接白)
生員叩見老公祖。
胡圖:罷了,站過一旁。
〔鄂秋隼起身,繼續顫抖。
胡圖背唱:【西皮散板】
看秀才不住顫抖心內虛,斷案情早有幾分把握在。
〔引領衙役上前來與老爺耳語。
衙役(輕聲):稟老爺,此人乃一秀才,家中父母年前雙亡,就靠課讀幾個蒙童度日。(隨即歸位。)
胡圖背白:倒運,真正倒運,想不到這個被告又是一個窮酸!(對鄂秋隼)你這個秀才,姓甚名誰,從實講來!
鄂秋隼:晚生姓鄂名秋隼。
胡圖:(一開始沒聽明白)什麼?秋什麼?
鄂秋隼:秋隼,上面一個佳字,下面一個十字。
胡圖背白:(終於想起隼是一個什麼字)哦,哦,想隼乃凶禽,體型雖小,卻非良善之輩。他既取名為秋隼,正合此初秋季節——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少刻定要讓他當堂具結划十。(對鄂秋隼)你知罪嗎?
鄂秋隼:(聞言一驚)晚生並不知罪。
胡圖:人證物證俱在,還敢抵賴!你如何殺死卞牛醫,還不與我快快從實招來,
鄂秋隼:(聞言大驚)啊呀!冤枉——(跪下接唱)【西皮快板】
真是閉門家中坐,不想禍從天上來。
晚生連雞都不殺,何能舉刀將人害。
從未認識卞牛醫,面長面短几曾會。
望求老爺細詳察,不負高懸明鏡台。
胡圖:還敢狡辯!來啊,傳那未亡人上堂!
〔卞母在一名衙役引領下上場后跪下。隨後此衙役歸位。
胡圖:苦主對著被告將今日凌晨之事說上一遍。
卞母:遵老爺吩咐。(接唱)【西皮流水】
凌晨時敲西窗聞得人聲,我丈夫掩門出便起爭論。
頃刻間身亡故一刀畢命,丟下了母女倆何以謀生。
胡圖:你還沒有說明來者是誰?
卞母:聽來人言道,他是鄂秋隼。
〔鄂秋隼聞言跌倒在地。
胡圖:苦主退下。
〔卞母起身,在一名衙役引領下下場。隨後此衙役歸位。
胡圖:大膽狂徒,你還有何話可說?
鄂秋隼:晚生實實地冤枉難招。
胡圖:殺人兇犯,總是頑抗到底。不動大刑,量你不肯招供。來啊,大刑伺候!
〔在大喊冤枉聲中,鄂秋隼被帶下堂去。幕後傳來厲喊聲杖責聲痛叫聲,隨後鄂秋隼再被帶上堂來。鄂秋隼撲倒在地。
鄂秋隼唱:【西皮小導板】
悲戚戚殺身大禍從天降,【西皮慢流水】
氣奄奄文弱書生遭災殃。
慘烈烈三木之下怎能扛,恨切切糊塗昏官昧天良!(接白)
晚生實在是從未去過卞家,怎會持刀殺人?潑天冤枉,還求青天大老爺昭雪。
胡圖:(冷笑)哼,還要嘴硬!來啊,傳胭脂上堂!
〔胭脂在一名衙役引領下上場后跪下。隨後此衙役歸位。
胡圖:胭脂姑娘,你且認來,此人可是鄂秋隼?
〔胭脂扭頭略略一看,微微頷首。
胡圖:我再來問你,可是他拿了你的繡鞋?
胭脂:正是。
鄂秋隼:(極叫起來)啊呀!青天大老爺,我是冤枉的啊——我,我何嘗與她有過瓜葛,更不知道什麼繡鞋!(掙扎著連連叩首)
〔胭脂聞聲心存疑惑。
胭脂:老爺,恐怕不是?(被胡圖喝斷)
胡圖:什麼不是——是你的不是還是他的不是!此命案鐵證如山,老爺我明察秋毫,這理路清楚得很。案情若非謀奸拒殺便是通姦奪命。倘使再有人膽敢妨礙公務咆哮公堂,罪上加罪!鄂秋隼,我來問你——可是你和胭脂通姦,被她父親發覺故而將他殺死?
鄂秋隼/胭脂:(同時連連搖手)不,不是,不是的!
胡圖:那麼,是你夜行謀奸被她父親發覺故而將他殺死?
鄂秋隼:(更加著急)不,不是,也不是!
胡圖:這不是那不是,難道還是我的不是不成!(醒堂木一拍)來啊,將胭脂帶下去用刑!
〔衙役齊聲吆喝,胭脂跌倒在地。旋即衙役將她拖下堂去。
〔鄂秋隼又開始顫抖不止。衙役吆喝聲又起。鄂秋隼猛然一驚反而停止顫抖。
鄂秋隼背白:如此酷刑,想她一個年輕女子如何能經受得起。罷罷罷,看來遇上這個狗官正是天欲滅我,眼見得若不招供也會被擊斃杖下屈死當堂,不如就此招認免得辱沒了她的清白害得她也血染當場!(接背唱)【西皮散板】
蒙奇冤相權衡兩害取輕,舍一命衛護她清白聲名。
口供中暗埋下翻案字句,料定他糊塗官難得分明。(接白)
且慢用刑,晚生願招!
胡圖;這不結了,也省得你再受皮肉之苦。是招認謀奸拒殺還是通姦奪命?
鄂秋隼:是我夜間探望姑母回家之際謀奸拒殺。
胡圖:畫供收押,上報府衙;行文學政,革去秀才。
〔衙役讓鄂秋隼畫供,然後呈供后將他戴上鐐銬鎖鏈帶下堂去。隨後衙役歸位。
胡圖:嘿嘿,沒有什麼油水的一場官司,就這樣快刀斬亂麻結了案,省卻我多少心思。小的們,老爺我斷案清不清啊?
衙役:(齊聲)斷得清!
胡圖:明不明哪?
衙役:(齊聲)判得明!
胡圖:好!將苦主帶上堂來。
〔衙役將卞家母女帶上場來,其後她倆雙雙跪倒。胭脂心有餘悸。
卞母/胭脂:民婦/民女叩見青天大老爺!
胡圖:兇手業已招供。此案真相已明。爾等可以取保回家。
卞母/胭脂:取保?
胡圖:保釋金每人二十兩,共計紋銀四十。
卞母/胭脂:啊?!
卞母:大老爺在上,民婦家中實在貧苦,丈夫不幸身亡,這喪葬銀錢還沒有著落呢。既然案子已結,再不放人,我們母女只好任憑曝屍無人收殮,留在衙門裡這一日三餐的口糧也要靠官府發放的了。
胡圖:倒看不出你一個貧婆子也會耍賴!這樣吧,我放你們一條生路——保釋金免了!
卞母/胭脂:多謝青天大老爺!(起身要走)
胡圖:慢來慢來!一隻繡鞋乃是物證,要一併遞送上司。我看這實在是個心愛之物。作為交換,胭脂姑娘一個月內要替我綉上三雙繡花鞋——哦,不是替我,是替我太太。大太太還有兩位姨太太。哦,且慢,(背白)再要算上一個外室就是二奶,還有宜春院的紅牌艾寶,(扳手指)一二三四五,(接白)總共一個巴掌五隻手指,就要五雙!回頭我會叫人把鞋樣送來。
胭脂:是。
胡圖:(大笑)哈哈哈哈!
〔二道幕下。衙役丙丁從二道幕中間鑽將出來。便裝的吳南岱和童兒悄悄地尾隨著上場。
衙役丙:哇哦!碰上個窮秀才,還是被革掉的前秀才,拿不到什麼好處費了。今天可是白跑白站白辛苦。
衙役丁:老爺他總算還有得五雙繡花鞋呢!
衙役丙:唉,說了半天,還是早點回去老婆孩子熱抗頭吧。
〔兩人搖搖擺擺地下場。吳南岱和童兒躲過一旁。
〔卞家母女上場,她們邊走邊在怨懟。吳南岱和童兒悄悄地尾隨偷聽。
卞母:到底讓這個狗官佔了便宜去。
胭脂:還得替爹爹買棺成殮呢,哪裡來的銀錢去買鞋面絲線哦。
卞母:我是今天在堂上才看到這個秀才的面孔,倒是生得確是一個帥哥,難道你們早就私定終身啦?
胭脂:啊呀,母親,事已至此,還說那些作甚!不過,我方才在堂上聽來聲音不大像啊。才要替他申訴偏又被縣老爺喝住了。
卞母:哎,你這才是咸吃蘿蔔淡操心!抓住兇手了結此案,放了我們回家已經上上大吉。還是趕快回去料理後事吧。 
〔卞家母女下場。
吳南岱:童兒,火速趕上前去,告訴她們可以徑直前往府衙擊鼓鳴冤!
童兒:是。
〔童兒轉身急步下場。一束聚光打在吳南岱身上。
〔大幕合攏。

第四場:上告府衙
場景:濟南府衙花廳
時間:上場后數日,東昌命案行文濟南府衙之時
〔擊鼓聲傳來。
〔擊鼓聲中大幕拉開。
幕內人回復:知府大人有令——擊鼓鳴冤人花廳問話!
〔吳南岱手裡拿著案卷上場。
〔吳南岱略略翻一翻案卷,將它放在桌上。
吳南岱唱:【二黃慢三眼】
閱案卷笑東昌高山滾鼓,明鑒有翻案詞藏在暗處。
怎容忍似這般草菅人命,且待我傳喚來鳴冤苦主!
〔童兒上場。
童兒:老爺,擊鼓鳴冤人等在花廳門首。
吳南岱:傳她進來。
童兒:(對側幕內)老爺傳喚,擊鼓鳴冤人進花廳問話。
〔胭脂戴孝上場。
胭脂背唱:【二黃搖板】
原以為那秀才行為不端,細思量聽聲音總能分辨。
為鄂郎哪顧得拋頭露面,來濟南但願得遇見青天。
〔胭脂欲要跪拜,被吳南岱攔住。
吳南岱:胭脂姑娘,此系花廳不是大堂,何況你既不是原告又不是被告,見了本官不用跪拜,一旁坐下才好問話。
胭脂:青天大老爺在上,這裡哪有小女子的座位?
吳南岱:不必多慮,讓你坐你就坐下便是。
胭脂:如此,多謝大人,胭脂告坐。
〔胭脂在一旁坐下。
吳南岱:卞牛醫可曾落葬?
胭脂:爹爹生前行醫一向口碑甚好,有好幾戶養牛農戶湊錢相助已經買棺成殮。
吳南岱:前來濟南擊鼓鳴冤可是為了你爹爹命案?
胭脂:正是。
吳南岱:你為何人鳴冤叫屈?
胭脂:我,我是,我是為——。
吳南岱:不必害羞,慢慢講來。
胭脂:大人容稟——(接唱)【二黃原板】
老爹爹遭慘殺不幸身亡,縣老爺斷兇犯未察其詳。
回家后把案情再三思量,是其人非其聲終究不像。
吳南岱:你說的可是那定案兇犯鄂秋隼?
胭脂:正是。
吳南岱:如此說來,你特地來濟南府衙擊鼓鳴冤不是為了被害之人,而是為了那個兇犯?
胭脂:(著急地辯解,趕緊站起)啊呀,大人哪!(接唱)【西皮流水】
小女子決非是忘卻親恩,胭脂我明事理孝順至誠。
在公堂聽「兇犯」口音有疑,接繡鞋應該是另有他人。
吳南岱:(故意)你和那鄂秋隼有親?
胭脂:無親。
吳南岱:有故?
胭脂:(遲疑地)無——故。
吳南岱:無親無故,卻為何來?
胭脂:事到如今,胭脂我不顧羞慚,對大人直言稟告。(接唱)【西皮二六】
那一日在寒舍停了針綉,(吳南岱插話:停了針綉之後呢?)
只因有春蘭姐前來問候。(吳南岱插話:問候你么?胭脂答話:問候堂上二老。)
閑聊畢她迴轉由我相送,遇見了鄂秀才行經門首。(吳南岱插話:哦,你這就看見了他;那末,他怎麼樣呢?)【西皮流水】
他,他,他那邊回身掩面急急走,我,我,我這裡臉泛紅暈不掩羞。
春蘭姐將我心事來看透,她應承代央大媒去干求。(吳南岱插話:哪個大媒?)
有表兄也是東昌一秀才,鄂秋隼和他同年肯援手。(吳南岱插話:媒人來提親了沒有?)
到後來媒人未來他自來——(吳南岱插話:現在你說的這個他就是鄂秋隼?胭脂答話:正是。)
他前來隔窗盟誓共白頭。
殷切切一而再三要信物,唯恐怕驚擾二老贈他繡鞋——告誡他不可再停留!
吳南岱:如此說來——(接唱)【西皮二六】
贈鞋時那來人未曾露真,若非是鄂秋隼天大疏漏。
有冤情必定要還他清白,多虧你擊堂鼓勇氣少有!(接白)
你放心先回東昌,不必與人提起濟南之行。何時堂上作證,本府自有安排。
胭脂:(一頭跪倒)多謝府台大人!
吳南岱:快快起來!我還有一事動問——聽說縣老爺要你替他做五雙繡鞋?
胭脂:(起身,詫異)大人連這個也知曉了!
吳南岱:眼下完工已有幾雙?
胭脂:不瞞大人,一來籌措材料不易,二來操辦喪事忙碌,實是家境貧困,卻又不敢不應,才剛做了半雙。
吳南岱:做了一隻,正正好好。有了一隻,足夠足夠。回去之後,不必再做!
〔胭脂不解,看著吳南岱發獃。
吳南岱:(一笑)天機不可泄露。童兒,送胭脂姑娘!
〔胭脂對吳南岱致禮,童兒引領她下場。
吳南岱:著啊——常言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接唱)【西皮流水】
遵教誨報效國家為黎民,牢記住慎思守志座右銘。
查真兇順藤摸瓜休辭難,雪奇冤相救鄂生斷案情!(接白)
童兒,速速隨我前往東昌!
〔大幕合攏。

第五場:私行查訪
場景:王春蘭家內外
時間:上場后次日
〔大幕拉開。
〔吳南岱改扮成測字先生上場。
吳南岱唱:【二黃四平調】
喬裝扮巧安排又來東昌,欲翻案擒真兇不惜奔忙。
豈容他糊塗官錯斬冤枉,拂雲手解疑團撥開迷障。(高喊)
雲龍子先天神數,測字算命,破解疑難,指點迷津。若遇有緣,分文不取。
〔吳南岱圓場畢,閃過牆后不見。
〔王春蘭上場。
王春蘭唱:(其間數次開門張望,迅即關上院門;此情景都被吳南岱從牆后探頭看到)
【二黃原板】
漫天烏雲壓頭頂,春蘭日夜心擔驚。
表兄不知何處去,幾天難見他人影。
相勸鄂生無結果,說媒未成托家貧。
李代桃僵宿介去,只為寬慰胭脂心。
本想熱忱做好事,誰知鬧出人性命。
現今叫我如何辦?
【二黃跺板】
思前想後心不寧。
唯求上蒼來保佑,
【二黃散板】
平平安安免災星。
〔王春蘭拿起掃把掃院,她根本沒有心思,掃掃停停。
〔宿介上場,一路風塵,瀟瀟灑灑地上前敲門。聽得敲門聲,吳南岱掩身張望,看到宿介進門后縮回。
〔王春蘭聞聲扔掉掃把,急步前去開門。宿介進門后,王春蘭探頭張望見四下無人 后馬上把院門關上。聽到關門聲,吳南岱從牆后閃出,注意傾聽。
王春蘭:(緊張地)沒有人跟蹤你吧?
宿介:(雖不理解,覺得詫異,卻又大大咧咧地開玩笑)沒有啊。誰要盯梢?難道是想來捉姦捉雙?
王春蘭:看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來問你,這幾天人影子也不見,到哪裡去了?
宿介唱:【西皮原板】
同好結伴秋遊去,大明湖畔波光粼。
趵突天下第一泉,歷下北魏千古亭。
一座青山半入城,最奇水底映倒影。
更有奇事難得聞,蛇不見來蛙不鳴。
王春蘭:(嗔怪地)虧你還東拉西扯說什麼奇事。你不在的這幾天,東昌可真的出了一樁奇事!
宿介:什麼奇事?
〔王春蘭和宿介耳語,宿介大吃一驚。
宿介:這,這,這便如何是好?(接唱)【反西皮原板】
想那日去卞家出自好心,索信物為的是再去說親。
怪只怪鄂秋隼推三阻四,反落得蒙冤獄枉送性命。
待我到縣衙門經過說明,去搭救好兄弟脫離險境。
王春蘭唱:【西皮流水】
你千不能來萬不能,怎可以治一經來損一經!
我豈能讓你去衙門,定然是道不明來說不清。
好的是接繡鞋隔窗動問,胭脂她未謀面只見人影。
倘若你貿然去飛蛾撲火,丟下了春蘭我好不傷情。
【西皮搖板】
表兄啊——
【西皮流水】
你和我青梅竹馬兩相愛,怨只怨媒妁之言父母命。
你終身不娶立下山海盟,我夫家沖喜祈望陰轉晴。
那死鬼病入膏肓歸西去,我就等守孝期滿再履新。
眼看著三年日子要出頭,眼看著渡過鵲橋牛女星。
這一場風波突起生變故,再拆散美好姻緣怎忍心!
宿介唱;【西皮垛板、流水】
怎忍心來不忍心,難道說眼睜睜看著那無罪之人去送命!
不忍心哇怎忍心,
【西皮散板】
竟要我一輩子背負著天大罪孽難安寧。
〔王春蘭進退兩難痛哭失聲,撲在宿介懷裡。
〔吳南岱聽得哭聲,退後幾步,邊圓場邊高喊賣卜。
吳南岱:雲龍子先天神數,測字算命,破解疑難,指點迷津——若遇有緣,分文不取。
〔院門內王春蘭和宿介聽到高喊賣卜聲,兩人對視。王春蘭止住啼哭。
王春蘭:表兄,要不讓我們求神靈來定奪吧。
宿介:也罷,但憑天斷,就請他進來。
〔宿介開門,招呼經過門首正要拔腳離開的吳南岱。
宿介: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快請轉來。
吳南岱:這位秀才,可要測字算命?
宿介;正是。請進來坐坐,方好請教。
〔吳南岱進院門,宿介把門關好。王春蘭搬來一張椅子。
王春蘭:先生請坐。
吳南岱:在下雲龍子,請問男女兩造,可是都要算命?
〔吳南岱坐下。
宿介:就測一個字。可要紙墨筆硯?
吳南岱:秀才只管隨口說來。
宿介:鞋,一個鞋字。(王春蘭聞之一驚,宿介很是鎮靜,吳南岱不動聲色)
吳南岱:可是布鞋草鞋繡花鞋的鞋字?(王春蘭又是一驚,宿介越發鎮靜,吳南岱依然不動聲色)
宿介:正是。
吳南岱:待我算來。
〔吳南岱掐算陰陽裝神弄鬼一番,突然驚叫,把宿介王春蘭都嚇了一跳。
王春蘭:怎麼樣啊?
吳南岱:(閉目不理,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還好,還好。且聽我一一道來。這鞋字左邊是個革,右邊是個圭。(宿介插話:對對對!)革字通「亟」,危乎險哉!(王春蘭宿介不免一驚)革除革職,看來已有一人被革。(王春蘭情不自禁脫口而出:是是是,已經被革去——,宿介趕忙把她一拉,王春蘭警覺方才住口)還好的是只有一人被革,不致禍及他人。(宿介王春蘭都鬆了一口氣)更好就好在並未革到這命上,尚有救星。(宿介插話:尚有救星?)圭字嘛,成語奉如圭臬,這意思就是要遵守法度奉為準則。(宿介王春蘭再次對視)南國梁朝范縝《神滅論》言道——圭撮涉於貧友,吝情動於顏色。一切皆因情而生,情傷情悔情愛情悟情生情烈情幻情滅有情無情在在都逃不脫一個情字。我說得可對?
宿介:先生說得對,測得准。可是,眼下如此,日後呢?可有兇險?如何化解?
吳南岱:雖有兇險,尚可化解。
王春蘭:請教先生,怎樣化解呢?
吳南岱:還是來看這個鞋字。右邊圭字其本意為玉,拆開來上下兩個土字。土系立足之本,只要男女兩造定定心心恪守本土,定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切切記住萬萬不可輕舉妄動。
宿介:借你先生吉言。不知多少酬金? 
吳南岱:(笑笑,起身)先前早已說過,若遇有緣,分文不取。在下告辭!
〔吳南岱作揖,與宿介王春蘭告辭。王春蘭替他開門,送別之後急著關上院門。
〔宿介王春蘭都放下心來,兩人相擁著下場。
〔濟南府衙役悄然上場。看到吳南岱迎上前來。
吳南岱:(輕聲吩咐)給我緊盯著看住了!無論那個男的什麼時候出門,帶上他前來縣衙見我!
〔衙役點頭散開,各自分頭下場。
吳南岱:(高喊)雲龍子先天神數,測字算命,破解疑難,指點迷津。若遇有緣,分文不取。
〔燈暗轉,一束聚光打在吳南岱身上。
〔大幕合攏。

第六場:門生再審
場景;同第三場
時間:緊接上場
〔大幕拉開。
〔鳴鑼開道聲中,濟南衙役、童兒前導,吳南岱上場圓場。
吳南岱唱:【西皮導板】
秋風送爽碧雲天,
【西皮原板】
警世傲霜黃花地。
報國為民作表率,慎思守志銘心底。
任它一筆糊塗賬,解來全不費功力。
穩操勝券撒下網,擒拿真兇佔先機。
〔胡圖和東昌衙役急步上場。
胡圖:不知知府大人駕到。卑職迎接來遲,伏乞恕罪。 
吳南岱:罷了。貴縣請啊,(徑直步入大堂,坐在正中),胡大人,你也坐啊。
胡圖:府台大人在此,哪有卑職的座位?
吳南岱:有事動問,只管坐下。
〔東昌衙役搬來一隻座椅,胡圖在一旁坐下。
胡圖:(擦汗)不知大人光臨,有何訓誡?
吳唱:【西皮原板】
日前行文到濟南,
欲要求教解疑難。(胡圖接白:卑職不敢。)
可曾仔細看供狀?(胡圖接白:自然仔細看過方能上報。)
內中藏有巧機關!(胡圖接白:啊!卑職無能,請府台大人指教。吳南岱接白)
你自己再去看來!
〔吳南岱讓童兒把卷宗交付胡圖。
〔胡圖顛來倒去,還是看不明白。童兒取回卷宗放在公案上吳南岱面前。
胡圖:這,這巧機關在哪裡呀?
吳南岱:你且聽了,(接唱)【西皮二六】
鄂秋隼供詞內設下謎團,可惜你雲霧裡不識廬山。
若非是捐班換得前程來,枉為你兩榜出身父母官。 (接白)
夜間探望姑母回家之際謀奸拒殺。可有此供詞?
胡圖:(繼續擦汗)大概,大概有,(吳南岱插話:你可仔細了!)有,有,有有有!
吳南岱:既曰夜間探望姑母回家之際,可曾傳喚鄂秋隼的姑母到堂問話?
胡圖:沒,沒,沒有。(還想狡辯)不過,姑母侄兒本是親戚,說不定有包庇之嫌,作不得證,不問也罷。
吳南岱:哼,一派胡言!來啊,念!
〔一衙役應聲而出,遞上證詞給童兒。
童兒:鄂秋隼姑母及其左鄰右舍證詞——那天他姑母生日,做侄兒的特來祝壽。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不及回家;就住在姑母處,天亮之後梳洗已畢用過早餐方始拜別姑爹姑母,與鄉鄰作別。
吳南岱:著啊!試問,鄂秋隼他如何能在拂曉之前摸黑逾牆持刀殺人?
〔胡圖站立起來,不住顫抖。
吳南岱:如此重要證據,你竟然置之不理不予詳查!
胡圖:卑職,卑職有錯。
吳南岱:有錯?!再來傳喚胭脂上堂!
〔一衙役下場,引領胭脂上場后歸位。
胭脂:民女胭脂拜見知府大人,知縣大人。
吳南岱:起來回話。
胭脂:是。(胭脂起身)
吳南岱:那日知縣審理,你曾在堂上說過哪句話來,胡知縣聽而不聞?
胭脂:胭脂聞聲心存疑惑,曾對知縣老爺要說恐怕不是接過傳送繡鞋之人。話未說完,就被喝斷。
吳南岱:(對胡圖)可有此事?
胡圖:我,我記不清了。
吳南岱:嘿,人命關天,如此掉以輕心!
胡圖:卑職該死,卑職該死。
吳南岱:撤座!
〔一衙役將座椅搬走。
吳南岱:(暗示童兒)胭脂姑娘退下。來啊,帶鄂秋隼!
〔童兒引領胭脂下場。一衙役下場引領鄂秋隼上場后歸位。他仍然戴著鎖鏈鐐銬。上場后一頭跪倒。
鄂秋隼:生員,(苦笑,搖頭)哦,被革生員拜見大人。
吳南岱:鄂秋隼,你且聽了——(鄂秋隼這才發現堂上有兩位大人)你謀奸拒殺的案卷已移送濟南府衙,本府再審,你要實話實說!
鄂秋隼:敢不從命。
南岱吳:案發當日,你何時到家?
鄂秋隼:回大人,我祝壽在姑母家住了一晚,因有蒙童課讀,這才匆匆趕回,到家已是日上三桿。
吳南岱:再來問你,你與死者之女胭脂可曾交談?
鄂秋隼:從未交談。
吳南岱:好!業已向胭脂證實,索取繡鞋另有他人。你既無可能在兇殺現場出現,又不會在現場失落繡鞋。實屬錯判,本府確認你無罪,當堂釋放。
〔衙役來解下鎖鏈鐐銬,鄂秋隼感恩不盡連連叩首。
鄂秋隼唱:【西皮流水】
不承想茫茫黑夜見光亮,幾承想奈何橋上又回陽。
謝大人雪沉冤功德無量,願大人到來朝入閣拜相!
吳南岱:慎思守志,做人根本;報國為民,為官之道。你不必謝我,回頭倒有一個該謝之人在等你。再是,你的秀才也被錯革,我會行文學政即日恢復。須知秀才乃宰相之根苗,豈可輕棄。速速去吧。
胡圖:(迫不及待)啊呀,大人,放走了他,沒有兇犯,如何結案?
吳南岱:哼,你給我等著!
〔鄂秋隼再次拜謝後下場。
吳南岱:來啊,傳宿介!
〔一衙役引領宿介上場。
宿介唱:【反西皮搖板】
難道說東窗事發?難道要驗真辯假?
雲龍子測字不準?春蘭她攔阻不了終成虛話!
〔宿介當堂跪下
宿介:生員叩見府台大人。
吳南岱:秀才起來問話。
〔宿介起身,站立一旁。
吳南岱:在本府面前,需得實話直說。
宿介:晚生知曉了。
吳南岱:你可認識東昌一位寡婦王春蘭?
宿介:回大人,她是我的表妹。
吳南岱:王春蘭和卞牛醫之女胭脂可是熟識?
宿介:她二人乃是閨中好友,情同姐妹。
吳南岱:那你可知王春蘭意欲與她做媒一事?
宿介:原來府台大人要問此事?且聽晚生從頭道來,(接唱)
【西皮二六】
鄂秀才偶行過卞家門首,胭脂女愛慕他瀟灑風流。
春蘭她願作伐要我援手,只為我與鄂生同年好友。
卻不料他推託家境貧困,或許是人靦腆不好開口。
故而我挺身出李代桃僵,向胭脂去表態信物干求。
為的是將繡鞋轉贈於他,好促成這一對美滿佳偶。
見表妹談起了這樁美事,誰料想鞋失落莫展一籌。(接白)
門前院內到處尋找還是不見繡鞋,於是只好再圖良策。
吳南岱:那後來呢?
宿介:後來嘛,我早就有約和同好一起到濟南遊玩去了。
吳南岱:何時離開東昌?
宿介:就是失落繡鞋的第二天上午。
吳南岱:那事發當晚你在何處?
宿介:我,我——(背白)當晚我和春蘭在一起,這,這麼好說呢?(搓手,下了決心)我是和我表妹在一起。
吳南岱:也就是說只有王春蘭才能證明你當晚的下落?
宿介:正是。
吳南岱:(對側幕內)童兒!
〔童兒應聲上場,後面跟著胭脂。童兒歸位。
吳南岱:胭脂姑娘,你可曾辨認?
胭脂:回大人,那晚隔窗來索取信物的正是此人。
宿介:(搶答)我不是早就承認了嗎。
吳南岱:胭脂姑娘退下,刑房去留下證詞備案。來啊,傳王春蘭!
〔一衙役下場,引領王春蘭上場后歸位。王春蘭跪下叩首。
王春蘭:民婦叩見府台大人。
吳南岱:起來問話。
〔王春蘭起身站過一旁。
吳南岱:王春蘭,我來問你,宿介言道,他接過胭脂繡鞋之後,又不慎失落,可有此事?
王春蘭;回大人,確是四處尋找不見蹤影。
吳南岱:他說當晚是和你在一起?
王春蘭:(背白)啊呀,這,這,這怎麼好和堂上說呢?(以袖遮面,沉默不語)
吳南岱:雖說此事有關風化,卻更事涉命案(宿介王春蘭都嚇了一跳),不要害羞,照實說來!
王春蘭:(輕聲)是。
吳南岱:昨日你等二人可曾算命測字?
宿介/王春蘭:(背白)哎呀,這,這怎麼也讓堂上知道了?!(回稟)確是。
吳南岱:爾等抬頭來看,我是何人?
〔宿介王春蘭同時抬頭直視,同時哎呀一聲,跌倒在地。
宿介/王春蘭唱:(同時)【西皮散板】
哎呀,不好了啊——知府曾喬裝改扮來私訪,我二人心懷鬼胎(他)全知曉。
吊桶落在深井內,難以打撈如何好?
他告誡恪守本土有機巧,為的是唯恐宿介我/他外逃!(接白)
青天大老爺在上,繡鞋確實失落,宿介我/他也確是不可能再去卞家謀奸拒殺!
吳南岱:哼,想你二人乃是表兄表妹,又有作姦犯科情事,如此相互作證何能採信?
宿介/王春蘭:府台大人,實在是冤枉啊!
南岱吳唱:【西皮流水】
口口聲聲叫冤枉,其實句句是虛妄。
索取繡鞋為試探,冒名頂替專說謊。
早就犯下風流債,睹物思人失心防。
先已明面修棧道,既而再謀渡陳倉。
慾念難按逾牆去,被阻拒奸逞凶狂。
佯作鎮靜去遠遊,聞說結案回東昌!
〔宿介王春蘭抱頭痛哭。
王春蘭:表兄,都是我害了你啊——(接唱)【反西皮散板】
懊悔有熱心腸你我去作伐,攤上這冤枉事人命比天大。
【西皮流水】(慢起)
失落繡鞋怎分辨,無有人證難自拔。
原本想守孝三年可再醮,你和我青梅竹馬勝結髮。
萬一你不幸赴泉台,春蘭我誓言不再嫁!
宿介唱:【西皮散板】
聞聽表妹一番話,肝腸寸斷淚空灑。
【西皮垛板】
兩心堅守守不成,還勸你莫把我宿介【叫散】來牽掛!(接白)
常言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事已至此,晚生只求不要牽連他人知情不報,還請先行釋放鄂秋隼!
吳南岱:何需你來提醒!既願招認,當堂畫供!本府法外開恩,此事與你表妹無干,其他情事一概不予追究。
宿介:(灑脫地)多謝大人。(畫供)
吳南岱:將王春蘭帶下堂去。宿介收押,即日行文學政革去秀才!
〔王春蘭一步三回頭地被帶下堂去。宿介戴上鎖鏈鐐銬也被帶下堂去。
吳南岱:東昌縣聽了!本府將案卷遞送刑部,同時要向吏部申報你的瀆職和貪污受賄惡行,你回去聽參吧!
胡圖;啊呀,大人哪——我審案是有犯錯,可這貪污受賄完全是冤枉的啊。
吳南岱:嘿嘿,又多了你一個喊冤枉的哦。
〔吳南岱走下座位拂袖而去,胡圖顫抖不已。
〔二道幕下,毛大上場。
毛大:(擤一下鼻子聳一聳肩)嗨嗨,想不到啊想不到!本來有了一個替死鬼,現在又來了一個新的替死鬼。原本還準備到啥地方躲一躲避避風頭,這下子篤篤定定高枕無憂。濟南知府行文刑部,批文一下,宿介喀嚓一聲問斬,天下太平。啊呀,天下太平太太平平。居然我的運道會得介好,讓我馬上去賭場里博上幾把。用不到出老千,照樣籌碼滾滾而來堆積成山。是了,待我走起來啊!
〔毛大屁顛屁顛地下場。
〔大幕合攏。

第七場:申訴學政
場景:學政視察高唐居所
時間:上場后不久
幕後合唱:【數板】
東昌縣抓了一個殺人犯,糊塗官原來弄錯殺人犯。
吳南岱放了這個殺人犯,濟南府又抓一個殺人犯。
要說前頭這個殺人犯,知道自己不是殺人犯。
後頭那個殺人犯,居然承認就是殺人犯。
可是前頭這個殺人犯,偏偏想要救出後面那個殺人犯。
哎呀呀呀,這個那個那個這個,到底誰是真正的殺人犯?
〔幕後合唱聲中大幕拉開。
〔鄂秋隼急步上場,邊唱邊圓場。
鄂秋隼唱:【西皮流水】
打開牢籠飛走鳳,撒下網羅擒住龍。
知府替我洗清白,關進宿介好仁兄。
他為人狷介尚俠義,到如今身陷囹圄中。
胭脂她救我奔濟南,秋隼我理該尋包公。
行前來辭別春蘭嫂,免得她日夜啼哭憂重重。(停步,敲門,高喊)
春蘭嫂,在家嗎?
〔王春蘭邊擦淚邊來開門,胭脂伴隨著她上場。
王春蘭:原來是鄂家兄弟。
鄂秋隼:原來胭脂姑娘也在。
胭脂:春蘭姐茶不思飯不吃,我是特地來陪伴她的。
鄂秋隼:多謝胭脂姑娘。
胭脂:真是個書獃子!你和宿介宿相公親似兄弟,我和你的春蘭嫂也情同姐妹呀。
鄂秋隼:我倒忘了這一層,不好意思。哦,今天我是來辭行的。
王春蘭:要去哪裡?
鄂秋隼:上次是胭脂姑娘去濟南府衙擊鼓鳴冤把我救了出來;今天我也要去設法搭救宿介兄長!
胭脂:這次是知府大人定的案,還能到哪裡去申訴呢?
鄂秋隼:此番確實棘手。知府行文刑部,批複下來就要開刀問斬。(王春蘭聞言幾欲暈倒,胭脂趕緊將她扶住)我們又難以前去京都告御狀,即便去得就是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胭脂:那可怎麼辦呢?
鄂秋隼:聽說新任山東學政施閏章施大人已到高唐。
王春蘭:那又怎麼樣啊?鄂秋隼:宿介仁兄和我都是秀才,正好去見學政。何況施老大人還是吳大人的恩師。
胭脂:那你就趕快去吧。哦,可要準備一些乾糧?正好我給春蘭姐做了好多。快隨我來!
〔三人下場,二道幕升起。施閏章在場上。
施閏章唱:【二黃原板】
蒙恩外放任學政,如願分發山東省。
先到高唐查學館,未及濟南會門生。
倘若有暇再博弈,是否他棋藝長進能獲勝?(接白)
老夫奉旨出京,考察教學現狀,兼及科舉情事。近來風聞常有出賣關節泄露試題等作弊行徑。如此敗壞文風,還會助長社會不良習氣。非得花一番心思整治不可!
〔家丁上場。
家丁:老大人,東昌秀才鄂秋隼求見。
施閏章:說我有請。
家丁:有請鄂秀才。
〔鄂秋隼上場,隨從下場。
鄂秋隼:晚生拜見學政大人。
施閏章:免禮,一旁坐下。
鄂秋隼:學政大人在上,哪裡有生員的座位?
施閏章:此處既非公堂,也非廟堂,來者是客,哪有不坐之理?
鄂秋隼:如此學生告座。
施閏章:你從東昌趕來高唐,可是有秀才進學營私舞弊之事稟報?
鄂秋隼:不是。
施閏章:那麼,是你要來打聽朝中會委派何人主考?
鄂秋隼:也不是。學生有一紙訴狀在此,只因案情涉及兩名秀才,請老大人詳察。
〔鄂秋隼起身遞上訴狀,施閏章接過。
施閏章唱:【二黃散板】(站起身來邊讀邊點頭。)
鄂秋隼辨明冤情已開脫,(插白:呵呵,這是做的好事啊。)
遞訴狀為的是東昌命案有反覆。(插白:哦?)
【二黃頂板三眼】
一名秀才方出牢,一名秀才又入獄。
疑點重重需詳察,罪證件件當待補。
宿介生員已被參革,人命關天要砍頭顱!
啊呀呀——濟南知府吳南岱,難道說平反冤獄卻又枉判了無辜?(插白:慎思守志?!)
莫非他救出負屈鄂秋隼,竟就此得意忘形少忖度。
莫非他慎思守志已忘懷,
【二黃散板】
還得要解民倒懸訪查真兇救人疾苦!
(接白)鄂秋隼,我雖是朝廷任命山東學政,並無權柄過問刑事訴訟。待老夫我修書一封,你帶往濟南面呈知府就是了。
鄂秋隼: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學生代宿介謝過老大人。
〔施閏章奮筆疾書,事畢遞交給鄂秋隼。
〔鄂秋隼雙手接過,一躬到地。
〔大幕合攏。

第八場:左右為難
場景:濟南府衙書房
時間:鄂秋隼傳書到達濟南之時
〔大幕拉開。吳南岱在場上。他正躊躇滿志地看著書房牆上的匾額「慎思守志」。
吳南岱:慎思守志,慎思守志!哈哈哈哈,(接唱)【西皮原板】
鄂生冤案已糾偏,待贈繡鞋結良緣。
再查胡圖貪瀆罪,眾口一詞頌青天。
不負朝廷栽培意,不負恩師心一片。
聞說學政已離京,只等親迎城門前。
〔童兒上場。
童兒:施老大人新任山東學政讓鄂秋隼鄂秀才從高唐帶來書信一封。
〔童兒呈上書信,下場。吳南岱接過書信喜不自勝。
吳南岱唱:【西皮散板】
恩師果然到高唐,喜不自勝展信箋。
想必是勉勵有加寫贊語,鼓舞我仕途奮進著先鞭。(拆信,看了沒幾行開始止不住顫抖)
賢契啊,【西皮二六】
京城一別將重逢,為師心中常惦念。
赴任未到濟南府,辦事先至高唐縣。
鄂秋隼特地來訪作申訴,故而我讓他帶信來建言。(插白)
聽訟之不可以不慎也!縱能知李代為冤,誰復思桃僵亦屈?止期張有冠而李借;怎教魚脫網而鴻罹!(接唱)【西皮原板】
賢契啊,雖說你平反冤獄有功勛,釋疑團一線生機倒懸中。
可知你放走飛鳳后,布下了網羅又擒龍。
為師好意給你來指引,此案疑點依然疊重重。
想那賊子錯認桃源路,【西皮流水】
蟾蜍幾曾叩得廣寒宮。
若說宿介他果然是真兇,卻為何敲窗竟會驚老翁?
既然是胭脂識得他聲音,何必要攜帶繡鞋去拉攏?
這匕首可曾經過他的手?那信物未必不會失影蹤。
尚應該查問同好眾旅友,怎可以斷言避禍去江東。
如此痛痛快快便認罪,想必內中蹊蹺仍朦朧。
須牢記慎思守志不輕忽,還望你迷途知返休懵懂!(停止顫抖,手中書信掉落地下)
啊呀,好氣,好氣啊!【西皮快板】
好一盆冷水當頭淋,五內中怒火燃熊熊。
鄂秋隼你知恩不圖報,竟然去充當申訴急先鋒。
若不是我費盡心機細查訪,鄂秋隼你至今依然困牢籠。
來朝押上斷頭台,身首兩處一場空。
〔吳南岱氣得按住書桌邊沿背對觀眾大口喘氣。
〔鄂秋隼隱現。
鄂秋隼:府台大人,非是晚生不懂得知恩圖報。晚生幼讀詩書,懂得知恩不報非君子也。只是敬重大人,還得尊重事實!
〔鄂秋隼隱沒。
〔吳南岱轉身一臉茫然。
吳南岱:(搖頭)尊重事實?難道說我判的案卷上寫的都不是事實?!
〔胡圖隱現。
胡圖:(嗤笑)人說你清官,你訓我貪官。貪官糊塗案,清官葫蘆案。我草菅人命,你人命草菅。大家都是昏官。半斤對八兩,咱倆差不離。誰又稱得上是個好官?
〔胡圖隱沒。
吳南岱:呀呀呸!想我吳南岱為官以來,遵師教誨,考績一等,兩袖清風,竟然被一個糊塗貪官恥笑。情何以堪,真正情何以堪!(一拳打在桌面上)
〔施閏章隱現。
施閏章:想來賢契接到書信,也在慎思,定會守志。可是,你哪裡知道哦,(接唱)【二黃原版】
打發鄂生送信去,之後不覺添躊躇。
濟南知府已定罪,卷宗想必呈刑部。
倘使於今要翻案,豈非斷送好仕途。
賢契素來考績為一等,本應鵬程萬里展宏圖。
若是因為判案鑄大錯,難免一敗塗地毀聲譽。
〔施閏章隱沒。
吳南岱唱:【二黃快原板】
胸中波濤難平靜,思前想後費躊躇。
宿介一案已定罪,卷宗呈報到刑部。
倘使於今要翻案,豈非斷送好仕途。
吏部歷來考績為一等,本該鵬程萬里展宏圖。
倘使因為翻案鑄大錯,從此一敗塗地毀清譽。
〔施閏章隱現。
施閏章:賢契你要慎思守志,慎思守志!
〔施閏章隱沒。
吳南岱:恩師要我慎思守志,慎思守志!(接唱)
不可,不可啊!【二黃快原板】
我怎可為了一己私,把慎思守志來罔顧。
我怎可為了一己私,將恩師良言來辜負。
我怎可為了一己私,就將人性命陷泥塗。
我怎可為了一己私,背一世包袱心痛楚。
我怎可為了一己私,卻知錯不改任含糊。
我怎可為了一己私,去一誤再誤【叫散】終身誤!(接白)
是了,再不可猶豫,童兒,速速隨我前往東昌!
〔施閏章隱現。
施閏章:是了,再不可猶豫,隨從,快快隨我前往東昌!
〔大幕合攏。

備註:最後一句台詞,院團可以設計成為吳南岱施閏章同時道白。

第九場:恩師三審
場景:同第三場。
時間:緊接上場
〔大幕拉開,二道幕前。
〔吳南岱在衙役前導下上場,童兒緊隨著上場。
〔施閏章帶著隨從從另一方向上場。
〔吳南岱搶前一步,對恩師下跪。
吳南岱:學生辜負師恩,懇請恩師大人責備。
〔施閏章上前扶起吳南岱。
施閏章:知錯能改就好。我料定你必來東昌,故而我也就趕來了。先期已差人命鄂秋隼前去探監。那宿介言道,極有可能當晚在敲開王春蘭家大門時失落。
吳南岱:學生也作如此推想。只因寡婦門前是非多,業已命人請胭脂去詢問王春蘭可常有地痞流氓騷擾於她。三個嫌疑人犯均已到案。
施閏章:既是地痞流氓之輩,須得格外留神。賢契,屏退左右,你且附耳上來。
〔左右隨從各自下場。
〔吳南岱上前一步,湊上前去。
施閏章:要儘快結案趕在刑部批複之前,審訊時不妨如此這般(耳語)。
吳南岱:學生領會得,就煩恩師大人主持。
〔施閏章頷首。
〔二道幕升起。幕後一疊連聲的「老爺升堂」傳來。
〔衙役站班,施閏章吳南岱上場,隨從和童兒隨同上場。施閏章坐在正中,吳南岱坐在側面。
〔胡圖匆忙上場。
胡圖:卑職參見兩位大人。
吳南岱:今日由學政大人和我會同審案。你已被參,下去聽信便了。
胡圖:是是是。
〔胡圖下場。
吳南岱:帶人犯!
〔衙役吆喝,一疊連聲的「帶人犯」傳來。
〔張甲毛大李乙三人上場,當堂跪下。
毛大/張甲/李乙:小的叩見大人。
吳南岱:爾等平日魚肉鄉里,多有橫行不法情事。(張毛李三人一起叫起來:小的可是守法良民啊。)今日傳喚,非為別事——你們三人之中誰曾在王春蘭門前拾到過一隻繡鞋?
毛大/張甲/李乙:小的沒有,沒有啊,我從來就沒有見到過什麼繡鞋!
吳南岱:哼,還想狡辯!京師施大人特地來此審理卞牛醫被殺一案。
〔張甲李乙兩兩對視,毛大一陣緊張。
施閏章:本官特地從京師前來東昌,是因為有人刑部告狀申訴宿介冤情。昨晚在此城隍託夢,言道他會替黎民申冤理枉。來啊!(毛大張甲李乙三人都一陣哆嗦)
家丁:請大人吩咐。
施閏章:將他們三人一併帶往城隍廟密室之中,剝取上衣蒙上雙眼,面壁站好。城隍爺為了一方百姓,會在真兇實犯背上畫上記號。到時定會真相大白!
〔家丁領頭,衙役們將他們三人押下堂去。
吳南岱:帶宿介!
〔一衙役下場引領宿介上場后歸位。他仍然戴著鎖鏈鐐銬。上場后一頭跪倒。
宿介:生員,(苦笑,搖頭)哦,被革生員拜見大人。
吳南岱:山東學政施大人在此,上前拜見。
宿介:被革生員拜見學政大人。
施閏章:罷了,站過一旁。
〔宿介起身,站過一旁。
施閏章:濟南知府吳大人定案之後,自行發現尚有諸多漏洞。故而今日重行審理。你且在堂上旁聽就是。
宿介:多謝大人再造之恩。
〔家丁上場。
家丁:稟大人,真相已明。三人之中唯有毛大害怕城隍把背靠在牆上反而塗成漆黑一團。
施閏章:來啊!帶毛大!
〔衙役將毛大帶上堂來。毛大癱作一團。(備註:他重新上場可不必赤裸上身。)
施閏章:毛大,你還有何話可說!
毛大:我,我上當了!
施閏章唱:【二黃頂板三眼】
那是你做賊心虛才會上當,故而我設下計謀假託城隍。
孫子曰知己知彼兵不厭詐,快與我從實招來休再推搪!
毛大:我招,我招——(接唱)【二黃反四平調】
王春蘭俏寡婦早就看中,怎奈她罵不絕恨在心頭。
原本想來要挾捉姦捉雙,這一晚守候在她家門口。
見宿介把繡鞋失手掉落,忙拾起再偷聽個中原由。
卻原來繡鞋是胭脂所有,小姑娘更俊俏還加處女。
一時間色膽起喜上眉頭,誰知曉敲錯窗引出老頭,
我趕緊掙扎開想要逃走,卞牛醫拖住了不肯罷休。
情急下拔出來逼奸兇器,斷送他命歸陰一把匕首。
〔童兒上前出示匕首。
吳南岱:可是這把匕首?
毛大:是。
吳南岱:毛大,賊子!(接唱)【西皮快板】
說什麼受騙上當,道什麼中了圈套。
平日你,橫行鄉里,貪圖美色,劣跡斑斑,
豈能輕饒,殺人償命,罪責難逃,時辰已到,天日昭昭!(接白)
帶他下去,畫供收押。
〔衙役將宿介所戴鎖鏈鐐銬摘下,給毛大戴上后一併下場。衙役全部下場。
宿介:(對吳南岱跪下)多謝青天大老爺救命之恩。
吳南岱:慚愧慚愧。宿介,你快去謝過學政老大人。
宿介:(轉身對施閏章跪下)多謝學政大人救命之恩。
施閏章:還有一個人你該當感謝。來啊,傳喚鄂秋隼!
〔鄂秋隼上堂。
施閏章:是他為你宿介奔走,快去謝過。
〔宿介上前與鄂秋隼握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吳南岱:童兒,快去相請胭脂姑娘!
〔胭脂在王春蘭陪同下上堂。
胭脂/王春蘭:拜見兩位大人。
吳南岱:胭脂姑娘,讓你帶來新做的那隻繡鞋呢。
〔胭脂摸出繡鞋,交給童兒,童兒再交給吳南岱,吳南岱把它交給鄂秋隼。
吳南岱:一隻繡花鞋應該是鄂生胭脂你倆媒證,王春蘭宿介二人熱心做媒不料想引出這樣一樁命案。現在真相大白兇犯到案,兩位秀才先後被革又相繼復原。這裡有廿兩紋銀,由學政老大人主婚,有我證婚即日舉行婚禮。快去準備!
〔鄂秋隼胭脂一同拜謝施閏章吳南岱。童兒交付鄂秋隼紋銀一錠。二人再次拜謝后隨同宿介王春蘭下場。家丁和童兒也隨同下場。
〔吳南岱走上前來,跪拜恩師。
吳南岱:假中之假以生,冤外之冤誰信?幸得恩師大人糾偏,門生方才不致錯殺無辜!(接唱)【西皮小導板】
謝恩師慎思守志教誨深,
【西皮散板】
學生我恃才傲物多悔恨。
【反西皮二六】
滿以為平反冤獄救蒼生,卻不知又將大錯來鑄成。
險些兒濫殺無辜難挽還,惹下了潑天大禍怨終身。
【西皮流水】
我定要自請處分來謝罪,哪怕是罰俸革職【叫散】毀前程。
施閏章:(扶起吳南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就好。你從速六百里快遞行文刑部趕在批複之前糾錯便了。老夫我也會上報吏部,詳盡此案前因後果,特別要提及你自行糾錯情事。來,你我攜手前往婚禮現場,然後一併迴轉濟南!
〔施閏章挽住吳南岱,轉身準備下場。亮相,一束聚光打在他們兩人身上。
〔大幕合攏。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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