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短篇評彈《傷逝篇》

作者:量子在  於 2017-10-9 21:4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彈詞腳本|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關鍵詞:《傷逝篇》

傷逝說明:

1,        同樣從魯迅小說改編由上海崑劇團黎安等主演的崑曲小戲劇本《傷逝》早已獲獎。

2,        無獨有偶,河南豫劇院三團盛紅林等主演的同名劇目小劇場豫劇也已獲獎。

 

短篇評彈《傷逝篇》系根據魯迅先生短篇小說《傷逝》改編。(這是我寫的第三個短篇評彈腳本,與《遇仙記》《奇雙會》連在一起可考慮作為完整的一場書目來演出。)

演出時建議上下手分別起史涓生和何子君這兩個主要腳色。其餘蘇州籍女房東和揚州籍娘姨兩個腳色可由演員自行決定由誰來擔任。

題記——
告別懦弱
揮別膽怯
辭別過去

故事發生地點:上海市內吉祥弄某號
時間:民國初期

主要人物:
史涓生,男,某公務局小職員,年約二十齣頭
何子君,女,史涓生同居女友,年約十八九(備註:魯迅原著中子君並無姓氏,何姓是彈詞作者添加給子君的姓氏。)

(說表)勒浪上海城裡廂上只角里格下只角,下只角里格上只角,還弗算是租界格地面浪向有一條弄堂叫做吉祥弄。

今早仔天氣蠻好,搭著春天格一個尾巴還算得上春光明媚。吉祥弄里該家人家格女主人心裡格外開朗。為啥體呢?一間前廂房因為地段弗算忒理想一向空關勒浪,現在已經撥俚租仔出去。心裡廂算算格筆賬,當家人勒浪公務局裡做仔一格小職員,人還算忠厚老實弗會得爬分弄啥外快戲,格收入也叫做有限。現在自家也剛剛養好仔一格小毛頭嘛,開銷只管勒浪漲上去。再加上用仔一格娘姨末,格外顯得緊綁綁。現在好哉,房鈿收入可以貼補家用,自家萬一要有啥格外插花開銷也好指望該格一筆進帳。

勒浪新房客小兩口一淘來看房子格辰光,房東用格一格揚州娘姨齊巧勒浪橫弄堂里鄰舍人家呷山河弗曾勒浪屋裡廂,故所以弗曾看見過歇新房客俚篤兩家頭。現在將近燒晚飯辰光盪法盪法一路盪迴轉來看見前廂房有兩格陌生人拎仔皮箱勒浪搬進來末,曉得是來仔格新房客哉。眼睛著能瞄過去一瞄末,兩隻賊眼烏子幾化凶拉里,馬上撥伊看出問題來哉。回到女東家格房間里廂,湊到耳朵半邊開口講話哉——

娘姨:啊吆喂,我的少奶奶啊——(旁白:做腔做勢,像啥浪頭甩得蠻大格樣子。)

東家:做啥大驚小怪?當心拿小毛頭吵醒仔。(曉得俚揚州人歡喜拿仔雞毛當令箭,所以末人家叫揚州人揚虛子。)

娘姨:少奶奶阿是不曾看出來迪格兩家頭路道不對啊——(旁白:曉得俚粗心煞,小菜場里買仔黃陠回來冒充黃魚,伊也搞弗清爽格。)

東家:啊!(旁白:耐末撥俚一嚇呀,豪燥頂過去問問清爽。)啥地方弗對介?

娘姨:阿曾看見這個女的,左手浪向沒得戴結婚戒指?

啊呀,耐末撥俚提醒仔,恍然大悟。弗要說左手浪向,就是右手浪向也弗曾看見戴呀。接待俚篤格辰光樣樣色色稱心,小夫妻兩家頭面清目秀一對讀書人蠻蠻好好放心。伊拉兩格人打扮也蠻大路格——男格一件夾格長衫,哪能看得出是夾格呢?因為俚袖子管捲起來哉;女格一件條紋布衫玄色格裙子,腳浪向一雙半新弗舊格黑皮鞋。頂頂要緊男格搭我屋裡男人一樣倒也是吃公家飯格,公務員有得固定工資收入,(旁白:該腔里巴忙漲工鈿,公務員漲起來還來得格快!)弗像是會得搗亂拖欠房鈿格樣子。偏偏末,隱隱然倒覺得像啥有啥地方弗大對,一時浪向也講弗清爽。現在真相大白,耐是租約也定好仔哉,也弗好反悔。看勒浪預付好格定洋搭仔先交格租金面浪隨便吧。

要曉得現在格時代末未婚同居弗算啥稀奇,連得大學生里向也已經行開來行得弗得了哉。不過勒浪該歇辰光是確實為社會浪向所鄙視格。格格娘姨看見仔東家也同意自家格眼光格心裡向得意啊,像啥小腳老太業餘克格勃捉著仔啥格間諜特務中著仔啥格大獎著能高興。俚一向歡喜管閑事歡喜搬嘴舌,揭露出來人家是私奔末,弗曉得俚耐自家倒也是格搭客娘姨呀。

此地主僕兩個勒浪暗底下議論,前廂房裡兩家頭也勒浪談論呀。只撥過伊拉兩家頭弗是勒浪談論別人只是勒浪談論自家格幸福生活!現在迪間前廂房是連家生出租格(a furnished room),房間卧床書桌一應家生統統舒齊哉,搬場是便當煞脫。手裡向格箱子歸整好之後,史涓生踏上一步,握緊仔格何子君格手,拿俚橫看豎看,看得新娘子阿要幾化難為情介。

史涓生:子君,我伲終於走到一淘來了。
何子君:對,涓生,我伲終於走到一淘來了。
兩人對唱重唱輪唱。(彈唱)
史涓生:
屋雖小如舟,
春卻深如海,
你我兩人永結同心倆相愛。
何子君:
屋雖小如舟,
春卻深如海,
你我兩人永結同心倆相愛。
史涓生:
想當初——
想當初我倆商討多少遍,
何子君:
想當初——
想當初我倆談論多少回,
史涓生:
我倆人都敬仰印度文豪泰戈爾,
何子君:
我倆人都欣賞德國詩人名雪萊;
史涓生:
我伲談男女平等要追求,
何子君:
我伲談封建枷鎖要粉碎;
史涓生:
我決心打破舊習慣,
何子君:
我不怕人言多可畏;
史涓生:
我向你殷殷相告來求婚
何子君:
他對我脈脈含情半下跪;
史涓生:
你我何懼沒有父母命,
何子君:
你我哪怕無人來做媒;
史涓生:
世俗陋習丟腦後,
何子君:
花轎紅裙全拋開;
史涓生:
石破天驚一番話——
何子君:
石破天驚話一番——
(夾白)史涓生:該句說話,我是前生迪世永遠也弗會忘記格——
何子君:(用普通話朗聲)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
史涓生:(激動地)呱啦鬆脆格一句話!真是擲地有聲!
何子君:講出該句話實在是要勇氣格——(彈唱)
何子君:
我是一位新女性,
史涓生:
你是一位新女性,
何子君:
你的鼓勵真實在;
史涓生:
你的勇氣真可貴,
何子君:
攜手並肩兜馬路,
史涓生:
公開到此租房來;
何子君:
愛情純真又熱烈,
史涓生:
衝破千難和萬難;
何子君:
踏破鐵鞋無覓處,
史涓生:
得來功夫全不菲;
何子君:
天規天條難阻攔,
史涓生:
牛郎織女鵲橋會;
史涓生/何子君:
今早新房布置好,
何子君/史涓生:
自由結合兩相愛。

(說表)尋房子真格是弗容易啊,有種是兩家頭裡有一格人看弗中,有種是兩家頭一淘看弗中,有種叫啥一致同意是看中仔叫啥房東又弗肯租哉(其實是看看苗頭弗大對),總算有著能一間落實好辦喜事登勒拉一淘哉。弗去談小兩口親親熱熱,女房東看勒眼睛里向弗曾有啥,倒是格娘姨一直覺著迪格女格眼睛有點朝上翻,總歸透出一眼傲氣格樣子。算啥名堂經啊。也弗是穿紅裙坐花轎來格,神氣點啥?!同居呀,一生一世要撥人家看弗起格!耐看末哉,阿是撥我說中——沒得一個親親眷眷上門,真叫做爺弗親娘弗愛。娘家婆家人統統死光哉!

日腳過得蠻快,一霎眼睛已經是八月里哉。大家合用一隻廚房間,每日天勒浪買點啥燒點啥吃點啥一清二楚。迪一腔撥拉江北娘姨看出竅開來哉。現在辰光,正好聽見仔俚勒浪唱浪聲呀。

娘姨:嘿嘿,阿要滑稽,阿要好玩!平常日腳做人家倒也算數,吃兩塊乳腐蘿蔔乾阿是為仔減肥保持身段好這個樣子扭來扭去(學何子君走路風擺揚柳扭的樣子)今朝仔末中秋節八月半,家家人家過節板要買月餅吃。阿有啥自己不買來吃末也沒得別人家送得來。眼看是末恐怕斷六親了。我們東家是好好叫考究來——杏花樓搭仔新雅格月餅一盒一盒迭起仔有著能介高得來!

該格揚州娘姨一面勒浪唱朗聲末,一面勒浪想阿殼張該格史先生飯碗頭出仔啥問題敲脫仔末故所以日腳過得來比我們鄉下頭還要苦惱啊。應該去提醒提醒格東家,弗要房鈿落空沒得收!

該格房客屋裡向格事體倒撥拉揚州娘姨猜中仔呀,一格多月前頭郵差送來過一格大信殼,還是揚州娘姨接下來格。虧得俚西瓜大格字認弗得一擔,弗曾當場猜出里向是啥末事。史涓生回進房間里拆開來一看末,叫啥是一張油印格紙條。上面印著格就是——



局長諭史涓生著毋庸到局辦事
      
秘書處啟        七月十三日

多少日腳提心弔膽擔格心事終於到現在發生效驗。耐末停生意飯碗頭弗著杠哉。心裡向雖然一直忽忽竄,阿會得原先弗曾搭仔子君同居格辰光住勒浪會館里向格朋友到局裡向觸壁腳。倒是也一直弗敢對子君講起呀。到仔正式通知來關照用弗著去上班末,耐末只好攤牌。

史涓生:子君,弗,弗要緊格啊。我可以再去尋事體搭別人做抄寫,或者教讀,或者雖然吃力也還可以譯點書。何況《自由之友》總編輯就是碰頭過好幾趟格熟人,兩個月前還通過信呢。

一面講一面心裡向總歸有點寒絲絲,把眼睛著能瞄過去看子君。

何子君:那算啥?哼,我伲就去尋新格事體做。我伲……

聲音勒浪一路低下去呀。著能一格新女性面孔浪向也變仔顏色,格聲音聽上去毋撥力道格。

 

兩家頭大眼瞪小眼,呆脫仔半半日日,最後只好商量起來——終於決定拿現有的銅鈿盡量節約,一面去登廣告尋抄寫搭仔教讀格位置,一面寫信撥拉《自由之友》格總編輯,說明眼下面前格困難,請俚無論如何要接受我格投稿,幫幫忙讓我伲度過難關。

弗曉得登廣告尋工作弗是介便當格,投稿子弗管是翻譯也好創作也好同樣是急弗得急弗出格。眼看生計就是個大問題,就是房鈿格是弗肯饒賒撥耐拉里。

史涓生末可以躲到外頭推說是尋事體,何子君格是弗來三登勒拉屋裡一日到夜聽浪聲呀。

何子君:(彈唱)
柴米油鹽醬醋茶,
開門七件事,
樁樁件件費運籌。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
空肚皮餓煞泰戈爾。
雪萊吟詩稱文豪,
黛玉焚稿枉悲秋。
身為一個新女性,
口口聲聲爭自由,
可是自由的代價太昂貴,
為了要自由,
難得有自由。
數來數去一遍遍,
三十六個銅板買米買菜都不夠,
顧了這頭顧不了那一頭。
涓生他起早摸黑去奔走,
到頭來工作進帳哪裡有?
現今是他怕見我,
無有話語說出口;
而今是我怕問他,
教我怎樣去開口——
(夾白,普通話)今天又沒有找到工作?還是泡在圖書館里(突然換為方言)孵豆芽?
(叫啥子手浪向捏勒拉格一塊絹頭會得不知不覺當中脫手落到地浪——
沉湎往時情與愛,
奢望日月會倒流。
(木骨骨呆篤篤地揀起手絹,再次抬頭四顧茫然。耳朵半邊又響起——
回憶——<<史涓生:(朗聲地)子君,我倆終於走到一起來了。
何子君:(低聲地,抬起頭來)對,涓生,我倆終於走到一起來了。
史涓生:子君,這裡就是我們的家——
何子君:(環顧四周)這裡就是我們的家——>>
(這就是我的家么?)
家徒四壁冷清清,
形影相弔獨自愁。
聽得房東催房租,
如何打發實堪憂。

八月十五中秋節,馬馬虎虎吃過仔一頓晚飯,照老辰光史涓生推開吃飯檯子浪格油瓶碗碟,拿一盞暗簇簇格油燈擺過來開始冥思苦想,想小品文題目想翻譯稿譯法。一本半新格詞典已經翻得卷仔邊哉。俚耐算得賣力,但是弗曾有過歇銅鈿進帳故所以也就弗可能再有啥月餅哉。

就勒浪該歇辰光,只聽見何子君從廚房間汏好碗回進來,氣鼓鼓望床浪向一屁股坐仔下去。

史涓生:又那哼介?
何子君:我真弗想聽下去哉!(學揚州娘姨)啊幺喂,一條弄堂里從前弄堂到后弄堂從直弄堂到橫弄堂只有此地前廂房格房客今朝夜裡弗吃月餅,阿有啥節約到這個份上!
史涓生:耐弗要去搭俚一般見識。
何子君:啥格一般見識?史涓生:子君,耐真有點變哉。(旁白:本來登勒一淘仔應該對俚滿熟悉,連帶原本弗熟悉格地方現在角角落落統統熟悉哉,弗曉得那哼現在反而覺著陌生得來。)
何子君:耐講我有點變哉,我倒要講耐末有點變哉。(彈唱)
何子君:
阿記得那時在會館,
史涓生:
曾記得那時在會館,
何子君:
你是怎樣將我來追求?!
史涓生:
我是怎樣將她來追求!?
何子君:
你說道我倆志同又道合,
史涓生:
她說道和我情意兩相投;
何子君:
你說道不怕前途險,
史涓生:
她說道何懼山路陡;
何子君:
你說道行來共攜手,
史涓生:
她說道風雨亦同舟;
何子君:
你說道甘願把心靈來託付,
史涓生:
她說道自願將身軀來相酬。
何子君:
你說道尋一個紅顏知己作終身伴——
史涓生:
我說道尋一個紅顏知己作終身伴——
何子君:
終身伴伴終身,
史涓生:
終身伴伴終身,
何子君:
你的話兒至今猶在心坎留,
史涓生:
我的話兒至今已在天外丟。

何子君:耐古歇辰光講過歇格說話,今朝耐再對我講一遍啊——
史涓生:(旁白)格種談戀愛辰光格說話,叫我現在哪能再講呢?!
何子君:喂,涓生啊,耐還記得該歇辰光耐是哪哼樣子向我求婚格?
史涓生:哎,耐又來哉。該歇辰光是該歇辰光,現在辰光是現在辰光。弗一樣哉。
何子君:我弗管,耐拿該歇辰光對我說格再說一遍,(普通話)你說嘛!
史涓生(被逼不過):好好好!哎,子君耐答應嫁撥我吧——

何子君:弗對弗對!

史涓生:落里弗對呀? (心裡想想一眼弗錯蠻對呀。)

何子君:耐俚歇辰光先是拉牢我格手,再說格子君,我愛耐!
史涓生:格有啥兩樣呢。 (弗曾有啥實質性區別呀。)

何子君:我弗要末,耐搭我再來過一遍。
(旁白)耐末史涓生無可奈何,上去拉牢仔何子君的一隻手,對仔俚講:子君,我愛耐——耐嫁撥我吧——
何子君:還是弗對!
史涓生(已經有點弗耐煩哉):又有啥地方弗對介?
何子君:耐該歇辰光還有——
史涓生沉倒仔格頭嘴巴里咕仔一聲:還有點啥
何子君見俚沉到仔頭弗響末,只管頂仔上去:耐講,耐講,耐搭我講呀——

史涓生只管悶聲弗響。
何子君:耐阿是全忘記脫哉——耐是還跪下來一隻腳……

史涓生:(旁白)耐末真要吃俚弗消。阿有啥著能搞頭筋啊?(彈唱)
何子君:
我總是念往昔——
史涓生:
她只是在憶舊——
何子君:
我已勇氣無——
史涓生:
我已無勇氣——
何子君:
豪言壯語付東流,
史涓生:
豪情逸志付東流,
何子君:
只能夠——
史涓生:
只能夠——
何子君:
只能夠牽著你衣袖,
史涓生:
只能夠掙脫你的手。
何子君:
沒有愛的日子怎忍受?
史涓生:
沒有錢的日子怎生受?
何子君:
抬頭看朦朧一輪月西斜——
史涓生:
抬頭看一輪蒼白月西斜——
何子君:
天邊月圓心如鉤,
史涓生:
天邊月圓人難留。
(說白)對比仔從前,何子君格些磨練尖銳格思想豁達無畏格言論,現在看得出來到底只剩仔空虛二字。格空虛兩格也弗好當飯吃格。史涓生終於要熬弗牢哉。俚耐慢慢交抬起頭來,用五分困惑三分迷茫二分惶恐加起來一共攏總十分無奈格樣子開口講出來心裡向格咸話——
史涓生:子君,我想,我想……
何子君:耐想那哼?!(輕得來像蚊子叫著能。)
史涓生:耐一格新女性,還是去開闢新格路,去再造新格生活。免得跟牢仔我一淘沉下去……

咸話講到仔著能格份浪向,交關直白直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何子君聽見仔著能一句說話末,倒啥叫啥弗曾有史涓生原先覺著會得跳起來啊罵山門啊或者末至少哭哭啼啼啊。一點也弗曾料到——只有沉默,死一般格沉默。弗對,比死也難過格沉默!只見何子君格面色突然間變得灰黃像啥已經死脫仔過去能,隔脫仔一檔叫啥也變仔過來,眼光里向像啥是勒浪尋找新生活一樣。不過末,俚從此也就再也弗曾正眼看過史涓生。

史涓生耐末越加覺著等勒浪屋裡向一點也唔撥味道,日日勒浪圖書館里孵豆芽。起早摸黑挨死挨活要實在唔撥地方好去再敢踏進大門。

直到有一日迴轉來,還弗曾進房間撥拉女房東喊牢仔——

女房東:今早子何子君格爺來領仔俚回去哉。

史涓生一個人只覺得渾身格血好像凝結了弗會再流動,也像啥子腦門後頭吃仔一記生活,變得一點弗會思想哉。雖然也弗好算是意外末,倒底是要呆脫格。看見仔女房東別傳身體要走開末,方始想著開口再問一聲——

史涓生:格末,伊走了?!

女房東想迪格人要死哉,連得簡簡單單明明白白格一句閑話也會得聽弗明白。

女房東:伊當然走了啊。(旁白:難道還一腳等下去搭耐一淘日日吃蘿蔔乾?!)

史涓生:伊,——伊阿曾留下啥閑話?
女房東:閑話倒是有一句——托我等耐迴轉來末,告訴耐一聲——伊走了。

史涓生還有點弗相信呀,急急忙忙推門進去一看末,空落落落里來格人影子介。拉開大櫥門夜壺箱門再拉開一隻只抽斗,像啥何子君格人會得藏勒里向。念頭一轉末,弗要說人就是隻字片語也弗曾留下來。碗櫥里向只有一隻鹽缽頭裡底浪向剩下來有一點點鹽,其餘統統是空碗。抽斗里有幾十枚銅板,連得一張整張頭鈔票也弗曾有得看見呀。

史涓生一屁股坐勒浪床橫頭,心裡廂倒叫啥忽然感到一陣輕鬆呀——且慢,一陣輕鬆過後又是一陣糊塗呀,(彈唱)
一場好夢難長久,
子君今日被領走。
渾渾噩噩半年事,
朦朦朧朧來憶舊——
不是冤家不碰頭,
不是冤家不聚首,
不是冤家不分手,
不是冤家不淚流。
貧賤夫妻百事哀,
何況名分未曾有?
要獨立,人格怎獨立,
爭自由,人生難自由;
縱然自豪新女性,
到頭來一樣被柴米油鹽囚!
她不再是位新女性,
變作怨婦常悲秋。
她何嘗是位新女性,
當初怎會窮追求?
自由的價格昂貴我無力能承擔,
這樣的同居生涯我難以來接受。
我說過求你重予我新生,
我說過讓我還給你自由;
予我新生心惶惑,
還你自由路悠悠。
幾曾想你我舊時情——
舊時情分不再有;
幾曾想你我往日愛——
往日愛戀一筆勾。
到現在心內哀怨空落落,
到現在眼前凄涼黑幽幽。
難道我圖書館再去坐板凳,
難道我出版社再去觸霉頭?
新生的道路在哪裡,
再造的生活何處求?
回想會館初遇時,
而今只剩滿面羞。



弗曉得揚州娘姨勒浪外面聽壁腳呀,只聽見里向格一響,啥末事介?勒浪窗縫縫裡一張末——不得了嘍!史涓生一頭跌倒勒浪地浪向呀。

快來人啊!揚州娘姨嘩啦一聲喊末,拿男女房東都驚動仔一淘跑進來。關照揚州娘姨馬上拿史先生攙起來,男房東要去叫救命車末撥拉家小攔牢。兩家頭一商量,啥地方來送俚啥地方去!喊仔一部黃包車拿俚送回原來格會館里去。黃包車夫搭仔揚州娘姨兩家頭力氣蠻大,一左一右端整俚坐好靠好仔,再問清爽地址拉起車子跑起來。揚州娘姨回進來只聽見女房東勒浪咕:俚篤還欠仔我伲兩格月房鈿,耐末拆空老壽星討弗著哉!前廂房裡空落落一點也弗有啥值銅鈿格末事呀。

辰光過脫仔長遠,女房東倒是總歸勒浪牽記呀——弗是牽記史涓生搭仔何子君,牽記格是耐俚間前廂房弗曉得啥辰光能夠再租出去?娘姨心裡向想最好你租不出去,我即使買仔黃陠回來冒充黃魚,也用不到擔心撥拉房客看穿幫阿是。弗曉得俚格東家老早有仔主意哉——過年是一格忙檔,開仔年等小毛頭周歲過脫馬上拿格揚州娘姨回報脫。節約開支呀!

過脫仔一檔,年關將近。有一日子格娘姨興興頭跑轉來告訴東家一條消息——

娘姨:太太,我來講撥你聽一樁新聞,那個原本住在前廂房撥拉伊拉爺來領轉去格何子君已經死掉拉。

女東家:啊,阿是真格?

娘姨:一點都不錯!橫弄堂里張家裡用格娘姨搭仔那個女房客,喏,就是那個跟史先生私奔的,是同鄉呀。消息末,便是從她那兒來的!

就是弗曉得史涓生得著仔里格消息末,哪哼格想法?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死脫格人末已經死哉,活著格人末還得活下去。弗管俚是空虛要遺忘會悔恨感悲傷,史涓生決計弗會陪仔何子君去死,俚耐總歸還要一路活下去。

短篇到此結束。接下來馬上就要推出兩部新編中篇各自有得三四回書,歡迎各位新老聽眾繼續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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