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說來,民主黨是花錢黨,而共和黨是賺錢黨。兩者都是經濟運行的重要環節。沒人花錢,就出現產能過剩,沒人賺錢,就出現通貨膨脹。這本來很正常,但當競爭失去理智后,就出現千奇百怪的道理。
支持民主黨的人認為:花錢黨的州反而是富州,賺錢黨所在的州,卻是窮州。這說明紅州並沒有像他們鼓吹的那樣,勤勞、自立、自強不息,最能吃別州救濟的州反而是紅州,那幾個凈出資,救濟別州的州反而是藍州更多。常常被人罵是welfare state的加州,福利支出佔了美國的30%的加州,竟然沒有吃其他州的救濟,反而給錢讓別的州吃自己的救濟。這說明了,最能吃救濟的幾個州比勤勞、自立、自強不息的州,更符合美國的國情?所謂的標準共和黨信念「自己努力就能成功,失敗是因為自己懶」根本是不存在的。這也說明藍州在道義上就是相信利他主義、對於落後的群體就是應該幫助他們。只要道義上面站得穩,就會有好的結果出現。共和黨人的思路是將資本主義當成是國家發展的根本基石,因此,他們提倡的國策以經濟發展為上,反對政府對資本主義進行干涉,共和黨最著名的口號-減稅,重點就在於讓富人少交稅,從而減輕資本家的負擔,有助於經濟增長。政府參與環境保護也被看成是對資本主義的干擾,受到共和黨人的強烈抵制。民主黨人在治國思路上並不主要著眼於經濟發展,他們更看重的是解決社會問題,比如,貧富差別、環境保護、種族歧視、以及社會醫保等都是民主黨人更為關心的。此外,民主黨人更願意出兵。為維護國際秩序而花錢;馬歇爾計劃也是在民主黨主政時完成的。
支持共和黨的人,有另外一種解釋:越是富裕的地區對低端勞動力的需求和吸引力就越大。由於低端勞動力人數逐漸多於高端,而財政的相對富裕也容易在選舉制度下吸引低端勞動力選票的同時,負擔其一定的福利增長。因此人口結構改變必然會導致稅收福利政策的改變,這就是就變藍的過程。紅州經濟搞得越好,越能吸引移民,最後都是為民主黨做了嫁衣。
如果當地的龍頭企業有競爭力到能夠全國甚至全球吸血,就可以把壓力轉嫁出去。從而越來越藍。直到龍頭企業變成夕陽產業,淪為窮州,需要再次奮鬥。這個輪迴,很像春秋戰國時左丘明《敬姜論勞逸》中記載的一段文字:魯國的貴族公父文伯抱怨自己的封地貧瘠,快要活不下去了。他的母親敬姜開導他說:過去聖賢的國王為老百姓安置居所,選擇貧瘠之地讓百姓定居下來,使百姓勞作,發揮他們的才能,因此能夠長久地統治天下。老百姓要勞作才會思考,要思考才能改善生活;閑散安逸會導致人們過度享樂,人們過度享樂就會忘記美好的品行;忘記美好的品行就會產生邪念。居住在沃土之地的百姓不成材,是因為過度享樂啊。居住在貧瘠土地上的百姓,沒有不講道義的,是因為他們勤勞。(原文,昔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勞其民而用之,故長王天下。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噁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義,勞也。)
敬姜沒有說的是,如果貧瘠的土地經過辛勤勞作后,變成肥沃的土地,那麼,它上面的居民是不是也會變成貪圖享樂,不成材的人呢?這就是當今美國社會需要思考的問題。如何讓財富與道德相匹配?
民主黨雖然是花錢黨,但他們更希望把錢花在自己的州里,而非上交聯邦政府。如何把錢留住?增加各種福利則是一個非常有效的,消耗財富和獲得選票的好方法。當年,米塞斯說:「使已婚婦女和兒童免於打工的,不是什麼勞工立法和工會的壓力,而正是市場經濟」換句話說,因為市場帶來了巨大的財富,所以,才有了各種福利。沒有錢,各種遊行、罷工都改變不了現狀。但是,米塞斯沒有想到的是,由於科技的進步,某一地區的財富,突然遠超其他地區的時候,怎麼辦?民主黨認為:根據馬斯洛的需求層次原理,物質越豐富,人類的需求層次越高。所以,不惜增加赤字給窮人更多福利;為非裔免受歧視,不惜限制警察對非裔罪犯執法。但馬斯洛說的是在自然條件下的層次變化。當政府干預后,這個規律就不成立了。超過認知水平的福利,等於放縱選民的慾望,它會害人。如今美國出現的零元購、模糊性別界限、為了環境問題而犧牲正常生產、吸毒等現象,在敬姜的眼中,都是「淫」的表現,所謂:逸則淫,淫則忘善。按照米塞斯的話說:「一個社會,如果瀰漫著對勞動的厭惡,就會墮落成由心懷仇恨、互相謾罵和憤世嫉俗之徒組成的大雜燴。」
資本主義道德是在賺錢過程中磨練出來的。沒有經過這種磨練的人,有錢也會過得不幸福。看過莎士比亞《雅典的泰門》的人可以理解,為什麼有時候財富會毀掉一個人。泰門是個富有的雅典貴族。遺憾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財富是哪裡來的。在一片恭維聲中,他揮金如土。當財產耗盡的時候,他向別人求助,結果到處碰壁。逆境使他變得憤世棄俗,反社會。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又發財了。他將大部分財富資助帶兵前來破壞雅典的人,另一部分送給了妓女,讓她們將病毒傳播出去。
這部作品讓我們看到財富毀人的整個過程。那個時代,含金鑰匙出生的人是少數,不足以撼動社會。而今天卻有可能讓一大批人獲得eassy money。《烏托邦》中這樣寫道:「老百姓一旦有錢又有自由,就不肯接受苛刻而不公道的政令。相反,貧困可以折磨他們的志氣,使他們忍受,使受壓迫者失去高貴的反抗精神。」這和《商君書》中的說法一樣。當財富過多的時候,這話就有了正面的意義,尤其是在今天,白拿錢的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由此墮落。羅素說:「免費幫助別人,就是在慢慢的培養仇人,等價交換,才是社會交際的長久之道。」 資本主義既是一門財富科學也是一種道德修養,因此《道德情操論》與《國富論》同出於亞當斯密之手。他希望人們在科學地獲得財富的同時,理解一種新的道德。在這裡,我將亞當斯密的道德,與儒家的道德做一個比較。在《大學》中,儒家的給年輕人指出的行為準則是:「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資本主義提出的行為準則是,先訓練自己的觀察力、想象力,在任何條件下都努力發現別人沒有發現的東西。如果能把某些發現變成利潤,就叫做創造力。創造力的不斷增加,就能夠開始按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生活。按照《大學》中的說法就是,「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
認知能力沒有提高,外財會有副作用。索維爾說:「黑人家庭挺過了數個世紀的奴隸制、數代人的種族隔離,但是,隨著自由派所主張的提高福利,這些家庭已經瓦解。」( The black family survived centuries of slavery and generations of Jim Crow, but it has disintegrated in the wake of the liberals』 expansion of the welfare state.)我認為,問題不在於福利的提高(尤其面對來勢洶洶的AI技術),而在於如何將上一代人的認知,有效地傳給下一代。三字經中這樣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但不無道理。我們能夠看到,凡是注重教育的家庭,兒女長大后不會差到哪裡去。因此,美國需要的是父母學會承擔起子女的家教;政府也應該補貼他們的這個責任(由於過去長輩的尊嚴來自賺錢的能力,現在,年輕人賺錢也很容易,因此需要政府補貼維持父母的尊嚴)。世界上也沒有別人能承擔這個責任。雖然,父母的認知也是有限的,但總比放任孩子野蠻生長好得多。
孔子說:「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在資本主義社會,財富就是權位。所以,上面這句應該改為,「德不配財,必有災殃,德薄而財厚,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