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東周找飯轍（25）重在科學史

墨翟，「我曾經提出過，天下最大的問題有三種：飢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墨子·32章非樂(上)》難道在發明創造面前，那都不是事嗎？」

平牟，「還真是，豐衣足食在工業化社會中，真的不是事。」

停了一下，墨翟問，「那麼，無論是兼愛還是仁愛，一旦遇到了發明創新，都變得不重要了，是嗎？」

平牟，「有這個意思。發明和創新，使得我們可以利用的物質不斷的豐富。當物質極大的豐富后，很多想法必須改變。因為，人類的追求變化了。本來追求的僅僅是飲食男女。但當物質過剩后，追求的就會更高，比如，追求名譽，追求別人的認同。而一旦連這個也滿足了，那麼就會出現更高的一種追求。就是，除了想做點好事能讓後人記住以外，就再沒別的想法了。那樣一來，即使是堅持仁愛的人，也感覺沒有意思；何必要拘泥想法？人世間的人都很可愛，而且大家互相幫助，何必非要自己當救世主，這不上讓別人笑話嗎？」

耕柱子，「那不成了李聃的無為之治？」

平牟，「結果是這樣，但並非慾望被抑制，而是慾望都滿足了才達到這一點。這看似一件好事，但也可能是一件壞事，因為，如果人人都不缺衣少食了，你還真不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是好是壞，該追求什麼？所以，愛也好，恨也罷，沒有法律做準繩，一切都要亂套。法律帶來公平和正義后，又感覺生活平淡。古代，大同社會的時候，即沒人說什麼仁愛，也沒人討論兼愛，但是，人與人之間比現在的關係要親密。後來，眼界擴大了，地域擴大了，相應的制度沒有跟上人心的改變，反倒設想出不切實際的禮樂文化，所以才鬧到今天的地步。制度科學比什麼都重要。」

禽滑厘，「制度好就能讓人懂得兼愛，懂得公平嗎？我想象不出來？」

平牟，「對，這就是制度造成的公平。我看過墨先生的《尚同》，裡面提到過，最聰明的人做天子，次一等的做公卿，再次一等做諸侯。可最重要的問題沒解決。誰來執行？先生的意思好像由天來執行。對嗎？」

墨翟，「我在撰寫的時候，也想到過這個問題，沒有找到解答。但還是寫了，希望後人找到答案。」

平牟，「答案就是選舉制度外加法律。既然任何政策的目的都是為了百姓，那麼，就由百姓來投票決定。百姓滿意那就證明，你做的對；百姓不滿意，你自己認為對是沒用的。另外，你這件事上讓百姓滿意了，可能那件事上百姓不滿意。如果一段時間，百姓不滿意的東西多了，那麼，你就不適合做天子。所以，還要有一個規定，就是每隔四年競選一次，最多不能超過兩任。只有這樣，百姓才能真正的成為天。」

墨翟，「古代是部落選舉酋長，由於交通不便，所以酋長選舉的天子是終身制。可是你提出的選舉制度是既要選舉議員，也選舉行政長官，這能成功嗎？百姓懂政治嗎？讓他們一個個思考每位候選人的各種信息，他們有這個能力嗎？」

平牟，「公平比能力更重要。百姓的事情，絕對不能讓精英代勞。舉一個例子，比如，有人提議，為了防止貪腐，所有的官員都需要將自己的財產公布。那麼，一旦這個提議放在精英的圈子裡面表決，會有什麼結果呢？一定是絕大多數的人否決。因為精英個個想當官發財，當官后，萬一有什麼外快，你拿還是不拿？不拿則得罪同僚還發不了財。如果財產每年公布，就等於斷了他們自己的後路。所以，讓精英表決這種問題，等於運動員自己當裁判。這就是全民投票與精英投票的區別。古代沒有紙張，書寫困難，所以選舉制度不健全。現在，我們正在改善之中。」

墨翟，「明白了，那麼以後中山國就一直按照這個辦法執政好了。」

平牟，「任何政策都需要不斷調整。在選舉動員的時候，我曾經講過一個隱士分粥的故事。那只是一種理想狀態。但現實情況並非如此。」

墨翟，「還有什麼沒想到的嗎？」

平牟，「當然有，那個故事說的是不考慮收入的情況。也就是說，山洞中，每天都有同樣的米進來。而現實是，誰去賺錢得到這些米？」

墨翟，「你是說，賺錢的人，應該多得到一些？這個我同意，多勞多得，不勞者不得食。」

平牟，「多勞多得，但不是絕對如此，政府的作用是想盡辦法製造更多的就業機會。這就是大同社會的『壯有所用』。怎樣讓更多的人參加工作？我們現在考慮的都是製造業。可是大家想過沒有，製造業滿員后，如果沒有服務業幫助他們銷售，產品還是不能有效的到達顧客手中。因此，服務行業也是非常重要的環節。而服務業的發展，需要有人消費。就這個意義上講，消費比做慈善更有慈悲之心。但是，我聽說，墨家子弟以節衣縮食為宗旨，盡量減少消費。這是小康社會的思維方式，不符合大同社會的運轉模式。」

墨翟，「這個問題我還真的沒有思考過。」

平牟，「當財富到達一定的水平后，不勞者不得食就不是必須的，至少能保證不勞者，餓不死。他們餓不死也是一種消費，政府為這個買單是保持社會的穩定。『一個好的社會應該是這樣的，不讓任何一個人陷入絕境，更不會逼任何一個人走入絕境。少一個走入絕境的人，社會就多一份安全。』但如果賺到錢的人，都節衣縮食的過日子，那麼，國家的經濟永遠也別想被拉動。國家的強大，並不在於『艱難困苦，玉汝而成』，而是學會開發想象力。開發想象力也很困難，是一種另類的努力。」

墨翟，「那麼，依照平先生應該提倡消費。」

平牟，「應該適當的消費，並且要學會消費。」

墨翟，「消費還需要學？」

平牟，「當然要學，買一些俗不可耐，華而不實的東西，就是不懂消費。」

墨翟，「這話怎麼講？」

平牟，「這還真不好說，必須懂得藝術，科學，文化，然後才能理解什麼是消費的品味。不過，就目前的情況，咱們還到不了那個階段，還是多干點實際的吧。好，我們繼續課程『氧化還原反應』···。」

墨翟還想聊消費的話題，他又問了一句，「這麼說，搞藝術對於科技思想也有幫助？這我還真不知道，我一向以為，藝術就是華而不實的東西。」

平牟。「人的想法有各式各樣的，是利用這些想法，還是抑制這些想法，決定了兩種發展方向。藝術品的價值要看它的構思，沒有思想的人和有思想的人，做出來的藝術品是不一樣的。每件藝術品也都需要有科學幫襯。這需要長時間的研究。」

墨翟，「看來，我不能過分管教弟子，應該讓他們獨立思考。」

平牟，「聰明，他們中有人成就一家之說，難道不是你的光榮？另外，過分的管教，也等於剝奪了他們的某種權力。」

墨翟，「可是，他們凡事都問我，怎麼辦？」

平牟，「你也經常問他們，這就抵消了。」

本來就沒有什麼正經的教科書。基本上是平牟根據記憶，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因此，上課，做實驗和幹活差不多。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與市場調查，最先盈利的還是紡織廠。當時，人們剛剛開始使用腳踏的織布機。而書院發明了使用水利驅動的織布機。墨翟本來就是一位木匠，他的弟子們也都能幹木匠活。如今有了力學知識，就發明了許多用木頭材料製成的簡單機械。工作效率比腳踏織布機提高了五倍。這就對原有的紡織技術造成巨大的衝擊。織布廠逐漸取代家庭紡織。當時婦女一天織一匹布（一匹布三丈長，二尺二寸寬）需要熬夜才能完成。但是到紡織廠工作，八小時上班，每天能夠織出三匹布。

不久，平牟安排幾位學生試著開採銅礦，改進當時的冶鍊技術。思考從銅礦中分離出銅，鉛和鋅的新方法。這時出現了一個怪圈，純銅需要由電解產生，需要極高的電壓。但是，沒有銅導線就不可能有發電機。因此，只能從其他方面想辦法。最後，經過大家的努力，一步一步的，還是把問題解決了。而將銅變成銅絲，需要有拔絲的設備。這又是一大難題。銅絲變成繞組然後是轉子和定子的製作；繞組銅絲之間的絕緣問題，也不好解決。組裝成的發電機，以及馬達，自然功率都不高。有了這些后，水利發電和風力發電都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電燈的出現比較晚，因為鎢絲冶鍊溫度比較高。而且，尋找玻璃的配方也花了很長的時間。試驗了很多次才成功。但那一天，當第一盞電燈亮起的時候，中山王次蟲一家人驚呆了，「這種燈的燈油是從哪裡灌進去的？」

「不用燒油，但是需要發電。」

同學們每天在課餘時間，尋找自己的方法，以獲得人們需要的那些產品。就當時的條件來說，有線電話的製造，並不算困難，最大的難點一是製造電池（需要較純的鋅板），二是如何在磁鐵的上面鑽孔（需要碳鋼的鑽頭），磁鐵上有了一個小孔后，放上一個線圈就可以帶動震動膜工作了。平牟當年在農村的時候，使用的，就是這種電話機。

平牟的講課方法是根據歷史的發展而來的。他希望學生們能夠跟隨古人的思路走一遍。目的是學會這種思想的方法。當年，古希臘人曾經對數學、物理和物質（化學）有過各式各樣的假設。如果沒有這些假設就沒有今天的科技。但是，亞里士多德不注重用實驗來證明各種規律；有點老聃那種想法，憑空想象。直到伽利略時代，人們開始將古希臘人的各種假設進行了嚴格的實驗，讓其他學科無法置疑，以此獲得崇高的威望。這才誕生了今天光輝燦爛的科學。平牟希望這些學生掌握這種從無到有的思維方法。他認為，只有一步一個腳印地思考每一個細小的環節，才能在今後的探索中找到最閃亮的寶藏。而記憶公式和練習運算的技巧都不重要。遺憾的是，在二十一世紀的人們已經無法這樣做了，為了高分，早就經過各種方式把簡單的結果拿到手。更可怕的是，某些地區，為了宣揚本民族文化，盡量避免教授歐洲科學史。於是，科學就像《封神榜》中的法器或者咒語進入學生的大腦。沒有那種深沉的過程，就看不到思維真正的美。這才是東、西方教育的根本差異。有科技史的國家永遠教授科技歷史，沒有科技史的國家，總想掩耳盜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