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繪畫的認識 -----7

每當我看到《女媧補天》的故事時，總想起，小時候家讓紅衛兵抄了，被轟到一間糊了紙頂棚的小屋。由於那裡面有漿糊，飢餓的老鼠就在上面啃。有時就咬出一個洞來。這就需要再找一張紙，從新糊上，否則，塵土就不停的落下來。我想，當年人們創造出女媧這麼個形象，靈感就出現在修理房頂的時候。

東、西方古代神話有著很大的差別，東方神話一貫都是正能量，有奉獻精神，為人師表，需要經過修鍊，才能最後成仙了道。類似歐洲中世紀黑暗時代的神話。每尊神都需要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打磨成完人，最後編入神仙家譜的等級之中，被塑造得越晚的，等級越低。充分體現了封建倫理道德，按照等級分享權力，維持一個從天到地，無處不在的秩序。神話的目的不是為了開啟個人的思路，而是為了教育人民，按照周禮的方式「尊尊親親」。

古希臘的神話卻強調個性。人性中的每一種特色，都可以變成一個神話故事表現出來。比如，用水仙臨水的影子來表達自戀。用阿波羅的兒子法厄同表現自大狂；他從小受到歧視，因此總想干一番大事業，結果，不聽勸阻，闖下大禍。古希臘神話中所表達的世界是一個沒有秩序的世界，因此，更加符合事實。歐羅巴（歐洲的來源）是一位公主，被主神宙斯看上並劫走。她的父親讓她的哥哥卡德摩斯去尋找她。找不到就別回家。卡德摩斯在路上遇到一條毒龍，經過搏鬥，殺掉毒龍。雅典娜告訴他，將毒龍的牙齒種到地上就會變成你的臣民。卡德摩斯照辦后，地里長出一隊武士，他們相互殘殺，直到最後剩下五人，再也不打了。於是，卡德摩斯帶領他們建造了忒拜城。如果仔細想一下就會發現，毒龍代表曾經的黑暗勢力，而龍牙代表剛從黑暗勢力下被解放出來的人民。這種人十分好鬥，殺戒一開，冤冤相報，沒完沒了。直到活著的人，所剩無幾才幡然醒悟。只有懂得這個道理的人，才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我們可以想一想，類似的事件，是不是直到今天，依然不斷地上演？

由此看出，只有在故事出現以前，頭腦中沒有一個秩序的世界，才能創造出更加貼近事實的故事；秩序與現實存在著矛盾。或者說，沒有先驗的想法存在，才能創造出一套獨特的思維方法。如果人人都從獨立的角度敘述故事。久而久之，那些最有意義的方法或者故事，就會流傳下來，其餘的被淘汰。它與中國的典故不同。典故一般是經驗之談，是有了一個秩序以後，維護這個秩序的經驗。看上去比神話故事更加直白，更務實。這也許是因為中國人一向認為「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緣故。抽象思維，在中國古代是被人看不起的，認為它沒用，是務虛。比如，中國人總說微積分是劉徽發現的。但只要看一下劉徽割圓的運算過程就明白，那只是推導圓周率的一個個案，並沒有把微積分歸納成一種計算方法。也正是因為如此，沒人重視他，劉徽本人的生平、籍貫、著作等。只存在於在零星的歷史碎片中。直到西方人尊重科學的態度獲利后，中國才把劉徽捧出來和西方對抗；有意義嗎？

在這幅《聚焦》中，雖然主角是女媧，但是，要表達的想法卻是抽象思維與形象思維之間的矛盾。女媧可能是當時女性社會的首領，她帶領人民披荊斬棘，頑強地生存。這些苦難用天上的一個大窟窿來表達，女媧身為首領，就要挺身沖在前面。但正值所有的人把注意力集中到同一個方向的時候，就有一位少年，他的手指卻指向了一個正在墜落的蘋果。這在當時被認為是不務正業的行為，他的家人，拚命把他的手推向「正確」的方向。因為他指的方向不切實際。黑格爾說，「一個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這話到了中國應該改成，「一個民族允許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否則，你看見什麼也不讓你說。

《孟子·公孫丑上》有這樣一段，「反省自己覺得理虧，那麼即使對普通百姓，我也不去恐嚇；反省自己覺得理直，縱然面對千萬人，我也勇往直前。」（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魯迅把這話翻譯成「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遺憾的是，無論是孟子還是魯迅，話雖然說得很漂亮，但都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在發力前，沒能說清楚什麼是理虧，什麼是理直？直到今天，這也是中國人最大的弱點，根本的原因就是獲取的信息不夠充分。正、反兩派的人都在狹小的信息獲取后，有了自己心目中的「正確」觀念。因此，都可以用較短的時間審視一下自己是否符合這個正統？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一種科學，公正的分析方法，兩方面都會覺得自己有道理，所謂盲人摸象。面對這種僵局，最好就是反思一下，是否還可能有第三種不同的意見，如果有，就提出來，如果沒有，仔細聽別人怎麼說？無論如何，發力都不要太猛。有理的東西，發力不猛也會起作用。沒理的東西根本就是破壞。最好的例證就是中國不斷上演的各種『大躍進』。此外，看到西方國家向什麼地方投資，就能拉動那個領域的經濟。中國也想學，但每次都是東施效顰。為什麼呢，因為，西方國家的法制健全，人民監督。中國是一個權大於法的國家，政府的任何舉措，最終，都會變成貪腐的溫床。

如果我們從物理角度分析女媧補天，就會發現問題。天根本不是實體，用彩石補天，可能嗎？你可能會說：在古人的眼中，天就是實體，由此幻化出的女媧補天就是合情合理的。這話說的沒錯，但它也正好說明，對於同一事物，用今、古兩種觀點看到的是不一樣的。而堅持今、古兩種觀點，會導致截然不同的結果。如果有人思考過光的原理，而大家又能夠容許這樣的思想存在，那麼，人人都知道，天不是實體，僅僅是一種光學現象；把那麼重的五色彩石弄天上去，是非常危險的。即便沒有思考過光的原理，但允許不同的意見出現，（就像那位注意蘋果落地的少年），至少會有弄清真相的一天。如果思想必須統一，那就等於永遠堅持最原始落後的東西。對愚昧的國家來說，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什麼是正確，什麼是錯誤的，而發力是最容易的事情。二戰時，一批德國科學家發現了原子核裂變產生巨大威力。但是研究時間過長，而希特勒規定，數周之內不能上戰場的武器，不值得投資，此外，他認為高科技會導致資本主義個性的突出，不利於培養集體主義精神。結果，原子彈在美國試製成功了。隨著技術的進步，弄清發展方向的問題變得越來越突出。比如，蘇聯製造的核武器「沙皇炸彈」，爆炸當量達5000萬噸。但卻一直沒有重視精準投送技術。這樣，就算這顆核彈威力無比，沒有精度，誰能保證它不會傷害到自己？相反，西方的炸彈當量不如蘇聯，但是，不斷研發精確制導，只炸該炸的地方。莫言說：「改變底層的人觀念，如掘他們的祖墳。」米格爾·德·塞萬提斯用《唐吉可德》來諷刺食古不化的人：活在騎士時代的人，看什麼都像是魔鬼和巨人，面對風車，勇敢的衝鋒。這說明，沒弄清楚問題的本質就發力，會有多可怕。回過頭來再看看，女媧補天，其實也是沒有弄明白問題的本質就發力。在過去，社會發展得緩慢，還有時間對那些史前的遺老遺少進行說服，但當社會發展加速后，也許只能用重手排除他們的干擾。

中國人只知道功夫，幹什麼都講究功夫。功夫的確有用，但發功的方向沒弄對就不好了。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統治者不允許普通百姓在大是大非上面發表自己的觀點。為了避禍，民間輿論也在自發地壓制「奇談怪論」，力求所有人的思想跟隨，就像畫中那位家長對待少年人的態度一樣。這就給了西方戰勝中國人的機會。他們對待任何觀點都進行認真思考，不受政治影響，由此找到了一種科學的思維方法。它獨立於任何說教，只根據數字和事實推導出問題的本質，冷酷無情。這種思維的力量讓西方人使用中國發明的火藥打敗了中國。而西方人另一個更加重要的發現就是弄明白了人類到底需要什麼？一個人，一輩子也就是消耗有限的資源，而且，這些資源還可以回收利用。那麼，你拼了一輩子命，出生入死，為了什麼？弄不清楚自己需要什麼的人，也就弄不明白活著是為了什麼。美國前總統里根說：「共產主義既不是經濟制度，也不是政治制度——它是一種精神疾病。」 這話說得好，一種企圖把世界按照自己意志安排的制度，不是神經病是什麼？這種思潮比某些太平洋島嶼上的土著，殺人僅僅為了吃肉更可怕。當代野蠻所表現出來的是統一世界，霸佔資源；而文明所表現是任由國家分分合合，利用資源，獲得利潤。俄羅斯佔有世界最大的土地面積，自己不會利用，卻總想把全球的土地據為己有，奴役各國人民，這就是野蠻思維的典型。野蠻人眼裡只有土地，看不到土地除了種糧食，打獵還能幹什麼？文明人看到的是土地的價值，有了價值可以把它兌現，海角天涯享受人生，自由自在。對無法生產價值的土地卻要掏錢打理，否則它會野草叢生，蟲害蔓延，侵擾良田。所以，發達國家的土地，希望有人去開發。因為，開發者需要交稅，政府獲得財政收益。而野蠻國家，佔領土地以後，不去打理，任由它荒蕪，卻繼續對外擴張，靠搶吃飯。

不會抽象思維，就只能用形象思維的方法解釋一切。其結果就是用形式主義來自欺欺人。由此可知，為什麼當年慈禧太后在中南海乘坐中國史上第一台火車時，是靠太監拉著往前走的，站在當時的認知上，這的確是最穩妥的做法。無論如何不能把老佛爺的性命交到蒸汽機的手上。誰知道那隻怪物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今天的中國，與當年的慈禧沒有多大區別。只不過當年太監們拉的是火車，而今天的太監們，是依靠人力拉動經濟。還是女媧補天的思維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