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冬天就要過去了。
山也青了,水也綠了,河也開了,燕也來了。
一轉眼馬上就要到一年一度的仲春節了。
昨天還被白雪和冰封籠罩著的神農架,就在不知不覺之間全變成了碧綠色。還有那紅、粉、白、黃、蘭、紫顏色各異的鮮花點綴在漫山遍野的綠色之中。歡天喜地的蝴蝶們沒日沒夜地聚在一起,出雙入對的,神氣極了。鳥兒們已經開始了上下飛舞、你追我逐的求愛時光。金絲猴們早已經在樹梢之中歡蹦亂跳的了。就連那神秘的大腳怪和長毛巨猿也時時光顧一下「鋤禾」部落四周。在神農架群山野嶺中蟄伏了整整一個冬天的「鋤禾」老祖和他的部落成員們,正在從冬眠的休整狀態中漸漸地復甦過來。簡直像是生理遺傳基因在周而復始地發揮著它的信號作用,他們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已經敏銳地覺察出了春天的訊息。
那讓他們心曠神怡的「會合男女」而「奔者不禁」的自由開放的節日就要到了。
與「端午」和「當午」部落的姑娘們相會的日子就要到了。
他們興奮了。
他們衝動了。
他們鬧貓了。
地點還是往年的那個雲夢湖邊。
在那裡,你可以痛痛快快地對著前來的每一個異性裝斯文的就唱上幾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扮豪放的就扯著嗓子喊上一句「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而不必擔心有人會指責你犯神經或是舉報你性騷擾。
在那個特定的日子裡,你不騷擾她她可能還要來騷擾你呢!
當「鋤禾」老祖拉著他的長長的光棍大軍,一如既往地、興沖沖地來到雲夢湖邊時,他哪裡知道:沿著雲夢湖邊周圍方圓幾十里的地方,早已經成了「鏟禾」部落的天下了。
原來,當「鋤禾」老祖的部落全體遷都后,吃了空城計的「鏟禾」老祖叔,望著成了空城的「鋤禾」部落住地和一大堆的病死豬和病死羊們,可說羞憤交加。
一時間他啞然無聲,不知所措。
正在此時,他的得力幹將、身材瘦高的「英招」給他提出了個建議:
「大王,您忘記了那句獵人們常說的話了嗎?叫做『跑了公驢跑不了母驢』呀。『鋤禾』的部落跑了,可是他女人——『端午』和『當午』的部落還留在這裡,『端午』部落的酋長剛被『鋤禾』處死,新首領還沒選出,正是群龍無首的時候,我看不妨先把『端午』部落給收拾了,一來讓『鋤禾』部落斷子絕孫,二來也給自家的兄弟們討幾房壓寨夫人。收拾了『端午』部落,『當午』部落自然也就成了大王您的囊中之物。」
「對呀!高!實在是高!」
「鏟禾」老祖叔立刻來了精神。
他揮動著手中的那把青銅鏟,領著這些精銳部隊只一個回馬槍,就已經逼近了「端午」部落的地盤。剛死了首領又失去了「鋤禾」部落保護的「端午」部落,根本就無心戀戰,「嬰如」、「離朱」等大小女將們立刻保護著孩子和孩子的舅舅們,趕著豬、拉著羊,棄城而逃。
無依無靠的「端午」部落的姑娘們剛出了個因「蠱」而被處死了的酋長,因此雲夢湖邊周圍的大小部落生怕被沾染上「蠱」而無人敢收留她們這支逃命的母系氏族部落,於是,她們只好全體投奔到有著姐妹情緣的「當午」部落。
一下子平添了那麼多人馬,「當午」姑娘自然喜出望外。
但是,作為部落酋長的她,對「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這一道德行為,一點也不感興趣。尤其是一提起「端午」,就讓她想起了「蠱」、想起了當時的悲慘場面……讓這些「端午」部落的姑娘們長期住在她的部落里吧,也許連她的部落也會被傳染上那可怕的「蠱」。就算沒有被傳染上,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地盤內出現一支新「端午」部落呀!那不等於自己的領地就要被憑白無辜地分走一半嗎?
自從接生不成,「荊人」部落的女巫、接生婆「谿邊」就成了「當午」部落的游醫,一直跟在「當午」姑娘的左右。對於「當午」姑娘在接受了「端午」部落的難民后不喜反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早就看明白了三分。
「谿邊」說:
「大王,你既然收留了她們,不妨把她們全體賜名『當午』吧,畢竟你們是親妹妹的子民呀,她的就是你,你的還是你的。省得『蠱』來了再找麻煩。『端午』既然是您的親妹妹,給她設立個節日吧,這也能平息周圍部落說我們趁人之危、配合『鏟禾』部落吞併『端午』部落的壞話。」
「當午」一聽,這主意再好也沒有了。
於是,那些所有前來投奔的「端午」部落的遺民們就全被改叫「當午」了。
從此以後,「端午」這一支就算正式滅絕了。
而「端午」和「當午」二人出生的那一天,就被「當午」姑娘命名為「端午節」,用來紀念死去的部落首領「端午」姑娘和她們曾經在雲夢湖邊輝煌一時的「端午」部落。
中了「鋤禾」老祖的空城計,又丟失了整個部落的豬和羊,卻意外地佔領了「端午」部落的全部領地,「鏟禾」老祖叔不禁喜上眉梢。
巫師「丹鳥」給他佔了一卦,告訴他,在卦辭上這叫「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其結果是「安貞,吉」的!
「哈哈哈!吉就好!吉就好!哈哈哈!管他什麼『安貞』不『安貞』的呢!」
裂著大嘴笑個沒完沒了的「鏟禾」老祖叔知道:
在雲夢湖邊一帶,人多勢猛的只剩下他父系的「鏟禾」部落和母系的「當午」部落這兩支了。他真正開始稱王稱霸的日子終於來到了。
絕頂聰明的「鏟禾」雖然也很喜歡搶婚,但是沒有了強大的對手「鋤禾」部落的存在,他和他的部落全體男性成員們看上「當午」部落哪個姑娘,就可以直接得到哪個姑娘,已經再也沒有「搶」的必要了。
沒有了外在的其他部落的競爭對手,搶婚也就失去了獵艷所帶來的刺激感和成就感。「當午」部落的姑娘們也日益喪失了對搶婚的渴望和期待,乃至於她們連梳妝打扮也懶得去做了。
第二天上午八點,一陣又一陣的上課鈴聲把你從睡夢中驚醒。
你揉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打了一聲哈欠,又懶洋洋地躺下了,反正今天沒你選的課,你可以一直在宿舍里睡著。你突然覺得還有什麼事沒幹,對了,日記!昨天還沒寫日記呢。於是,一伸手,從書包里拿出了日記本,你開始補寫上了:
2月8日。晴。無風。周一。
今天是大年初一。今天去雍和宮和白雲觀兩地上香。
我今年祈禱了三件事:
元元投胎。方方愛我。假洋鬼子娶個二手美國大媽。
急急如律令!!!!!!!!!
秘密。
誰也不能知道。
這事不能說,一說就破!准極了。
遇到了個老喇嘛,說我是上措佳貢的轉世,和我奶奶說的一樣,神了!
寫完后,你又馬上寫出了「2月9日」一行字,可是你看著這行字發楞了半天,卻不知道該寫點什麼呢?想了想,還是無從下筆。不一會兒,你又不由自主地笑了:
「哈哈,我真是累暈了!今天才剛開始呀。」
笑過之後,你放下日記,靠著床頭,半依半靠地坐在床上,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疊稿紙,開始記錄起昨夜的夢境:從「冬天就要過去了」一直看到「乃至於她們連梳妝打扮也懶得去做了」為止。看著,寫著,寫著,看著。你似乎有了一些想法。於是,再次拿起日記,又寫了起來:
2月9日。周二。
天氣不知,還沒出門呢。討厭的上課鈴聲叫醒了我,而不是方方的敲門聲。
她怎麼還沒給我來找我呢?
莫非正在和那個假洋鬼子口述長篇小說?
看起來,女孩,特別是漂亮女孩,她們的美麗程度是和其身邊男性追求度的多
少和競爭的激烈程度成正比的。再美麗的女孩,把她放飛到廣寒宮,她的美麗是無
人欣賞的。沉魚也罷,落雁也罷,最關鍵的還是必須先能成為雄性獵人們獵艷的行
為對象。讓男性們對著她禁不住發出野獸般大叫:
驚為天人。嘆為觀止。贊為神仙。美為花朵。
以至於引來為了得到她而產生的起碼最少也得是兩個男性、最多可以是兩大種
族之間的生死爭殺,她才能真正體會出那種顛簸在尖峰浪谷之上所傳遞給她的這玩
弄一大群大小、老少、高矮、胖瘦、黑白、貴賤不一的香臭男人們於股掌之中的瀟
灑和飄逸的美感!最後,他們乖乖地甘拜下風、心甘情願地滿足於能看到她就很知
足的那點「眼福」,而不敢奢望實現其內心深處佔有慾的那份「艷福」了!
哈哈,幸運的是,我不是那種男性。
我是轉世靈童。
我奶奶說的。
找時間計劃和她去美術館看展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