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再來（72）燕太子丹

話分兩頭。卻說，當年燕太子丹與嬴政倆人同在趙國為人質。那時，雖然都是受難，可燕丹不僅是名正言順的太子，而且比嬴政大幾歲。再看嬴政，當時連名正言順的人質都不是，而是秦王27個兒子中，最不受待見的嬴異人與趙國一位歌舞姬之子。兒時年齡上面差一歲就能在體力和智力上相差很多。嬴政那時跟隨太子丹到處跑，就像是個小跟屁蟲。（狄更斯的小說，《大衛·科波菲爾》中，的詹姆斯·斯梯福茲，與主人公的關係就是這樣。各種同學會上，也經常談到兒時上演的類似情節。）當年嬴政受街上的孩子欺負時，總是太子丹出來替他擺平。倆人有點錢就和趙國的紈絝子弟一起亂花，打群架、拍婆子，無所不為，幸虧有呂不韋給他倆資助。與其他的人比，顯得還不太寒酸。呂不韋勸過幾次，可不見成效。原因是，兩人的處境使他們享受不到貴族的待遇，因此，心中總是憤憤不平：兩人每天想的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為這麼一點怨氣，他們倆抱團取暖。直到有一次，倆人同時中意的街坊女孩罵他們不學好。讓他們開始反思，也算是浪子回頭。他們每天看兵書，練功夫。希望有一天，不以出身取得功名。但是，到了後來，由於呂不韋的操作，嬴政登上了秦國的大位，反而是太子丹去秦國為人質。嬴政感覺小時候那個跟屁蟲的形象，實在是有失自己的顏面。他希望太子丹不要再拿過去的眼光看自己，多少給自己留點尊嚴。因為，嬴政當太子，即位當皇帝的整個過程都有點不清不楚。不用外人甩閑話，他自己就明白，從小帶來的自卑感揮之不去。那時的秦國，在變法的大環境下，已經有了一支虎狼之師。成就這支軍隊的手法是，讓整個國家的每個人都在譏人有，笑人無中生活，美其名曰，相互激勵。秦國這種，把當奴才當出詩情畫意的現象，比當時的所有『弱國』的確強出很多。可是，無法放低身段的太子丹，總是改不了小時候那種盛氣凌人的大哥態度；即使是寄人籬下，也不肯服軟。他看不起嬴政的理由是，小時候說好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以出身論英雄，怎麼，長大了你就變了？有一次，太子丹還是用這種語氣要求嬴政放自己回國。身為秦王的嬴政，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說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要等到烏鴉變白頭，馬長犄角才放人。」這話如果是親密無間的朋友，那麼對方就會理解成：咱們是兄弟，我捨不得你走。但如果是仇敵，那麼，意思就是：你休想！燕太子丹按照第二種意思理解，這就加深了雙方的裂隙。他要是有越王勾踐，敢於放低身段的做法，說不定歷史會是另一種寫法。

不久，秦國發生了嫪毐之亂，太子丹趁亂逃回燕國，這等於把倆人之間的相互埋怨變成了仇恨。但嬴政依然沒有追究太子丹的不辭而別，大人不記小人過，希望朋友做不了，至少不要成為仇敵；而且，即便如此，嬴政感覺，太子丹逃跑的本身，就是認慫，已經給了自己面子，否則他逃什麼？如果後來不是太子丹派荊軻刺殺秦王，嬴政在滅燕的問題上還會猶豫不決。

這就是封建等級制度造成的，沒有必要的矛盾。燕太子丹看不起嬴政的出身，而嬴政不得不維護帝王的尊嚴。他想做的，不過就是向燕太子丹證明自己是憑本事當這個秦王，而非僅僅依靠出身。不僅他倆是這樣，封建時代很多皇室的親兄弟，也是如此；所以說，封建等級制度，除了壓制人性以外，也是骨肉相殘的劊子手。如果是民主制，倆人或者雙雙退出政壇，當富裕的貴族，或者正經八百的在競選中爭個高低。但是，身處帝王家，雙方都受到等級的限制，無法展示自己的真正才能，心裡都不好受，又無法說出口。

太子丹逃回國后，立刻尋找報復秦王政的辦法，但因燕國弱小，力所不及。正在無計可施的的時候，他在秦國時的好友，樊於期從秦國逃到燕國，樊曾經參與了嫪毐的政變，失敗后無處可逃，跑來燕國，太子丹收留了他。這件事，使太子丹更加堅定了刺殺秦王的決心：嬴政不除，天下將永無寧日。於是請他的老師鞠武幫忙尋找刺客。鞠武規勸太子丹，「不行。秦王本來就很殘暴，再遷怒燕國，這就足以叫人擔驚害怕了，又何況他聽到樊將軍避難在這裡？這好比『把肉放置在餓虎經過的小路上』，引來殺身之禍！即使管仲、晏嬰再世，也解決不了你的問題。希望你趕快送樊將軍到匈奴去，以消除秦國攻打我們的借口。你最好的選擇是趕緊聯絡天下各國，結成聯盟，對付秦國。」太子丹說：「老師的計劃，需要太長的時間，救不了我的燃眉之急。況且，樊將軍是在窮途末路，投奔我，我總不能因為懼怕秦國的強暴，拋棄我的朋友吧？除非死了，我是不會把他送到匈奴去的。希望老師再考慮別的辦法。」

鞠武又解釋了一遍，「選擇危險的行動想求得安全，製造禍端而希望得福，計謀淺薄而怨恨深重，為了結交一個新朋友，而不顧國家的大難，這就是所謂的『積怨而助禍』。好比將大雁的羽毛放在炭火上，瞬間就燒光了。何況惹怒的是早已對燕國虎視眈眈秦國，必定會使它發泄仇恨，難道還用說嗎！」經過各種開導后，太子痴心不改。最後鞠武只好退一步，推薦了田光，

「燕國有位田光先生，他這個人智謀深邃、勇武過人，沉著堅毅，太子可以和他商量。」

太子丹，「老師能給我引薦田光先生嗎？」

鞠武按照太子的要求去找田光，「太子希望跟田先生一同謀划國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田光當年曾經是燕國第一劍客，打遍天下無敵手。但是，如今，他老了，不願意再涉足江湖紛爭，也沒有了當年那種爭當第一的勇氣。

聽了鞠武的話，田光直接去見太子，太子丹上前迎接，倒退著走，為田光引路，跪下來拂拭座位給田光讓坐。田光坐穩后，太子支開左右人等，離開自己的座位向田光請教說：「燕國與秦國誓不兩立，希望先生為我根除後患。」

田光，「我聽說騏驥盛壯的時候，一日可賓士千里，等到它衰老了，就是劣等馬也能跑到它的前邊。太子只知道我壯年的情景，卻不知道，如今我精力已經衰竭了。雖然我不能冒昧地謀划國事，我的好朋友荊軻卻可能承擔這個使命。」

太子丹，「那麼，我能通過先生和荊軻結交嗎？」

田光，「讓我試試看。」於是，起身出去了。太子丹送到門口，還有點不放心，便說，「我所講的，先生所說的，是國家的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

田光知道太子本來就不是一個光明正大之人，便笑了笑，「一定。」

年邁的田光，拖著佝僂的身軀去見荊軻，「燕國都知道，我和你彼此要好，如今太子聽說我壯年時的情景，卻不知道我的身體已力不從心了。他希望我能幫助他除掉嬴政。因為燕、秦誓不兩立。請不要怪我，我已經把你推薦給了太子，希望你能前往太子府去見他。」

荊軻，「謹領教。」

田光，「我聽說，年長老成的人行事，不能讓別人懷疑他。如今太子特意囑咐我，說，『這是國家大事，希望我不要泄露』，這是太子懷疑我。一個人行事卻讓別人懷疑他，他就不算是節義之人。」

田光要用自殺來激勵荊軻，向他表示，自己並非怕死，而是自知無法刺殺秦王。但嘴上卻說：「希望您立即去見太子，就說我已經死了，這樣我就不會泄露機密了。」說完，他拔劍準備自刎。

這時，只聽得門外有人在喊，「幹得好事，幹得好事，你們能夠瞞得了誰？」 

兩人轉頭一看，只見一人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邊拍手一邊說。

此人是誰？前文說過，樊於期從秦國逃出來。原因是他參與了嫪毐的政變，失敗后，聽說燕丹趁亂逃走，他想起燕太子丹在秦國為人質的時候，曾經與自己有些交情，因此到燕國投奔太子。這次政變的指揮者，嫪毐在秦國的確是個人物，他被封為長信侯，並不僅僅因為太后的寵幸。卻是他曾經幫助秦始皇的兄長，韓國公主所生的成蟜，得到過一片土地。也算是有戰功的人。

政變的原因是，嬴政的王后是一位楚國的公主，羋姓。在嬴政親政以前就嫁了過來，秦國幾代君主娶的都是楚國公主。因此，秦宮中，楚國的勢力非常強大。這便與趙國來的趙姬發生了矛盾。

秦王嬴政的冠禮在壅城舉行，太後趙姬與嫪毐決定趁秦王不在咸陽之時，剷除楚國羋氏在秦宮的勢力。他倆認為，這對嬴政將來掌權有利，因此，一定會得到秦王嬴政的支持，尤其，太後趙姬是主謀。誰也沒有想到，嬴政得到消息后，立刻命令昌平君、昌文君（兩位都是羋姓的楚國人）領咸陽士卒鎮壓嫪毐。秦王下令：「凡有戰功的均拜爵厚賞，宦官參戰的也升爵一級。」嫪毐軍的數百人寡不敵眾，紛紛被殺死，嫪毐也深受重創，他與死黨倉皇逃竄。這秦王一生都生活在恐懼之中。時刻提防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這次他下令昌平君、昌文君鎮壓嫪毐，其實目的就是消除宮內的各派勢力。開始是坐視嫪毐剪除後宮羋姓的大部分勢力。再以兩位羋姓貴族除去嫪毐。嬴政為此，連自己的老娘一起處理。並傳諭全國：「生擒嫪毐者賜錢百萬，殺死嫪毐者賜錢五十萬。」

小康社會中，由於過分消費親情、友情，我們往往看到六親不認，違背儒家道德的帝王特別有作為，秦始皇，李世民，朱棣都是典型的代表。

這嫪毐，在秦國經營多年，自然有自己的親信。他深知，秦王一定認為自己會經過潼關逃亡關東的其他國家，就像樊於期那樣。因此，轉向南面的商洛山，經過小路，從楚國逃往關東。這一天，經過洛陽，已經逃出了秦國的疆域。他本打算尋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從此隱姓埋名，度過一生，沒想到，在這裡得知，整個趙國已經改變成了一個民主的大同國家。他在秦王宮中雖然聽說過這種新名詞，但是當時鬥爭激烈，他並沒有仔細思考過由小康變成大同的意義。如今有了閑暇，他買了一些報紙，下了一番功夫后，頓時感覺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