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 | 再與馮玉軍教授商榷:俄羅斯會投靠西方反殺中國嗎?
郭松民 · 2024-05-05 · 來源:獨立評論員郭松民公眾號
蘇聯解體30多年之後,俄羅斯仍未成為大歐洲整體的一部分。在歐洲這座大廈中,俄羅斯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我們一直被拒之門外。現在我們自己也明白了,曾經的期盼和憧憬都是虛幻的。我們現在要徹底拋棄這個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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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曾任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俄羅斯研究所所長的復旦大學教授馮玉軍在他引起轟動的暴論《俄羅斯在烏克蘭必敗無疑》一文結尾,提出了一個聳人聽聞的「警示」——「要提防俄羅斯突然轉向西方,反身絞殺中國」。
這個觀點,被許多大號的、中號的、小號的新右派公知,以及對公知鸚鵡學舌的小擁躉不厭其煩地反覆重複,似乎真成了懸在中國頭頂的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即便是極端挺俄派,遇到這個問題,也有點氣餒,除了進行道德主義的譴責之外,並不能進行有力的反擊。
對馮教授的這個觀點,我曾在《也來預測一下俄烏戰爭的結局》【點擊閱讀】一文中略作批駁,但沒有展開,今天繼續做一點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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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問:俄羅斯會投靠西方反殺中國嗎?
答:不會!至少在美國和西方主導的世界體系徹底崩潰之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僅靠道德主義的譴責是沒用的。我們是歷史唯物主義者,只能從歷史和現實的國際結構入手,才能找出正確答案。
大約從500年前的大航海時代開始,西方就通過霸佔一個大陸(美洲大陸),掠奪一個大陸(非洲大陸)的方式,完成原始積累,逐漸建立了自己主導的世界體系。
在此後的數百年間,雖然世界體系的領導權在西方內部幾度易手,最終從英國轉到了美國,但這個體系始終始終是「西方的」,始終意味著西方對非西方的統治,則沒有根本改變。
對於西方來說,不僅要防範這個體系從外部被拆毀,也要防止這個體系內部出現「野心(國)家」,以至於大權旁落。
西方重點防範的對象,除了帝國主義的「後起之秀」德國和日本,剩下的就是俄羅斯(包括蘇聯)。
二戰之後,德國和日本被西方做了細緻的閹割,暫時不會從內部對英美的主導地位發起挑戰了,蘇聯/俄羅斯就成了一個被西方格外重視的目標——冷戰圍堵蘇聯,后冷戰則圍堵俄羅斯。
在許多中國人心目中,俄羅斯也屬於西方,俄羅斯自由派也標榜自己是西方人,「我本姓趙」。
但是,由於俄羅斯曾經被蒙古人建立金帳汗國統治了300年,西方人認為俄羅斯根本就是「亞洲人」,甚至是「野蠻的韃靼人」。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文化心理因素。
西方要拉住俄羅斯,共同圍堵中國,一個絕對必要的先決條件是要允許俄羅斯加入西方,具體來說,就是要吸收俄羅斯加入北約、歐盟。
但是,由於俄羅斯的幅員、人口、歷史、文化傳統以及綜合國力等因素,對西方來說,一旦接納俄羅斯,則無疑意味著開啟一場「阿拉伯人和駱駝的故事」這樣噩夢。
比如,蘇聯解體之後,從葉利欽到普京,都非常真誠地提出過加入北約的設想,但西方連眼皮都不抬就給拒絕了,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北約在成立之初,其基本宗旨,按照英國陸軍上將,第一任北約秘書長黑斯廷斯·萊昂內爾·伊斯梅男爵的概括,就是「納美、抑德、拒俄」。
如果俄羅斯一旦加入,勢必在北約內部和美國爭奪領導權,把北約的宗旨變成「納俄、抑德、拒美」。
拒絕俄羅斯加入北約,則北約是支撐美國霸權,圍堵俄羅斯的方便工具,俄羅斯加入北約,則北約變成會變成俄羅斯對抗美國的工具。
在美國看來,這簡直是太阿倒持,授人以柄,又如何可能答應呢?
對西方來說,俄羅斯太大,太「野蠻」,對付俄羅斯,唯一的辦法是「切碎了再吃」,也就是說,俄羅斯必須繼續解體,然後如同波羅的海沿岸的三個小國那樣,進入北約當端茶倒水的侍應生。
但是,對俄羅斯來說,你要把我「切碎了再吃」,不是等於要我的命嗎?為了保命,也只能選擇對抗態度。
蘇聯解體后,俄羅斯從向西方一邊倒,逐漸走到今天兵戎相見的地步,其結構性的原因,蓋源於此!
03
二戰結束后,斯大林曾一度幻想把美蘇為了共同對付軸心國而建立的良好合作關係延續下去,為此甚至讓出了半個柏林和半個朝鮮半島給西方。
然而,隨著美國拒絕蘇聯共同佔領日本、阻撓朝鮮半島統一以及柏林危機的爆發,斯大林才發現,不與西方對抗是不可能的。
赫魯曉夫也曾幻想美蘇共治,「訂了三家條約,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等等,想得挺美,為此甚至不惜在社會主義陣營內部製造分裂,結果如何,大家都知道了。
1987年,戈爾巴喬夫在他的《改革與新思維》中提出「全歐大廈」的構想。
戈爾巴喬夫寫到:「『歐洲——我們共同的大廈』這一提法,我是經過長時間的思考,尤其是在會見了歐洲的許多活動家后形成的形象說法」。「從大西洋到烏拉爾山是全歐大廈構想的地理、歷史、文化和政治的基本範圍,即把歐洲視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在一一羅列了關於「全歐大廈」的種種構想之後,戈氏忍不住暴露出俄羅斯人的思維慣性。他說,歐洲不要在保衛安全的借口下「出售民族利益」,歐洲人不希望美國人「一腳踹開全歐大廈的大門並且喧賓奪主地坐在主人的座位上」,云云。
可以想見,「全歐大廈」的結局是什麼——它始終是戈爾巴喬夫一種空想,連藍圖都不是,更不可能變成現實。
普京在就任俄羅斯總統后,不僅曾設想加入北約,甚至還提出過與「全歐大廈」相似的「歐俄新關係」戰略,結局當然也與「全歐大廈」殊途同歸。
俄烏戰爭爆發前,俄總統助理烏沙科夫痛苦地表示:「蘇聯解體30多年之後,俄羅斯仍未成為大歐洲整體的一部分。在歐洲這座大廈中,俄羅斯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我們一直被拒之門外。現在我們自己也明白了,曾經的期盼和憧憬都是虛幻的。我們現在要徹底拋棄這個幻想。」
簡言之,也許從拿破崙戰爭以來,西方始終不變的戰略,就是把俄羅斯「切碎了再吃」。
歷史已經反覆證明,西方不可能放棄這個戰略(經歷了俄烏戰爭后更不可能),而在西方放棄這個戰略之前,俄羅斯投入西方的懷抱,再反身參與絞殺中國,也是不可能的。
當然,俄羅斯不至於走到這一步,還有其他因素。包括中國與俄羅斯之間在綜合國力,尤其是工業化水平方面的主客易位,中國自身的和平外交政策,中俄之間客觀形成的對中俄雙方都極為有利的「背靠背」戰略態勢,等等,這裡就不一一展開了。
戰國時代,秦國縱橫家張儀為了破壞楚國與齊國的聯盟,以「商於之地六百里」為誘餌,欺騙楚懷王與齊國絕交。
楚懷王上當之後,齊楚兩個大國終於被強秦各個擊破,身死國滅。
今天,在西方圍堵中國日亟的情況下,美國的縱橫家又在採取各種手段離間中俄關係了,力圖對中俄各個擊破,對此,我們必須高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