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作家春天組團「來襲」 犀利文字為人性畫圖
2016年03月13日 06:07 來源:華西都市報
3位女作家各有特點。殘雪鑽研西方哲學多年,形成了哲思靈動的文風,作品有魔幻現實色彩,具有「女巫」氣質;方方智慧大氣,盡顯歷史情懷:虹影性格直率,善於挖掘內心經驗,下筆驚心動魄,有天真率性之氣。她們各自頂級的作品,彼此之間有相通的地方:身為女性作家的細膩和直覺,但並不刻意停留於此。她們超越了女性經驗,關注人性與靈魂,關注個體與命運,關注歷史與時代。
2016年1月,一直默默堅持先鋒文學30多年的湖南籍女作家殘雪,在北京推出最新長篇《黑暗地母的禮物》。在這部作品中,她將女性直覺與哲學思考藝術性地結合起來,打造出透明與黑暗,厚重與飛翔兼具的先鋒藝術品格,深受關注。
2016年第二期《人民文學》,首發了湖北女作家方方的最新長篇小說《軟埋》,通過一個帶有衝擊性的詞「軟埋」,打撈出一段令人沉重的歷史傷痕,迸發出強大的悲憫和感慨。這個春天,重慶女作家虹影最有代表性的自傳小說《飢餓的女兒》在創作20年後,由四川文藝出版社再版出紀念版。飢餓的時代遠去,但虹影直抒邊緣女性在成長中的極致痛感,並將故事的殘酷與對特殊時代和個人命運的反思結合起來,至今令人震動。
3位女作家各有特點。殘雪鑽研西方哲學多年,形成了哲思靈動的文風,作品有魔幻現實色彩,具有「女巫」氣質;方方智慧大氣,盡顯歷史情懷:虹影性格直率,善於挖掘內心經驗,下筆驚心動魄,有天真率性之氣。她們各自頂級的作品,彼此之間有相通的地方:身為女性作家的細膩和直覺,但並不刻意停留於此。她們超越了女性經驗,關注人性與靈魂,關注個體與命運,關注歷史與時代。
左手批薩特,右手超卡夫卡文學
「女巫」殘雪「現身」:迎來30年最好寫作狀態
「就在這個太陽底下,我們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新生事物」
跟實驗文學善走精神極致路線相通,在殘雪身上體現出一些極致。喜歡她的,特別痴迷,視她為最好或唯一;不知道她的,幾乎是徹底不知道。
在國內,提到先鋒派作家,很多人想到格非、馬原,很少提到殘雪。事實上,當上世紀80年代「先鋒派」作家們紛紛結束實驗性的寫作,投向現實主義的懷抱后,只有殘雪,在過去30多年裡,一直默默堅持文學實驗,至今仍在前行。
在國外文學讀者圈子裡,殘雪的先鋒文學或實驗文學,有非常高的認可度。她的小說進入美國多所大學的文學教材,在美國和日本等國多次入選世界優秀小說選集。
美國和日本文學界的不少名人認為,殘雪是20世紀中葉以來中國文學最具創造性的作家之一。國際知名的女作家蘇珊·桑塔格曾說:「如果要我說出誰是中國最好的作家,我會毫不猶豫地說:殘雪。」
日本文學批評家近藤直子則這樣表達對殘雪小說創新性的驚訝:「就在這個太陽底下,我們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新生事物;就在我們眼皮底下,產生了遠遠超過我們想象的東西。」
相對於西方評論界的交口稱讚,國內文學評論界對她的態度則顯得安靜得多。不過,這種情況在近期正有所改觀。2015年,殘雪的作品獲得3個國際知名文學獎的提名:有美國「諾貝爾文學獎」美譽的美國紐斯塔特文學獎,美國最佳翻譯圖書獎,英國倫敦的獨立外國小說獎,並最終獲得美國最佳翻譯圖書獎。
獎項帶來的號召力,讓殘雪在國內開始受到主流媒體的較多關注。人們你通過了解發現,這位低調的62歲的女作家,其實一直擁有很多年輕讀者,其中包括青年作家。他們願意以殘雪的作品為師,欣賞她,喜歡她。
「就是要純文學,有思考性,深挖出人性的深度」
1953年出生在長沙的殘雪,自1985年開始發表小說至今,已經發表《山上的小屋》《黃泥街》《五香街》《黑暗地母的禮物》等多部實驗文學作品。大多描寫底層人們充滿怪誕的生活體驗。帶有濃郁的先鋒意味和獨特的文學情懷。
2016年1月,湖南文藝出版社推出殘雪的長篇小說新作《黑暗地母的禮物》,得到好評甚多。殘雪自己也很滿意:「這是我最爐火純青的一部長篇,也是我最好讀的一部小說,連我自己都沒想到。」
小說講述了校長、老師甚至學生與老師之間的愛情。她用「黑色天鵝絨」形容女人;給小說的主人公取名為煤永,因為「煤」帶著幾千萬年自然的力量,象徵著永恆。殘雪用她一貫的魔幻風格,如真如幻地展現了人物曲折幽微的心靈宇宙。情節既有現實性,但又感覺超於現實,散發出一種魔幻、飛翔的氣質。
在小說中,可以看到,人與人的精神交流,可以美好到什麼程度。人與人的關係坦率純真。智性的光芒,思考的極致快樂,讓人讀起來,有點精神微醺。「我的小說寫的不是完全的現實,是理想中的場景,是人類社會的『烏托邦』。」殘雪說。
「小說里,我的所有人物都是哲學家。」甚至一個小小的搬家公司女職員,在被追問公司是否有保價時,都會出口不凡:保價嘛只保得了錢財,保不了前途。這是我的一個特點,通過對話來泄露人物深層個性和人性矛盾。」
殘雪對自己的文學有高度的自覺,她明確自己是用哲學、細膩的女性直覺和文學藝術性混合寫小說,並且將東西方兩大文明的優點融合,「學會西方的思維工具,又將中國文化的特質很好地融入進去。《黑暗地母的禮物》就是這片既是精神又是物質的土壤上長出來的。對自己的文學理想,殘雪目標清晰:「就是純文學,就是要有思考性,就是要深挖出人性的深度,執著於靈魂拷問,閱讀的暢快感。」
「超越卡夫卡沒什麼大不了的。本來就是站人家肩膀上。」
殘雪,原名鄧小華。她的哥哥鄧曉芒,是國內資深哲學教授、康德黑格爾哲學首席研究者。兄妹倆自少年時代就開始接觸、喜歡、思考哲學。哥哥當上了哲學教授,成了國內很具有思考原創力的哲學家,妹妹則寫起了小說,用文學進行思想的實驗,進行哲學思考。
對「殘雪」這個筆名的由來,鄧小華這樣解釋:「有雙重含義,一是高山上潔白的一塵不染的雪,另一層含義是,春天已經到來了,仍然被眾人踩,很有張力。」
由於殘雪擅長用直覺寫作,而且充滿了象徵主義,很多評論家傾向於將她歸於卡夫卡的陣營。瑞典漢學家、諾獎評委馬悅然,稱讚殘雪是「中國的卡夫卡,甚至比卡夫卡更厲害,是位很特別的作家」。「超越卡夫卡」這種評價,對很多作家來說,顯然是高得不敢承受了。但殘雪卻並不膽怯或過分謙虛,而是坦然接受。她真誠覺得,「超越卡夫卡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那些作品本來就是站在卡夫卡那些實驗文學大師的肩膀上搞出來的。你站在人家肩膀上不超越人家,那還搞什麼啊。」殘雪認為,「中國文人之所以喜歡糾纏這類問題,是出於內心的一種深刻的自卑。我不自卑,我對自己的創造十分有信心。」
了解殘雪或與殘雪接觸過的人,不難發現,她常常觀點犀利,出言無忌,毫不偽飾。比如接受媒體採訪時,她會直接點名一些大名鼎鼎的作家,認為其「江郎才盡」,「懶惰」、「創造力止步。」對於自己30年來的文學實驗,她非常自信,「我是用西方的鋤頭,來開墾中國的土壤,這是我正在嘗試的實驗小說,一般人搞不出來的。」
殘雪接受華西都市報《當代書評》採訪:
「二三十年後,人們會看懂我的作品」
女作家殘雪
當代書評:您的小說中,對人與人之間各式各樣的關係,展現得很細緻。小說人物很多都接地氣,比如開書店的大齡文藝青年,喜歡戶外運動的年輕男孩。而您是一個跟外界打交道不多的「宅女」,您是怎麼體驗生活的?
殘雪:雖然我很少出遠門,也很少與國內文學圈打交道。但我非常投入生活的人,不是漂在生活的表面。我對世俗生活,有很大的興趣。在寫作的同時,我做過小買賣,當過工人,做過裁縫。我跟各式各樣的普通人都能打交道,觀察他們,從而體會人性的靈魂的微妙。所以我的體驗生活,跟一般的搬到山區居住體驗生活,不是一回事。我的觀察,是本質的觀察,體驗的生活,也是藝術的、深度的生活。至於我的小說里的人物言行,他們都是我的靈魂轉進去,以一個獨立的形象顯現,就像一個演員在進行各種角色表演。
當代書評:你曾提到,在寫小說之外,你還正在寫一本哲學書。主要想表達什麼樣的觀點?目前是怎樣的進展?
殘雪:我正在寫的哲學書,名為《物質的崛起》,有60多萬字,4年前開始寫的。目前即將收尾。主要是從批判薩特存在主義經典之作《存在與虛無》入手,表達我對物質與精神關係的一些獨特見解。薩特當然很偉大,但他的想法也不是毫無漏洞。我搞了30多年的文學創作,我和薩特等人面對的都是同一個問題。但作為中國人,我有我不同的體驗和想法。我要表達出我自己跟他不一樣的思考。
總體來說,就是一個認真學習西方文化的中國人,利用自己的中國文化優勢,結合自己30年的文學實驗,產生出來的一些獨特的研究成果。
當代書評:怎麼就想到要寫一本純哲學書呢?跟您的文學實驗有怎樣的聯繫?
殘雪:我一直認為,第一流的文學作品一定與哲學密不可分,因為最好的文學關注的是人內心最深處的精神世界,而這些深層的挖掘和思考肯定繞不開哲學。我搞了30多年的文學創作,我這麼多年一直看西方哲學那些前輩的作品。尤其是最近5年,我堅持每天用4個小時讀西方哲學家的經典作品。
現在越來越感覺到,我們這種實驗文學和哲學探討的是同一個問題,只是探討的途徑完全不同。我想把哲學最根本的問題重新探討一下,這是我的野心。
當代書評:哲學研究,還是比較講究專業傳承或者學院派的。您並不是學院派,對自己的哲學思考,有信心嗎?您的兄長鄧曉芒,是學院派的哲學教授,他對你的哲學蜀是怎樣的評價?
殘雪:哲學同我寫的這種文學是一個硬幣的兩個面。我的哲學觀點是以我的文學實踐為根基。居所所致。現在好多人都在盼望我這本哲學書,尤其是那些學哲學的,想從這裡面找到一些新東西。我哥哥的哲學根基非常深厚,他給了我不少點撥。我寫的哲學書,他很鼓勵我寫,還幫我寫了序。
當代書評:您提到,一些先鋒作家,為掩飾自己才華耗盡,回到傳統中去,失去了文學的先鋒意義。在年輕的一代作家中,有讓您看到有潛力的嗎?
殘雪:回歸傳統的趨勢,在年輕一代暢銷作家身上更厲害。幾乎所有的暢銷書裡頭,都是一點現代性的影子都見不到。除個別作家以及民間一些愛思索的青年以外,場面上的後起之秀幾乎無不是懶惰到了極點。
有些可能寫作是很勤奮,但是語言太舊了,太土了。語言是靈魂的形狀,語言陳舊,其實是個性的欠缺,思考的懶惰。
當代書評:您曾說,希望您的新作會帶動一些新人同您一道前行。為什麼期待新人跟您一道同行?
殘雪:人類是一個整體。人還是渴望知音和交流。人類是通過溝通、交流、愛,成為整體的。我希望,通過我,帶動一批人,跟我一起在實驗文學領域探險。事實上,實驗文學並不是只有天分高的人才能搞,只要努力,對文學有真誠的心,有探險的勇氣,都可以進入到這個領域。
當代書評:對於您的閱讀者,您對他們有怎樣的期待?
殘雪:不論寫作還是閱讀,都需要具備一定的創作精神。我期待有先鋒精神的讀者,他們有足夠的精神的敏感性,對文學本質的領悟能力高,接受現代意識的素質高,情商性的爆發能力高,創新的渴求程度高,是靈魂文學的愛好者,具備進行特殊閱讀的能力。這種特殊的閱讀不能只盯著字面上的、公認的意思,而能捕捉到字面背後靈魂發出的信息,並與之進行溝通。我希望,我的文學實驗,能讓那些孤獨的心靈,對自己更有信心,也使他們更有勇氣地投入精神操練。
記者手記
精神與肉身、文學與人生彼此滲透
打電話到殘雪家,是在初春一個周日的傍晚。接電話的殘雪,剛從外面跑步回來。聲音乾脆,明朗,中氣十足。她說,跟寫故事小說不同,寫實驗文學,尤為需要情緒冷靜、思維活躍,才能有創作精神的噴發,「只有搞鍛煉,善待生命,把狀態弄對,才能長時間地持續下來。」
她每天會跑步,創作30多年,跑步也堅持了30多年,「早晚各一次。分別為半小時。一年中除了一兩次出國參加文學活動,基本上從不間斷跑步、寫作。包括除夕和大年初一。我的作品全部是『跑』出來的。肢體越運動,潛意識越活躍,創造力也就越大。」
跑步回來的殘雪,常常可以不打草稿也不構思,執筆就寫,她自稱是「垂直寫作」,「這叫做讓筆先行,我發現我寫下的句子,自己都無法預料,不能理解,也不知道是什麼在控制我的筆。」
更有意思的,為保證小說的新鮮感,她每天寫小說只寫一小時,「白天我看哲學書或者寫哲學文章。晚上寫一個小時的小說。超過一小時就停筆,也不修改。每一篇小說都要達到一種極致體驗,要不就不寫。」
2016年1月,在湖南文藝出版社舉辦新作《黑暗地母的禮物》北京首發式上,頭髮有點花白的殘雪,衣著普通,安安靜靜地坐在台下。如果不是隨後有讀者認出來她、圍著找她簽名,很難將她與傳說中的「性格孤傲」的「實驗型女作家」聯繫起來。記者提到那次發布會對她的印象。她笑著說:「我寫了30多年小說,這是我第一次出現在發布會這樣的公眾場合。生活中的我,走到大街上,看起來,跟一般的62歲的老太太沒有什麼區別。」
她批評一些作家創作力減退,「混」文壇,直言不諱;對自己的文學道路,非常自信,「我這樣的文學,一般人搞不來的」;被贊「超越卡夫卡」,她覺得理所當然;鑽研西方哲學,寫純哲學書批判西方哲學大咖薩特等。如此自信的殘雪,在一般的標準看來,簡直有點「狂」。其實,與其說她「狂」,不如說她犀利或無偽。更重要的是,看看她寫了些什麼。一個累積30多年的開拓型文學實驗,殘雪已經在試驗田裡收穫出碩果。領略她的碩果后,或許你會理解,她的自信,有足夠的資本。
一個女作家,幾十年如一日,始終探討人性的天堂與地獄,令人心生敬意。已經年過六旬的殘雪,依然還在興緻勃勃地繼續她的創造性文學寫作,沉醉其中,「在文學中體驗精神豐美的極致,幸福極了。我覺得現在我進入了最好的創作時間。眼界越來越開闊,思考和挖掘的深度,也達到了以前所沒有過的程度。」
被質疑,也被痴迷;被狂贊,也被忽略;生活極低調,文學極剛烈。種種矛盾,充滿張力,這就是殘雪。5歲那年,殘雪曾抓到一隻異常美麗的全身紫褐色的螳螂,為了佔有,不小心用蠻力,將它的整個前臂都撕了下來。「如今,在我的創造領域裡,我將那種原始之力轉化成了促使自我新生的力量,我不斷地『殺戮』,否定著舊我,向那終極的美翼突進。」
30年來進行的是「沒有退路的文學實驗」的殘雪,截至目前,還沒有得到足夠的關注。對此,殘雪很豁達,「別人對我忽視也好不忽視也好,都對我沒有什麼影響。因為我確定,我的寫作跟他們關心的東西,不是一碼事。而且我寫作是寫給未來,寫給年輕人的。我已經60多歲了,功名利祿對我意義已經不大。我只需要專心對藝術、文學本身負責。文學給了我豐美的精神生活,也讓我的日常生活感到暢快。寫作過程本身,已經給了我足夠的回饋。」
值得一提的是,與她在文學領域走窄門不同,這位文學上,不走尋常路的「女巫」,在俗世生活,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人。有安穩的家庭,丈夫跟她是伴侶,親人,也是朋友,對她的寫作很支持。「在生活上,他是我的助手。給我足夠的空間、時間來進行創作。他甚至還幫我打字。在精神上,雖然不是同行,但能理解我的寫作,懂得我的精神快樂。寫小說,讓我的精神得到操練,很過癮。而在日常生活中,我連買個菜,跟物業打個交道,都有幸福感浸透。因為文學與生活,已經互相滲透。所以我過的是真正健康、過癮,幸福的生活。」
華西都市報記者張傑
變暖的殘雪
2016年05月18日 03:13
《人民日報海外版》(2016年05月18日 第 11 版)
年輕時的殘雪湖南作家殘雪創作30年,從未在國內獲得過任何文學大獎,直到去年5月,殘雪迎來了「豐收」,獲得美國紐斯達克文學獎提名、美國最佳圖書翻譯獎提名、英國倫敦獨立外國小說獎提名。《黑暗地母的禮物》(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是殘雪在國際獲獎之後的首部重量級長篇小說。「黑暗地母的禮物」,是對故鄉的深層隱喻。
故事發生在偏僻的五里渠小學,通過獨特對話泄露人物深層個性和人性矛盾,使讀者返璞歸真,走進深層閱讀與極致思考。作者的野心是從一片普通樹葉的構造,感受出整個宇宙的圖型;通過對各種民間瑣事的敘述,將長久以來被人為割裂的世界重新化為一個整體,使各色小人物成為這個整體的中心。
作品中,殘雪怪異與荒誕的文風依舊一如既往地穿插在字裡行間,只不過情節要暖心許多,給人一種撥開雲霧之感。煤永老師與女兒小蔓的家庭過往,謝密密一家特別的經歷身世,煤永老師與張丹織女士微妙的情感糾葛,古平老師與前妻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難斷關係,張丹織女士前男友連小火的偶然出現……每個人物的出現似乎都有特別的意義,看似毫不關聯的故事情節卻暗中埋藏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每個人物之間似乎是隔斷的,但又在各個視角的敘述中暗暗串聯在一起,可謂巧妙。
殘雪以全知角度,為每個人物都寫了一段故事。這些人就像無家可歸者,儘管事實上他們存在,但因為沒有情感歸宿,所以彷彿根本就沒有在這個星球上落腳。他們每個人都遍體鱗傷,擔心被刺痛,想盡各種辦法改變這種憂鬱的情況,可最多只能是遺忘和自欺,沒有建立起真正的勇氣。我讀到了一個「痛」字,內心裡有什麼東西在翻湧。
《黑暗地母的禮物》節奏明快,作者原有的滯澀風格有所改善。殘雪自幼與外祖母生活在一起,有一些特別的生活習慣,再加上閱讀過魔幻現實主義作家卡夫卡的一些作品,奠定了她的文學基調。從她的作品中讀到完整性的故事情節是妄想,因為殘雪要寫的不是故事,而是人性,荒謬怪誕的情節背後是人性的狂歡,她以一種獨特的文學形式覆蓋了內容的完整性。
在這個文學風格多變,各類良莠不齊的小說風靡大眾視線的時代,《黑暗地母的禮物》就是一朵花,紮根在日常生活這片物質的大地上,生髮出有形的精神,從而達到精神和物質相交融的境界。所以殘雪毫不避諱地說,這是她最爐火純青也是詭異與荒誕的一部長篇,是探索曲折幽微心靈宇宙的一部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