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搜刮民財還不讓人說話,雇傭了好多神漢,給他當特務,到處探聽消息,告密。誰敢說話就懲罰誰。」
平牟,「是啊,這就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一個少年人站了起來,「經常偷聽別人說話,耳朵真的能變長嗎?」
平牟,「能變長,不信你就試一試。偷聽別人說話,耳朵就會變長,如果總是因為一點小事就恨別人,恨這個,恨那個,牙就會變長。要是經常說瞎話,鼻子就變長。」
少年,「你騙人。」
大家一陣鬨笑,接著七嘴八舌的評論起來。還有人給他投錢。
平牟,「謝謝大家的捧場,今天來得匆忙,明天我給大家準備了更好的故事。謝謝打賞。」
平牟仔細的觀察了聽眾的表情之後,發現,在說殺寺人的時候,大家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殺人是稀鬆平常的小事,與自己無關。這讓他感到畏懼,「真是一個可怕的世界,稍不留神,不知道會出什麼危險。」
回到家,他把錢交給了發婆,發婆問,「你這是哪兒弄來的錢,別是...」
「發婆放心,我這麼小的年紀,想幹壞事也沒有那個力氣。這是我說書掙來的錢。」
「什麼是說書?」
平牟就把經過一五一十的說給她聽,她聽后說,「想不到,說故事,也能掙錢,比砍柴、賣漿賺的還多。」
第二天,平牟又到大排檔來講:「從前哪,有一位國君。他最大的嗜好就是豪華的衣服...」接著,他把《皇帝的新衣》用古人聽得懂的語言講了一遍。聽到的人都感覺新奇。從來沒聽過這類的故事。到他講完之後,又是一陣掌聲。這大大的鼓舞了平牟的勇氣。他問,「大夥兒說說,這個故事要告訴大家的是什麼呀?」
「就算是國王,脫光了也和咱們一樣。」
「對,國王和百姓的區別,就是一身皮。還有嗎?」平牟說,
「國王比百姓更容易受騙。因為他們愛面子。」
「說得好,百姓比國王更接地氣。」
······。
第三天,平牟來到大排檔后,發現這裡多了兩個人,一看就是儒生的模樣。他們一邊聊一邊吃著酒菜。平牟沒有理會,繼續自己的說書事業,一拍醒木:
「列位,今天伺候大夥兒的這段書,名叫『盛德鎮』」
說完,他喝了一口水,開說,「盛德鎮是有名的君子鄉,是那一帶公認的,最誠實、最正直的一個鎮子。它世世代代保持著古樸的民風,這裡的居民,愛惜傳統,把全鎮的榮譽看得高於一切。家家戶戶的嬰兒,在搖籃里就開始接受誠實信念的熏陶,此後,終生都接受禮樂的教育。在青年人成長的過程中,他們努力與一切誘惑徹底切割。他們每天晚上想的,就是一點一滴的修身,養性,安貧,樂道。鄰近的那些鎮子都嫉妒這種至高無上的榮耀感。他們表面上對盛德鎮以誠實為榮的作風冷嘲熱諷,說那是虛榮心作怪;然而,一旦他們遇到需要有人來做公正裁決的時候,他們還是喜歡請盛德鎮的人來幫忙。盛德鎮的青年,如果想要離家外出,找一份好工作,那麼,只要亮出自己老家的牌子,就妥了,不需要任何推薦和擔保。」
剛講到這裡,兩位儒生相對一笑;多少帶有輕蔑的表情。他倆把頭轉了過來,一同觀看平牟的表演。
平牟,「但是有一天,大約是傍晚的時分,一輛馬車來到盛德鎮上,李慈家的門前。李慈是當鋪的夥計,他家住房並不寬敞。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馬車上搬下一隻口袋,扛著它搖晃著,吃力地穿過院子,敲了敲房門。一個女人的聲音,『請進,門沒鎖。』。他就進去了。他把那隻口袋重重地放在門廳,客客氣氣地向正在桌前擇菜的老婦人說:
『您坐您的,別站起來,太太,我不打擾您。太太,我能見見您先生嗎?』
『不成,他在鎮里上班,很晚才能回來。』李慈的太太馬氏這樣回答。
『噢,這不要緊。我只不過是想讓您的先生照管一下這隻口袋,如果他找到了物主,就請轉交給他。我是外地人,您先生不認識我;今天我是特意繞道這個鎮子,了卻我很久以前的一樁心事。現在事情既已辦妥,我可以走了,我很高興,以後我也不會再來了。口袋上別著一個字條,上面把所有的事都說清楚了。再見。』
老太太,看到這位忽然出現,隨即消逝的大個子,很害怕。見他走了,心裡才踏實。出於好奇心,她徑直走向口袋,取下了那塊寫滿字的絲綢。上面這樣寫著:
『這個口袋裡裝的都是金刀幣,大約有八十六斤。請幫助我尋找它的主人。』」
聽到這裡,整個飯攤中,不但所有的人都噓了一聲,就連兩位儒生也睜大了眼睛。
平牟接著講,「李慈太太哆哆嗦嗦地撲過去把門插上,然後把窗帘放下來,戰戰兢兢地呆在那兒,提心弔膽,思量還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和那一口袋錢更安全一點兒。她豎起耳朵聽聽有沒有賊,過了一會兒,她抵擋不住好奇心,又湊了過去,看完了那塊絲綢上寫的東西:
『我是個外國人,馬上就要回國了,不再回來。我在貴國逗留期間,多蒙關照,不勝感激;尤其愧對一位住在盛德鎮的先生,他對我有再造之恩。兩年前,我還是個賭徒。一個輸得精光的賭徒。那天夜裡我來到這個鎮子的時候,腹內空空,身無分文。出於害羞,我在黑影里,向人乞討。我求對了人。他給了我二十個刀幣。也可以說,他給了我一條命,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不僅如此,他還給了我財運;因為我靠那筆錢在賭場里發了大財。那次,他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我牢記在心上,直到如今。這句話讓我良心發現,再也不賭了。現在我並不知道他是誰,可是我要找到他,讓他得到這筆錢,目的就是為了完成我的心愿。因為那位先生是個君子,我擔心他會拒絕,所以,希望別人來轉交。我相信這個鎮子的誠實,在這裡尋求你們的幫助。憑那位先生當年對我說的那句話,就可以確定哪一位是我的恩人;我相信他一定還記得那句話。打開口袋,你就能在口袋裡找到一個裝著那句話的錦囊。如果有哪位先生說對了那句話。就請把這筆錢交給他,不用再問下去了,因為他無疑就是那位先生。
如果你認為私下尋找這位先生太困難,最好把消息傳播出去。訂好日期,以三十天為限,在祠堂由族長柏森當眾打開口袋,驗證我恩公說的話,並轉交這筆錢。』
李慈太太坐下來,先是激動得發抖,很快又陷入了沉思,『這可真是件蹊蹺的事兒!--那個好心人施捨了幾個小錢,就得到這樣的回報!--這件好事要是我丈夫乾的就好了!--因為我們太窮了,還這麼老!--』這時她嘆了一口氣,『可這並不是我們李慈乾的;不是,給外地人二十個刀幣的不是他。這可真不巧,真的。』這時她為自己的邪念打了個冷戰--『不過,這是賭徒的錢哪!是不清不白得來的;這種錢咱們可不能拿,連沾都不能沾。我可要離它遠遠的;這錢一看就很贓。』她換了遠一點的椅子坐下來--『李慈,你趕快回來吧,把這錢拿走;一個人守著它真難熬。』
晚上,李慈回來了,他妻子迎頭就說,『你可回來了!』
李慈,『累死我了;過窮日子可真不容易,到了這個歲數還要干這種苦差,就為那點兒薪水,熬來熬去熬不出頭,--給人家當奴才;可人家當老闆的在家裡坐著享福,有錢真舒坦哪。』
馬氏,『我也為你難過呀,李慈。不過,好在咱們的日子總算過得去;咱們的名聲也不錯--。』
『是呀,老婆,這比什麼都要緊哪。我剛才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就是一時想不開,算不了什麼。盼我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於是,馬氏把那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了他。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說,『八十六斤重?唉,老婆,那得多少錢哪,咱們鎮子上誰有這麼多的財產?給我看看那塊字條。』
他把那塊絲綢掃了一遍,『這可是出了奇了!嘿,簡直就和故事裡那些沒影的事一樣,平常誰見過這樣的事呀。』
這時他激動起來,神采奕奕,興高采烈。他打著哈哈摸了摸老太婆的臉蛋兒,『嗨,咱們發財了,太太,發財了。咱們只要把這些錢埋起來;把這塊絲綢一燒就行了。要是那個賭徒再來打聽,咱們就來一個不承認。他是百口莫辯。』
馬氏,『別開這種玩笑,天晚了,留神小偷惦記咱們家這袋子錢。』
李慈,『還是你說得對。小心點好。想想看,這件事得鬧出多大的動靜來!還不讓別的鎮子全都嫉妒死。在這種事情上,除了盛德鎮,一個外鄉人還能信得過誰呀。這不是給咱們鎮子提高知名度嗎。我現在就找祠堂管事的,讓他把消息傳出去,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馬氏,『慢著--慢著--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守著它呀,老公!』
可是他已經走了。在離家不遠的地方,他就遇見了祠堂管事。李慈把那塊字條交給他說,『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舒印,趕緊告訴鎮里人,這可是咱們鎮子露臉的好機會。』
舒印,『可能太晚了,李慈,不過先讓我看一看。』
回到家裡,李慈和妻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直到最後,倆人不約而同地問了一個問題:那位給過外鄉人二十刀幣的人會是誰呢?立刻,他倆想到了同一個人,『古德。』
『不錯,』李慈說,『這樣的事,只有他幹得出來,就好出風頭,鎮子里再也挑不出第二個了。』
馬氏,『他要是不幹點這種事,哪有底氣一天到晚,憤世嫉俗,在鎮上罵別人小心眼,死要面子活受罪?可話又說回來,古德已經死了呀。』
李慈,『我奇怪的是,為什麼委託人,要指定族長柏森來主持最後的儀式?』
馬氏,『是不是這樣比較正規一些?』
李慈,『也可能委託人比咱們更了解族長。』
馬氏,『你說什麼呢?』
馬氏用眼睛直直地盯住他,等著他答話。李慈經過一番猶豫后,終於開口了,『老婆,柏森不是個壞人呀。』
馬氏睜大眼睛,『你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