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再偉大的星辰也會殞滅……謝選駿

                    ——謝選駿

北方升起耀眼的星……

以其銳利的光芒刺破陰霾、泥濘。

整個世界為之激動，為之呻吟。

……北極星，你多麼孤獨！

懸在高曠冷漠、無遮無欄的時空中，

散播光明，（卻）毫無收益……

難道幾十億光年以外的嗡嗡頌揚，

竟能打動你、收買你？

不是的。

凡人尊仰你，以為至高，

以你為速朽之物中不朽的座標。

但這一切與你何干？

你不為對象而奔忙，

你不為觀眾而調整，

你只不過創造了一種存在方式。

只在內心深處，

你知道自己微不足道……

知道天外有天，

再偉大的星辰，也會殞滅。……

北極星！

願你永遠保持不可籠絡、

不可腐蝕、不可軟化的鋒芒！

儘管這鋒芒是野的，

因為它不受拘束、不受遮蔽。

這鋒芒是橫的，

因為他不迂迴，無法誤讀。

他以可貴的朝氣，補益虛脫的世界。……

北極星！

願你不忘這個世界，

願你看顧這世界里苦苦掙扎的人民，

願你以『有為』的胸襟，

化出『無為』的熱情。

願你的冷峻無情

僅僅是一種堅毅！

北極星！

願你不要離棄這個世界

及其苦苦掙扎的人民！

儘管你在白晝隱沒，

遺忘在空無邊際的荒場，

但你終究要在黑夜返回，

給尋求的眼睛以豐富的光芒……

儘管他們一再背叛你，

但終究會淚流滿面朝向你。

請你把希望，

播給一個毫無希望的民族，

即使這不得不以社會細胞作為交換。

你已經拒絕了商人、拒絕了演員，

但你不會拒絕勇敢的祭司？

你已經淘汰了官僚、淘汰了弄臣，

但你不會淘汰武士（鬥士）？

「為政以德，

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論語·為政》）

而你，卻無須拱衛。

北極星，你是多麼孤獨。

你以熾熱的光，驅除空虛。

但空虛卻驅除不掉，

它進入你之中，

甚至使光也變為虛無。

人類多麼羨慕你，他們喊道：

「看！一顆明亮的星，

堅定不移、永恆如一……」

然而，

你明亮嗎？你堅定嗎？

是的！

你依然需要，

廣大的世界作你的背景？……

*謝選駿（1954年－），中國旅美學者、

自由撰稿人、紐約州立大學教授。    謝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