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 釣 寒 江 雪》37

三十七


「鏟禾」部落的銅礦就在他們部落所在地後面的山上，那座山名叫「銅綠山」，根據清代《大冶縣誌》中的相關記載：

    山頂高平，巨石對峙，每驟雨過時，有銅綠如雪花小豆點綴土石之上，故名。

    把守銅礦和監理日常生產的是「鏟禾」老祖叔手下的名將「尺郭」。

    這裡，大大小小密布著幾十眼新老礦井，每天有數百人在地面以下二三十米深的礦井裡使用青銅鏟和青銅斧等工具採礦。沿著銅綠山山腳下，就是冶鍊爐和銅礦石儲存場。四周日夜都有重兵把守，山頂上還專門設立了用於報警的烽火台和消息樹。「尺郭」帶著幾十名將士，在礦井、冶鍊爐和儲存場三地之間來回巡視著。

    方圓幾百里，這裡是礦脈最為豐富的地方。不但銅礦石的含銅量高，而且礦脈很淺。優異的客觀地理條件決定了這裡的產銅量遠遠地高於周圍其他地方。

    在青銅時代，這就決定性地造就了「鏟禾」部落成為當時先進生產力的代表。

和「鏟禾」部落一北一南的兩大交通要塞比起來，這裡是「鏟禾」部落的經濟命脈和軍火基地，是最為核心的要塞。「尺郭」深深知道他的責任，尤其是那座銅礦石儲存場，簡直就是當時的儲存黃金的國庫和中央銀行呀！而那幾個冶鍊青銅兵器和日常用具的爐子，兼有兵工廠和生產生活用品加工廠的多重作用。

    滿臉橫肉、肩寬肚圓的「尺郭」，這幾天心情一直很煩躁。

    他掌管著「鏟禾」部落的整個經濟命脈，手下連兵帶工，足有數百號人馬，也堪稱是半個野戰軍，但是他卻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去為自己和手下找幾個漂亮女人。因為他每天要面對的是銅礦石和冶鍊爐，所以搶婚的事，永遠也輪不到他。就連全部落的仲春之會，他們這裡也因為需要重兵把守而無法抽身去尋歡作樂。

    相反，他們這裡卻是別的部落進攻和掠奪的重要目標，是人家的獵物。

    這裡無論是礦工還是監工或者是衛兵，百分之百全是清一色的光棍漢子，他們發起瘋來，連母豬、母狗、母雞、母羊都感到了危險。他們那是真想要女人。然而「尺郭」和他的手下們只能聽任「鏟禾」老祖叔的賞賜。偶爾有女人賞賜到他這裡了，也是在「鏟禾」部落中沒有任何新鮮感早已是千錘百鍊的半老女人。就連這點半老徐娘的賞賜也還不是經常有的，因為他們的壞名聲和瘋狂程度足以嚇得連半老的徐娘也輕易地不敢來這裡第二次……

    一想到自己所擔負的重大責任和自己所受到的如此冷落，「尺郭」心裡就開始憤怒！

    「他娘的！那些個只會圍著大王吹牛拍馬的畜牲，除了能搶個把女人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功勞可言了！沒有我，你們手裡的青銅鏟是從哪裡來？你們給姑娘們敬酒的青銅爵是從哪裡來的？？你們殺豬宰牛的青銅刀又是從哪裡來的？？？『孟虧』不過是個給大王養養驢放放馬的，居然已經有人給他懷上了孩子。我自己就別說孩子了，至今連個壓寨夫人還沒影呢？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和『離朱』姑娘過一夜了，可那小賤人卻說已經懷上了『孟虧』的崽子，說什麼也不答理我了。」

    越是肩負重擔的奴才，就越是希望能從主人那裡得到更多的額外待遇。而主人卻總是停留在「我已經待他不薄了」的錯覺中。作為主人，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當你對奴才產生「我已經待他不薄了」的想法之時，也就是奴才已經開始要背叛和報復你之時。

    越想越氣的「尺郭」，又開始獨自地喝上了悶酒。

    幾百號人馬，一筐又一筐的銅礦石，一件又一件的青銅兵器和用品，關鍵是這裡還有那麼多掌握了青銅冶鍊技術的漢子們，在江湖上絕對可說是「勇足稱王」而「富可敵國」了。

要人有人，要財有財，要山有山，要礦有礦。

    缺什麼呢？

    女人。

    就憑我手裡掌握的這些寶貝，加盟到哪個部落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玩嫩的、睡小的？眼下卻是四周連個帶眼兒的雌兒、發情的豬、鬧春的貓也沒有！更別說我手下那幾百號人馬了！可是……可是到了如今，這雲夢湖一帶大小部落的姑娘們，一提起銅綠山簡直就像是他媽的見了喪門星似的，嚇得連山上山下滿天飛的蒼蠅和滿地爬的螞蟻全都他媽的是公的！這、這也怪不得我手下這些兄弟們喜歡胡鬧呀！怎麼不想想：沒有我們這些兄弟在這裡沒日沒夜的挖礦燒爐、看守銅料，哪來的他們日夜歡歌、搶婚獵艷？當他們一個個正摟著「當午」部落的姑娘們在開懷飲酒、放屁發情之時，有誰想過我們這幾百號兄弟們正在這裡吃涼飯、喝冷酒，沒日沒夜地不是地下挖礦就是爐前煉銅！容易嗎！？

    真真氣煞我也！

    正在這時，手下「毛民」來通報：

    「老大，大王派人給你送酒來了。」

    「快去抬上來。」

    「尺郭」看也不看，一揮手就讓「毛民」下去了。

    看起來「鏟禾」大王畢竟待我不薄啊，哪像「離朱」那小騷狐狸精！我說也是嘛，我給「鏟禾」大王掌管著這麼重要的一份家業，沒了我，這部落一天也支撐不下去呀。還不立刻就被「鋤禾」那小子給平了？今天晚上，我又要……

    想到這裡，「尺郭」漸漸地舒展開了緊皺的眉毛。

    不一會兒，「毛民」又上來了，老遠就裂開大嘴笑上了。

    「什麼事這小子這麼開心？」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老大，大王給我們還送來了十個美女。」

    「是嗎？好！好！哈哈，『毛民』，不是我罵你呀，你看你小子哪點出息，才幾天沒見到女人，急得你連見了野外的母貓，也把它當成你的意中人了！就上次來的那幾個老女人，說起來都夠當你媽的。今天她們又來了？來就來吧，怎麼到了你嘴裡她們也成了『美女』了呢？！別盡給我出去丟人顯眼的，好不好？」

    「哪裡！老大，這次送來的不是上次那些沒人吃的雞骨頭、魚刺、羊尾巴什麼的，她們可真是美女啊！你看哪。」

    「尺郭」順著「毛民」指的方向一眼看過去：

    「啊！我、我的……」

    「尺郭」一句話沒說完就覺得身子一軟，「撲嗵」一聲癱在了地上，傻獃獃地張大了嘴巴、睜大了眼睛，看著那一隊款款地向他走來的美女們發楞……過了半晌功夫，他才眨眨眼、拍拍腦門、掐掐大腿、伸出舌頭添添下嘴唇，終於知道這不是夢幻。

    立刻，他興奮了起來：

    「來呀，來呀！喝酒，都喝酒！傳我的令，停工一天，停工一天！」

    原來這是老謀深算的「鏟禾」老祖叔為了安撫部落人心而使的一招美人計！

    「陀移」的叛逃，「英招」的被殺，「離朱」的哭泣，「孟虧」的怨恨……他已經感覺到了部落里那危機四伏的緊張氣氛。他連夜召集了「祝鳩」、「丹鳥」、「桑蜮」、「滅蒙」等手下一起研究對策。

    瞎子史官「桑蜮」想出了一條連環計，從「當午」部落挑選三十名美女，分成三批，送到部落里南北兩處要塞和銅綠山，去犒勞守軍和礦工。再派巫師「丹鳥」施法術，讓「陀移」和「嬰如」懷上「蠱」胎，離間他們二人和「鋤禾」的關係。

    「鏟禾」老祖叔認為：

    連環計好是好，就是見效慢了點。特別是後者，起碼也需要半年以上的時間。而派幾個姑娘到上述三個要塞去犒勞守軍和礦工，到真是個好主意。只是好端端的幾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送到要塞去，還真是有點可惜了。尤其是「尺郭」那裡，臭名昭著。「當午」部落的那些姑娘們，在幾乎是以一對十的情況下，還不被「尺郭」手下那群發了瘋的野獸們給折騰死？可是假如死幾個女人可保部落的安穩，還是值得一乾的。

    這時，「滅蒙」建議，見效快的方法就是馬上派人到「荊人」部落中去製造災禍，並放出風聲說是「嬰如」身上帶著了「端午」姑娘的「蠱」。

    真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呀！

    「對呀！就這麼干！」

    「鏟禾」老祖叔一拍大腿就定下了。

    「鏟禾」老祖叔立刻派人找來「當午」姑娘，命她火速選派美女三十名，分送到三處要塞去犒勞守軍和礦工。如今的「當午」姑娘，哪裡還敢說半個「不」字？不到一個時辰，「當午」姑娘親自把已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娘子軍們，送到了「鏟禾」老祖叔的帳前，和她們一一話別。很快，這三十名美女就被分成三路送走了。

    到了這個時候，也許她們連想都沒有想到，這竟然是她們和部落酋長「當午」姑娘見的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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