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擁有同一個名字 ——老五屆第一部：山雨漸03，相變

03，相變

    有的是學業影響工作，有的是身體不能勝任，有的是主動讓賢——關心最是后爭先。高舉紅燈自有後來人，很正常的歷史交替。本來就是後浪推前浪——還好沒有前浪死在沙灘上。絲毫不受影響的只有校報總編、系學生會和大班團總支全套班子。

    新舊交替中需要特別指出的是——調整的大班小班團幹部班幹部中最彈眼落睛的一位要算是新任大班文娛委員張哲人。

  大班組織三個小班聯合舉行聯歡。現任文娛委員當仁不讓，還極力發動群眾齣節目。那個年代不時行現在風靡的諷刺性小品，齣節目無非是傳統性的唱歌選段。確實發掘了一些尖子——比如來自蘇州蘇高中的陳錫良。陳錫良他戴著一副黑邊框眼鏡，一口軟糯正宗蘇州話，抱著一具三弦上來坐定。撥弄幾下弦子調好音符開口就唱蔣調創始人蔣月泉代表作杜十娘——窈窕風流杜十娘，她是自憐身落在平康。落花無知隨風舞，飛絮飄零淚數行。在青樓寄跡非她願，有志從良配一雙……。

  河裡青蛙從哪裡來
      是從那水田小河裡游來
      甜蜜愛情從哪裡來
      是從那眼睛里到心懷
      哎呀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哎呀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哎呀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年輕人就是這樣相愛
      河裡青蛙從哪裡來
      是從那水田小河裡游來
      甜蜜愛情從哪裡來
      是從那眼睛里到心懷
      哎呀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哎呀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哎呀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年輕人就是這樣相愛
      哎呀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哎呀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哎呀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年輕人就是這樣相愛。
      年輕人就是這樣相愛。

    儘管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在場人員都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迷人的愛情歌曲，旋律和嗓子的完美契合，那是任誰都懂得的——藝術無國界嘛。這時候的氣氛接近沸點了。張哲人慾罷不能，強烈要求下繼續奉獻歌喉。第三個曲子還是印尼民歌星星索。

  星星索啊，星星索啊，

  星星索啊，星星索啊，

  嗚喂，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船兒呀隨著微風蕩漾，

  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嗚。

  嗚喂，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姑娘啊我要和你見面，

  向你訴說心裡的思念。

  當我還沒來到你的面前，

  你千萬要把我要記在心間，

  要等待著我呀，

  要耐心等著我呀，

  姑娘，我心像東方初升的紅太陽。

  嗚喂，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姑娘呀我要和你見面，

  永遠也不再和你分離。

  嗚喂，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姑娘呀我要和你見面，

  向你訴說心裡的思念。

  當我還沒來到你的面前，

  你千萬要把我記在心間。

  要等待著我呀，

  要耐心等著我呀，

  姑娘，我心象東方初升的紅太陽。

  嗚喂，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姑娘呀我要和你見面，

  永遠也不要和你分離。咿！

百分之九十九的聽眾根本就從來沒有聽見過——算是首聽！可有耳福了，不懂也懂了啊！當時沒有人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很快就被禁止了——愛情歌曲靡靡之音。哎呀媽媽和星星索越發在歌壇絕跡。更沒有人會預見到星星索這首歌曲後來被選入中國高中標準實驗教科書《音樂鑒賞》以及初中音樂教材中。

記憶猶深。原來大班搞這麼一次活動並非是文娛委員的更替，更是為了進一步選送節目到大禮堂面向全校這個平台上去。最後染化62級出線的是一首革命歌曲和一個歌舞小演唱。

張哲人的三首愛情歌曲全軍覆沒。清雅秀麗身材苗條的屠杏娟演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也不可能出線——反帝反修的必然。其中包含心上人啦啥的也總是禁忌。

  深夜花園裡

  四處靜悄悄

  只有風兒在輕輕唱

  夜色多麼好

  令人心神往

  在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靜靜流

  微微泛波浪

  水面印著銀色月光

  依稀聽得到

  有人輕聲唱

  多麼幽靜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

  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著我不作聲

  我想對你講

  不知怎麼講

  多少話兒留在心上

  長夜快過去

  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願從今後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出線的是佟輝獨唱的唱得幸福落滿坡——幸福的生活幸福地歌唱，隻字不曾提到愛情。

  南山嶺上南山坡
      南山坡上唱山歌
      唱得紅花朵朵開
      唱得果樹長滿坡
      唱得果樹長滿坡 長滿坡
      東坡唱起豐收樂
      西坡唱起銀水河
      河水淙淙流不斷
      東坡西坡長稻禾
      東坡西坡長稻禾 長稻禾
      高坡青松葉不落
      低坡紅花果樹多
      前坡蜜桃后坡梨
      千重萬迭金銀坡
      千重萬迭金銀坡 金銀坡
      金坡銀坡八寶坡
      羊群滾滾似銀河
      牧童站在銀河岸
      手揚鞭梢口唱歌
      手揚鞭梢口唱歌 口唱歌
      田坡林坡花果坡
      綠草青青牛滿坡
      南山坡上放聲唱
      唱得幸福落滿坡
      唱得幸福落滿坡 落滿坡
      唱得幸福落滿坡 落滿坡

沒有愛情，照樣幸福。

譴責李甲背叛愛情的杜十娘當然不行，杜十娘還是一個妓女，陳錫良也未能倖免。取而代之的一檔評彈節目是化三大班的學妹沈學敏彈唱的應景開篇：小媽媽的煩惱。月淡星稀影模糊，夜深人靜聲息無。唔唔唔，搖搖寶寶要睏覺。小媽媽是手推搖籃頻頻嘆，想起了早婚煩惱多。不光內容符合提倡晚婚晚育大背景，響應號召只生一個好，而且學妹天生一種古典美，徐麗仙開創的麗調婉轉纏綿，琵琶彈奏技藝也比陳錫良的弦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在事後，陳錫良以及幾個評彈迷不無懊惱地一致認為：如果當時獻唱的不是選開篇杜十娘而是中篇王孝和裡面的寫遺書——好容易養兒到如今或者黨的叮嚀——我家是世世代代把魚捕，那就好了。說不定就能beat小媽媽的煩惱出線。

小歌舞節目是一男三女，陳家棟主演趕馬大哥，山路彎彎走馬幫，築成大路才能運送機器，少數民族姑娘歡欣鼓舞，體現了民族團結大搞社會主義建設的幹勁，過關出線。此時此刻的同學們根本不知道即將陸續刊登報刊並在校內掀起熱烈討論學習的九評，也越發不會知道八屆十中全會在大家入學不久，同樣一個九月份勝利召開。就在會上，毛澤東主席發出了「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和階級鬥爭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號召。

這次全會的分量作為學生集體意識直到後來革命樣板戲之一，唯一一部反映新中國工人階級精神面貌的《海港》修訂版中特意增加了一段唱詞才有所體會。

方海珍 （閱罷公報，心潮澎湃）
    （唱）【西皮寬板】
    細讀了全會的公報激情無限，
    望窗外雨後彩虹飛架藍天。
    江山如畫宏圖展，
    怎容妖魔舞翩遷！
    【二六】
    任憑他詭計多瞬息萬變，
    我這裡早已經壁壘森嚴！

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李麗芳整段唱腔慷慨激昂。加了下杠的這句唱詞提到的全會公報，就是指黨的八屆十中全會。和反映地下抗日鬥爭的《紅燈記》後來也增添了一段「一路上多保重山高水險」完全不一樣的含義。在這裡，李玉和增加的唱段只是為了解決受傷的地下交通員他沒有死，必須要有個交代。方海珍她強調的則是整個劇情都是在「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這個總綱下展開革命當代戲曲緊跟形勢綱舉目張的主題。

確實的變化多多。思想教育，問大家畢業后的理想是什麼？答曰：當一名紅色工程師！工業大學學工科的志願嘛，當工程師本是題中之義，冠以紅色是表示革命性。大凡紅色，那就和革命聯繫到了一塊——唯一例外是交通標誌（後來才又是股市上漲）。誰知道紅色工程師這個答案照樣有瑕疵。一句反問：你們說的這個紅色會褪色嗎？！一記黑虎偷心，在座的啞口無言。學染整的更是馬上想到染色牢度問題。

孟滿彩老師在學期結束總結報告中再也不提學習成績優秀的學生名單——曾經的教學業績讓她感到多麼驕傲。

    很快，紅色工程師的理想換成了做一枚精緻閃光的螺絲釘。還要永不生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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