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篇:後記讀罷
感謝何智榮同窗為拙作《我們擁有同一個名字——老五屆》擬寫後記。
除了後記,何智榮還是寫作這本書的創意策劃。如此一來,他成了名副其實有始有終的強力推手。
感謝何智榮的中肯批評,那一首殺氣騰騰的革命歌曲《永遠不能忘》歌詞聽了意見后已被整段刪除。本該多化精力來進一步修訂,惜乎有畢業五十年紀念時間性限制,只得匆匆交卷。好些缺憾也就像影視是一門遺憾的藝術那樣停格,無法跟戲劇一般地於下一場演出中不斷地加以精益求精。
有所分歧的是——他傾向於強調老同學中間,有的是專家、能人、高手,個個都是相當優秀傑出的人才;而我認為光是評功擺好那豈不就成了英模先進事迹公告欄。他側重的是正能量的傳播,我強調的是有趣味有故事有意思有內涵。或許緣由他從求學開始一切都是靠全額助學金方能成就,一向擔任班團幹部又在六十年代晚期早早成為新上海人進入上海工礦后至今一帆風順,滿眼看到過很多光明。而我則跌落塵埃深陷泥塗身處底層歷盡坎坷,更容易體味到環境之陰森前景之黯淡旅途之險惡人性之卑劣。因此,除開了在《我們擁有同一個名字——老五屆》中有從軍榮任騰飛等章節之外,還包含有迷亂失竊叛逃等章節。很可能這才是算得上是全景掃描吧。
文中許多不足之處至今已無法彌補。有些人物限於篇幅和時間只是一筆帶過。好在可以有個參照的東東作為遁詞——應該看到即便吳敬梓開創古典諷刺小說先河的《儒林外史》也不是每個人物都會像范進那麼立體飽滿。哪怕是《水滸傳》,一百單八將中比如地健星險道神郁保四地狗星金毛犬段景住,他們也差不多同地惡星沒面目焦挺一樣沒有多少面目可言。
若是要欣賞作者在戲曲劇本(這是作者作為編劇自許的強項)里對出場人物心理環境性格特徵的描寫,不妨可以在此隨意摘取兩個原創/改編例子以資補償。歷來喜愛文藝的老同學曹其瑛已經購買了《趙燮雨劇作新編》上下卷一套。其中有著出於討嫌片面歌頌皇家李楊愛情的《長生殿》,旨在描述平叛亂反分裂完整地反映那一段歷史全貌的而寫作的原創古裝歷史劇《回長安》。在第四場收復返京中,唐肅宗李亨有唱段:
賢臣護駕回長安——
茅屋蔽,生計毀,
市面蕭條,田園落荒,
一路行來,四野茫茫。
回長安,穿咸陽;
穿咸陽,過宮牆;
過宮牆,心激蕩;
心激蕩,意彷徨;
意彷徨,猶悲傷;
猶悲傷,藩鎮叛亂累存亡!
春雪消,春草旺;
春雨貴,農稼忙;
農稼忙,事蠶桑;
事蠶桑,費周章。
細思量,自難忘,
怎能忘黎民百姓苦難嘗!
去時東宮步踉蹌,
歸來天子坐明堂。
看眼前滿目瘡痍百業待舉,
更有待君臣齊心一統山河勵志中興重振我大唐!
關注民眾疾苦,頌揚中興之主;怎麼樣啊,足夠正能量,是不。
另有,曾為戰友京劇團編導著名楊派老生李崇林先生讚賞的獲獎改編京劇劇本《笑面人》第五場恍惚中男一號關伯倫長達一百廿八句六十四韻的凈場唱,裡面充斥著他對宮殿豪華之驚詫以及紛亂內心之掙扎的細膩描述。
關伯倫幕後唱:
【二黃導板】
落地一架穿衣鏡,(追光中,關伯倫官服盛裝以袖掩面步履沉重地倒退著上場,接唱)【撞金鐘上】
【回龍】
看得我頭髮懵來眼發怔。
奇裝扮啊怪模樣,
苦參竟會充人蔘。
【二黃快三眼】
沐猴而冠痴獃呆,
小丑加官傻愣愣,
逢凶化吉費猜測,
太陽怎會西邊升。
夜來獨步江河岸,
其時人靜更已深。
事有蹊蹺一而再,
列隊團團來圍困。
有司緝拿臉猙獰,
鐵索鋃鐺進王城。
驗明正身旨意下,
雷霆化作九重恩。
【二黃原板】
渾渾噩噩夢未醒,
走出桑拿汗一身。
衛兵搓澡勤服伺,
浴罷更衣步履沉。
三魂六魄怎自持,
地獄天堂亂升騰。
身份突變難平靜,
不由我滿腹疑雲密層層。
【二黃搖板】
眼前是真還是假,
鏡底是假還是真,
到底我是誰?!(幕後男聲合唱:我是誰?!)
是否還是關伯倫?
究竟誰是我!?(幕後男聲合唱:誰是我!?)
【二黃原板】
哭笑不得嘆人生。
一個沉淪醜八怪,
一名江湖賣藝人,
窮途落魄無長技,
阮囊羞澀少分文,
剛有公主施青眼,
頃刻女王賜名份。
舊衣爛衫俱扔下,
簇新官服換上身。
炫耀紫蟒佩玉帶,
憐惜破襖縛草繩。
往昔乞討要張口,
於今衣來把手伸。
他們恭敬國公爺,
再無譏嘲唾棄聲。
造化弄人難適從,
未知此身何處存?
【二黃流水】
牽線木偶一路走,
不道穿過幾重門。
雕砌玉欄金璧輝,
滿堂紅火四時春。
麴院迴廊通幽徑,
園林處處花木盛。
明明亮亮似白晝,
林林總總燃千燈。
【二黃快板】
天上巍峨神仙府,
人間顯赫帝王尊。
皇家奢華滿目是,
塵世疾苦怎不聞。
百姓敢怒不敢言,
怨氣衝天籠乾坤。
【二黃搖板】
又見一座宮殿在,
未知供奉何方神。
越走越是渾沌沌,
好似陷入迷魂陣。
行來倍覺香味濃,
濃香刺鼻胸越悶!(聚光打在睡卧在寶帳內的伊莉公主身上——設計安排在天幕上顯示映像后立即隱沒。)
【二黃散板】
啊呀呀,千不念來萬不想,
眼前突現睡美人!(一下子呆住,然後開始不停地顫抖。)
霎時間驚雷鳴閃電爍,
恰便似地陷裂天塌崩;
顫抖不止心頭震,
顫抖不止心頭震。
她,她,她渾身上下似全裸,
凹凸分明攝人魂!!!
一挽青絲盡烏黑,
渾身雪肌多白嫩。
嬌艷欲滴天然樣,
任是無情也動人!(幕後合唱:任是無情也動人!)
【二黃快三眼】
禁不住滿腔慾念熊熊燒,
正好比懷中揣著火一盆。
她就是發來請柬的貴公主,
她言道今晚寢宮將我來等。
雖說已然被拒絕,
誰料天意偏作成。
歷歷在目非幻景,
難道果真有緣分?!(停止顫抖。)
我待要上前將她來抱起,(疾步上前,又突然停住。)
【吟板】
猛想起海迪妹妹與我兩小無猜情意深。
【二黃流水】
二人身影交疊現,
兩個聲音在紛爭。
寶馬香車珠冠頂,
星眸粉頸染絳唇,
嬌聲喚啊輕輕喚,
【二黃搖板】
錯失良機莫悔恨。(幕後嬌聲合唱:莫悔恨!)
【二黃流水】
淚飛似雨濕衣襟,
月里嫦娥欲斷魂。
厲聲喊哪急急喊,
【二黃搖板】
懸崖勒韁休放任。(幕後厲聲合唱:休放任!)
【二黃流水】
欲往前來難向前,
欲待抽身怎回身。
舉棋不定心躊躇,
進退兩難難煞人!(幕後輕聲合唱:進退兩難難煞人!)
【二黃搖板】
進兩步來退三步,
慾海春潮亂翻滾。
【二黃快板】
七竅冒煙喉舌干,
四蹄撒歡小鹿奔。
此身似困蜘蛛網,
紛紛亂來亂紛紛。
魂不守舍難掌控,
心猿意馬狂馳騁。
【二黃搖板】
何去何從怎麼辦,(幕後輕聲合唱:何去何從怎麼辦?)自摸良心自責問!
一個是要我,要我要我,
要我終身相伴斷不能;
一個是愛我,愛我愛我,
愛我青梅竹馬怎離分!
【二黃快板】
難忘小妹同甘苦,
誓與海迪伴終身。
小妹愛我言切切,
耳旁猶聞語聲聲。
【二黃原板】
我還得眼觀鼻來鼻觀心,
收束邪念咬緊牙關決不敢分神!
休留戀這光怪陸離天仙境,
莫要丟下父女二人在苦等。
【二黃跺板】
忙尋覓路徑離此地,
早回家團聚早安生!
京劇劇本沿襲了同名小說世界名著作者雨果的人文主義精神,揭露王室宮廷的醜惡,歌頌底層百姓的真善美。
算作劇本朗讀會即興來上一兩頁吧——謹以此來作為《我們擁有同一個名字——老五屆》人物的內心活動性格特徵環境描寫不足的一些補償。摘錄少許,希冀迴響。
再次感謝後記作者贈詩言志:沒弦琴上是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