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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屆長篇小說第三部：暖風熏08，思念

作者：量子在於 2018-8-9 06:21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小說長短篇|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08思念

人的一輩子，其實就是不斷地失去，——譬如是失去時間，失去童年，失去青春，失去以往，直至最後失去生命。

80后I can自助餐廳是一家在繽谷廣場東部四樓新開設的自助海鮮餐館。配合海鮮主題，裝潢很有意境。食材擺放整齊，很新鮮，很豐富，一看就能吊起食慾。就餐方式是自助加燒烤。享受好海鮮大餐后，品嘗甜點和冰淇淋、水果，再來杯飲料、茶水，很是享受。關鍵是性價比高，午餐每位只要98元。若自駕過去，地下車庫停車也很方便。

當年驚聞噩耗，可惜孫民強那時不在國內。於今在80后I can自助餐廳賀琮琤孫民強相對而坐促膝談心，首先談起的便是惋惜孟滿彩老師過早的離去。

賀琮琤回憶2006年春節的那一天，直接分配在滬的他年年給孟老師去拜年，這一年也不例外。據他說孟老師對自已身體似乎已有預感，但當時在座的都未想到。看著孟老師疲勞的樣子問起，她說常有房顫。當天，當年的學生在老師家裡整整盤桓整日，一直到晚上很晚很晚了才互道珍重告別。是日，孟老師談到了她小時候如何從家鄉搭車來到上海，在紗廠做童工開始，後來因為評上勞模，保送進專科學校學習，認識了愛人萬老師。後來進入東方工業大學，擔任染化系62年級的指導員，這也是她作為老師第一次帶班。隨後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一直陪同著62大班一起前行，學生們普遍感戴她亦師亦友，亦姐亦母。就在那一天，孟老師把珍藏的同學聚會影集交給他保存，並希望大家要努力促成畢業四十周年聚會。那天，還在孟老師家共同包餃子一起進食。不料，這竟是吃到孟老師親手包餃子的最後一頓晚餐。

賀琮琤詢問老師是否還在繼續寫字作畫，回答說，現在不了，餘下來的一包宣紙都送給盧老師了。由於受到老師訴說經常有房顫以及專授影集代為保管的心緒之嚴重影響，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賀琮琤本來很想討要一幅留做記念，但始終沒好意思開口。由此錯失機會，終成平生憾事。

人的心臟有一個電系統為心臟提供信號指示何時應該收縮何時應該放鬆。造成房顫的病因是電信號紊亂，導致心房發生顫動從而失去正常收縮功能。因而，房顫是一種比較嚴重的心臟疾病。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賀琮琤他們真沒想到不要說第二年再在一起包餃子過大年，元旦還沒有來臨，是年12月18日，晚上6：45，孟滿彩老師因為腦溢血搶救無效，不治身亡。

病危消息第一時間傳來，賀琮琤接到急電——孟老師突發心臟病已送往醫院搶救。顧鼎臣當場和賀琮琤商定，由他火速聯繫心血管系統專家看如何參與會診，由賀琮琤聯繫在滬同學安排輪班護理。誰知賀琮琤他剛撥打電話聯繫上董韶君和尉遲賓，僅僅短暫的片刻，又接到顧鼎臣二次來電：一切都來不及了，搶救無效。賀琮琤一下子呆住了，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學生出面會合操辦後事，2006年12月22日上午10時，在滬同學包括外地能趕到的總共17位聚集在龍華松柏廳。同學們精心挑選了108朵綠玫瑰，代表我們全體同學的懷念心情，並配上六支白鶴芋，表達師生相處難忘的六年美好光。

輓聯
亦教亦誨培植學子
克勤克儉辛勞畢生
橫批
慈母良師

悼詞由皇甫少華起草，橫批有林子文添加。顧鼎臣出面宣讀，其間他淚流滿面多次泣不成聲。

——沉痛悼念敬愛的孟滿彩老師。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們希望重新回到與老師在一起的美好日子。然而，生命脆弱，日月無情，可親可敬的孟老師呀，您為何走得如此匆忙？！

孟老師！當噩耗傳來時，我們實在難以相信。現在，我們望著您安詳的面容，留給我們無窮的哀傷！老師呀，在您病痛中我們沒能去看望您，已成為我們終身的遺憾，永久的傷痛！

憶往昔，思前情，倍感親切。教室中，您的身影，您的諍言，教導我們如何正直做人；農場上，您和我們一起頂烈日，戰三秋，甘苦共嘗。您爽朗的笑聲，和藹的音容，恍若昨日。為什麼相隔四十年之久，老師您還讓我們至今不能忘懷，那真是因為您善良的心地，寬廣的胸懷和待人的真誠，對我們任何一位同學不抱偏見，自始至終誨人不倦。您的品德，您的笑貌早已深深地銘刻在我們的腦海之中。

六年的大學生活，孟老師，您是我們最敬愛的良師益友，沒有之一！您的言教身傳，讓我們終身受用。畢業之後，我們108位同學分佈在全國23個省市，認認真真做人，兢兢業業做事。其中許多人已經成為國家建設的專家和幹才，為國家作出了應有的貢獻。現在，我們可以問心無愧地向您彙報：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絕對沒有辜負老師的期望。我們惟願老師長壽無疆，無奈歲月無情，病魔作祟，撒手塵寰，回歸仙鄉。孟老師，您去得過早，走得太忙。老師辛勞一生，晚福未享；我們犢情未報，無限傷感。號泣祭奠，難訴衷腸！願老師魂返瑤池，願老師神明有靈，地久天長，歡樂天堂。

今天，我們飽含著滿眶淚水與您告別，悲痛不已，心潮難平。孟老師，您沒有離開我們！老師的教導，老師的深情，永遠不能忘，永遠不會忘！老師的高尚品德，老師的音容笑貌永遠留在我們的心裡！

孟老師，您帶的第一批學生衷心祝願您一路走好。

62年級染化大班全體學生
公元二〇〇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親臨追悼會現場的同學小計共有：顧鼎臣、賀琮琤、林子文、甄明德、董韶君、虞廣裕、尉遲賓、畢星星、貝立銘、唐滌非、周文彬、鄧華蔚、貫春雷、余心純、溫世初、李天益、季喻。排名不分先後，17/108，將近百分之十六。

孟老師遺願：畢業四十周年聚會。終於在次年2007圓滿實現。

其實，好些學生遠在外地要末是不及通知或是不及趕到，還有就是自身病痛未能前來；再者便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在年逾古稀的孟老師謝世之前已經英年早逝。

崢嶸歲月蜜樣稠，涼風輕吻拂柳梢；且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曾記沙場秋點兵，踏遍青山人未老；堪嘆黑了木耳，軟了香蕉。

溫世初在一次老同學湖州聚會上，忽然想到簡忠誠不是離開大西南調到湖州後來又患淋巴型白血病去世了嗎？總有點楞頭楞腦說話直來直去的他提議大家老同學一場，既然已經到了湖州，應該去墳前看望一下。結果無人接嘴。

事後，迴轉上海說給剛從紐約回國的雷天罡聽，後者一聽馬上對溫世初說：簡忠誠他人死如燈滅，你提這種建議幹嗎？誰知道他墳塋在哪裡，再說交通工具呢？溫世初不服氣，回嘴講：李天益就知道啊，況且柴廠長接待，怎麼會沒有大巴做交通工具？！

雷天罡用一個例子給他解釋——儂要曉得，我伲證券公司有位老資格同事，他對股票有三不買。
——哪三不買？不探底，不追高，不盲目跟進？
——都不是。你說的是動態分析，我說的是行業分佈。這位台灣來的老先生不買三個行業：監獄、醫院、殯葬。
——啊？！美國連監獄也上市！？
——這你就不懂了吧。

李天益確實知道簡忠誠的墳墓在哪家公墓。據知情人說他在他化療時特地去看望過老同學。時任副廠長的簡忠誠臨終感嘆，以前那麼拼搏一心一意撲在工作上罔顧自己身體，現在想想真不值得。

李天益陪著安慰，卻也在心中暗暗悲哀：他想起滬劇界領軍人物丁派創始人丁是娥也曾如此自責。人生到頭來，榮譽名利爭勝要強都是過眼雲煙。沒能帶隊去香港演出，沒能舉辦一場個人演唱會都是無可彌補的終身遺憾。還不如同樣得癌症的越劇傅派創始人傅全香早關注早發現早治療帶病延年生活得好好的。

簡忠誠遺留下一個小女兒，隨著母親改嫁，變換了姓氏。這世上能夠真切想到他的人越來越少。眼下生活節奏緊迫，中年死亡案例很多。據統計，染化62級大班中業已去世十名老同學，約為百分之九。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場艱巨的馬拉松，那麼比的不是比快看誰先到達終點，而是比慢比誰最後衝過底線。

這一回是同濟大學的侯朝聞在紐約曼哈頓招待遠道而來的張子桓。張子桓來美到號稱萬國建築博覽城的芝加哥公差，那時侯還沒有直飛航班正好順便在紐約轉機時碰頭老同學。只因還是包干制，張子桓吃了好幾天速食麵。所以，侯朝聞要好好招待他一頓貨真價實的中餐解解饞。

席間談起老同學上海聚會，接著張子桓就提到始終聯繫不上的姜至煥。侯朝聞對張子桓說悄悄話：幾年前有同樣來美住在法拉盛的兩位學弟學妹看到過他。

——真的？在哪兒，有地址嗎？
——沒有。看到他是在格林威治村喝咖啡。
——格林威治村？有啥講究?
——那裡是文人騷客聚集地。不知道李安譚盾姜文都來過嗎？或許《喜宴》就是這樣來的靈感。

張子桓他雖然看過這部奧斯卡提名影片，卻並不感興趣。急切地繼續。

——姜至煥他怎麼樣？還好嗎？
——不好說，有人看見的是那種藝術家披肩長髮型，外加彩瞳。還有消息講他得了和湯姆漢克斯第一次拿奧斯卡影帝那個腳色一樣的病。
——還有彩瞳，怎麼會啊？！
——怎麼就不會！林子大了什麼鳥沒有！據說他大學畢業分配在東北生產建設兵團時被一個連長提拔當了文書離開男生集體宿舍搬到連長單人宿捨去了。後來那個連長雙開了。
——什麼雙開？
——連雙開都不懂，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開除黨籍開除場籍，不辦轉業是複員打發回山坳坳老家。
——我還是不敢相信。別是瞎傳吧。
——你還記得嗎？那次班上文娛活動，他唱的是什麼。
——唱的什麼？
——你忘啦？！他是反串越劇西廂記呂派拷紅。
夜坐時停了針綉，
我與小姐閑講究。
她說哥哥病已久，
要到西廂去問候。
他說夫人將恩變做仇，
竟教小生在半道上喜變憂。
他說紅娘你先走，
叫小姐權且落後。
月兒才上柳梢頭，
早已人約黃昏后。
常言道女大不中留，
其間何必多追究。
夫人啊，你得放手時且放手，
得罷休時且罷休。
夫人啊，紅娘不曾把日月記，
月余來早已情意兩相投。
——呵呵，你倒全記住了。
——還有，恐怕你在國內不會知道格林威治村是什麼樣的地方。
——啥樣子？
——那裡有石牆旅館，現代同性戀權利運動發源地。
——原來這樣啊！那麼，他是撿肥皂的？
——這不好說。不是連得紅娘都說了嘛：其間何必多追究。

張子桓帶著疑問回到上海在三兩好友中又陸續聽到一些奇談怪論。蘋果當年大多青澀，現今蜜桃均已熟透。點點滴滴拼湊到一起，構成了一副完整Puzzle的大致輪廓：

步態——為什麼兩條腿不能完全併攏？處男和處女一樣，從男孩到男人，從姑娘到婦人，曾被強力分開過，走路時就能從背後看出行狀。

心態——為什麼偏愛女生唱段，包括那首江雪琴的「五洲人民齊歡笑」，不是男旦賽如男旦。

傳聞一——姜至煥在老家池州談朋友時求婚是他父親出的面，與女方談妥一切。不是未婚夫親自向未婚妻表白實在是異乎尋常。

傳聞二——成婚之後，沒有蜜月，沒有恩愛，新郎很快就準時離去，理由是工作繁忙刻不容緩。

傳聞三——兩地分居，不願調動，妻子曾經請丈夫吃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傳聞四——終於生育了一個男孩，看上去聰明伶俐十分可愛。小爸爸好像並不喜歡這個孩子。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到後來索性絕跡不見人影。

傳聞五——和日本著名電視連續劇《華麗家族》劇情相仿，跟木村拓哉扮演的小男孩長大后越來越像他祖父，一個模子里澆鑄出來。

傳聞六——應該說這並非傳聞，而是確切的事實：姜至煥的排便習慣是每日早晚兩次。而且晚飯或者夜宵之後的一次至關重要。

傳聞七——真關注的話，可以查到醫療記錄：聖瑪麗教會醫院急診。住院原因肛裂。陪伺在病榻旁的是他的藍顏知己Mr.John Lee。至於是否曾經是像蒲松齡所言血流漂杵，未可妄加猜測。

種種傳聞，是真是假？究屬如何，不得而知。反正，美國這個自由世界無奇不有，姜至煥喜歡格林威治村毫不為怪。

據《新英格蘭醫學雜誌》一份調查報告顯示，用安全套來預防艾滋病的失敗率為16.7%。共用牙刷和剃鬚刀也是兩大隱患。在橢圓辦公室，陸文斯基為柯林頓總統服務的那種方式同樣。

會不會就像魔術師約翰遜那樣HIV攜帶者照舊安然無恙？可是，大家再也沒有聽到姜至煥的任何消息。即使上海灘包打聽聯邦調查局也無能為力。

在勢必會時不時被惋惜過早離開人間的老同學中，最令人唏噓的是史濟華。他人很聰明好學，也很努力執著。也是為了刻意避讓，沒有去報考母校改為報考蘇州一所高校。如願高分錄取，畢業後分配到研究所。研究所碰上可怕的雌老虎獨夾剪混合體，把他打發到下屬工廠。辦公室有句格言：女上司是禍害。誰讓史濟華其貌不揚，再加上笨嘴拙舌呢。如果是一個像祁同偉這般長了鸚鵡巧舌的帥哥，那就會青雲直上了。

湖州聚會，一眼掃去，真的是三歲定八歲，八歲定終身。做學問的就是做學問，當領導的照樣當領導，老九還是老九，老大當然老大。任他風雲變幻，我自巋然不動。

譚宗明至今記得史濟華在老同學湖州聚會上拖到最後的極短髮言：老同學當中我最攤板了。

極其可能，他直到去世還是處男，跟山楂樹下的老三患白血病之前那樣臨終願望就是能看到一具真切的女性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