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友蘭先生,字芝生,是近代中國著名的哲學家、教育家。
1912年馮友蘭入上海中國公學大學預科班,1918年畢業后就去了美國讀書。跟胡適一樣,都曾是約翰·杜威的學生。1912年馮友蘭入上海中國公學大學預科班,1918年畢業后就去了美國讀書。跟胡適一樣,都曾是約翰·杜威的學生。
1923年馮友蘭回國后曾先後擔任中山大學、廣東大學、中州大學、燕京大學的哲學教授、清華大學文學院院長兼哲學系主任。抗戰期間,馮友蘭與學者們共赴國難,擔任了在西南聯合大學哲學教授兼文學院院長。
1946年抗戰結束后內戰爆發后,在中國前途未卜的情況下,他感到心灰意冷,於是離開中國,應邀到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擔任客座教授,教授中國哲學史,並順利取得了在美「永久居留權」。
馮友蘭先生在對西方學子的授課中,以一個中國學者的淵博與自信,在中西哲學的橫向比較中,他卓有成效的將源遠流長的中國哲學思想與西方哲學融會貫通。他授課的講義經整理后,定名為「中國哲學簡史」在美國出版。該書一經問世就成為了西方了解和學習中國哲學的入門書籍,被翻譯成多國文字出版發行,成為世界上許多大學講授「中國哲學」的通用教材。
馮友蘭在順利取得美國永久居住權后,卻突然感到無所適從,覺得自己一直在美國講中國的舊東西,彷彿博物館里的陳列品,毫無新意,這讓他很苦惱和心酸。
在痛定思痛之後,他認為:「還是得把自己的國家搞好。」 懷著一腔熱血回國的馮友蘭,將要面臨的卻是一個艱難的十字路口,國共內戰隨著時間的消逝,勝利的天平已經越來越偏向中國共產黨一邊,在這個時候,身為文人的馮友蘭該何去何從?同為文人的馮友蘭和胡適,選擇了完全不同的兩條路。1948年,他婉拒了在美至親好友的挽留,拒絕了美國大學的邀請,毅然返回了中國,任清華大學校務會議主席、哲學教授。
當年馮友蘭回國過海關時,海關人員曾對他說:「你可以保存這個簽證,什麼時候再到美國來都可以用。」(他的護照是「永久居留」的簽證)但馮友蘭回答「不用了」,隨手把簽證交了上了船。
受到岳父影響,1924年馮友蘭首次加入國民黨,併當選中央執行委員會候補委員,但由於對參加革命活動缺乏興趣,1926年自行脫黨。
1934年,滿懷愛國熱情的馮友蘭訪蘇歸來,因其言論有「宣傳蘇俄」嫌疑,被北平市公安局秘密逮捕,一時舉國嘩然,后在各方壓力下於年底被釋放。
在「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思潮的撞擊中,經過短暫徘徊,馮友蘭先生還是選擇站在民國政府一邊,投身於「報效黨國」之中,做一個盡心盡德的中國人。1935年馮友蘭再次加入國民黨,並在當年當選「國大」代表,主動為國民黨中央訓練團講解中國哲學。
抗戰時期,馮先生就是堅決主張抗戰到底的愛國人士,當然也將蔣介石奉為抗戰的領袖。蔣對他也尊崇有加,在重慶,他就享受過與蔣坐同一張沙發看戲的殊榮。這些經歷,使他在北京大學反右運動中成為既定的目標。
1948年12月,國民黨敗局已定,蔣介石專門派飛機到北平,接胡適和馮友蘭等文化界名人到台灣,胡適高興地帶著夫人上了飛機,但馮友蘭卻不肯走。馮友蘭用自己的選擇,證明了對故土的熱愛與忠誠。
1949年,馮友蘭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信件,拆開一看原來是自己的上司,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送來的一張飛往台灣的飛機票。 但時以年過半百的馮友蘭想都沒想,直接將機票裝好信封,回寄給了梅貽琦。並以清華大學文學院院長的身份,以務實的態度確定了新的方位——真誠歡迎共產黨的到來。
1949年新中國成立,國民黨政府退守台灣,眼看著曾寄予厚望的民國政府被推翻,他心境之漠落可想而知。但是他很快以求真務實的態度審時度勢,加入了「開國慶典」的隊伍之中。應邀出席這次盛典,這對馮友蘭來說,是莫大的榮譽,給他心理造成了極大的觸動。
五十年代初期馮友蘭對政治性事件的表態還是相當隨意和大膽,但多少又帶有一點自省之意,無形中又增添一層保護色彩。
1952年「三反運動」中,清華文學院黨組織令馮友蘭數次檢查其「反共擁蔣」思想,均未過關,金岳霖作為運動積極分子動員馮友蘭「徹底交待」時,他們抱頭痛哭。
1953年把他列為右派分子,1954年定為「中右分子」。 期間,馮友蘭雖屢屢檢討,后雖20多年遭到批判,但毫不氣餒,樂觀豁達,正常的政治活動未受影響。先後於1954年至1983年間,連續當選全國政協委員,1975年,當選為全國人大代表。
早在新中國之初,他敏銳的意識到政權更迭新的形勢,先知先覺的公開聲稱自己「過去的學術著作都是沒有半點價值的」,是最早登報自我檢討的高級知識分子。 聽說北京大學黨委在反右運動開始后,就內定馮先生為「右派分子」,早早給他預備好了一頂「右派」帽子。然而,到頭來,這個如意算盤卻落空了。
1958年,北大黨委認為馮友蘭的問題是階級鬥爭、腐蝕青年;1964年,北京市委大學部批評馮友蘭「與黨爭奪青年」;1965年,北大社教運動中,馮友蘭被批「猖狂地攻擊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與黨爭奪學術的領導權」;1966年初,北大黨委書記陸平表態說,有馮友蘭等人,哲學系資產階級唯心主義勢力強大。總之,馮友蘭長期遭受政治壓力,而且每次都免不了接受批評。
馮友蘭作為出色的哲學家,一個在民國時代倍受蔣介石器重的風雲人物,解放後到文革初期和改革開放初期,在長達20多年的時間裡,尤其是在那「知識越多越反動」的歲月中,主要內容是受到批判,所受壓力可想而知,如果沒有強大的心理素質,沒有樂觀豁達的心胸,恐怕很難度過這些難關。正是這些優良的品格,最後能讓他著作等身、得以善終。
在那短短的兩三年間,馮友蘭曾經一度獲得較高的稱譽,《中國哲學史》課程原本是作為對立面讓他講授的,想起到「反面教材」的作用。沒想到全系教師(包括黨員)聽課後都很欣賞,認為講課流利,史料熟悉,觀點明晰。馮友蘭的一位黨員學生陳奇偉激動之餘,執意要用詩一般的語言去歌頌自己的導師。只不過轉眼到了1964年,馮友蘭的政治行情大跌,所有曾經對馮表達過好感的人都遭到斥責。
2007年5月,時任韓國大國家黨代表,後來的韓國第一任女總統朴槿惠女士,曾在韓國文藝月刊《月刊隨筆》上發表一篇自己的隨筆,題目是《遇見我人生的燈塔——東方哲學》。在這篇文章中,朴槿惠談到自己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候,帶領她走出來的是一本書,中國已故哲學家馮友蘭先生寫的《中國哲學史》,朴槿惠對這本書給予了崇高的讚賞。
在新中國風雨如磐的政治風暴中,尤其是「反右」「文革」那種荒誕的時期,馮友蘭是無處遁藏,無一是處。細細回想一遍,能煎熬著扛過那樣幾十年的暗淡歲月,確實不易。在他身上我們看到了一位權威學者鍥而不捨的努力與堅守,對於我們解讀曾經的「毛澤東時代」中國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況則是一部絕好的教材。
有人說:哲學大師馮友蘭,他用了近二十年的努力,是第一個將中國哲學梳理成一個完整的體系的人。其學術的貢獻與成就超過胡適。同時他也是一個善於從全達變、自我保護的時代楷模。他的一生稱得上是成功的人生,是令人欽佩的人生,他在逆境中戰勝自己,為晚輩們克服困難,迎難而立樹立了榜樣,其示範與啟迪作用不言而喻。
1990年11月26日,一代哲學大師馮友蘭在北京友誼醫院安然離世,以95歲高齡壽終,結束了跌宕起伏中從全達變的智慧人生。
如今我們正在走出荒誕歷史的陰霾,並且走進豐衣足食的大國時代。但是毋庸諱言,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隨著物質生活的富足,權貴利益集團從形成到鞏固,使實質性的社會改革更加舉步維艱。不論未來的社會生活如何演繹,馮友蘭先生就是我們笑對人生的榜樣。
因為笑對人生,是一種頂天立地的從容。生活總免不了差強人願,只有那些積極的跋涉者才能磨練出他們的錚錚鐵骨。而馮友蘭先生則是一位真誠的實踐者!
參考文目:
孟祥才:馮友蘭為何能逃脫「右派」的厄運?
馮友蘭:哲學鬥爭的個人掙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