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再來（51）大同與小康

吳運想了一會兒，「藕荷色，哦，你說的是鄒忌。他可是有名的大帥哥。怎麼著，想他了？」

儇橘，「就是想和他認識認識。」

吳運，「他可不是等閑之輩，你想和他套近乎，那可得有點本事。這樣吧，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你會哪樣？」

儇橘，「我天天寫賬本，哪會這些，這不是難為我嗎？」

吳運想了想說，「不會沒關係，夸人總會吧？」

儇橘，「怎麼誇呢，啊『你長得真帥，真討女人喜歡』？」

吳運，「這就俗了，你得想辦法把俗玩意變得雅緻，才能達到目的。」

儇橘，「那你說怎麼就不俗？」

吳運，「他是最拿手的就是古琴。」吳運就把『鄒忌諷齊王納諫』和『鄒忌以琴對淳于髡』等故事講給儇橘聽。吳運告訴儇橘，「當初，鄒忌當上相國，也是靠著說琴，才被齊王看中的。你就知道他多看重這琴了。你聽了這些，你有什麼想法？」

儇橘，「早知道這樣，我就該去音樂學院，拜師曠為師。」

吳運，「現在學也不晚，我們這個論壇還得有幾天才結束，只要有一天時間，你就能把琴學的有點眉目。」

儇橘，「能成嗎，學一天就跟人家說琴？」

吳運，「明天，你到圖書館看一遍荀況的《樂論》就知道如今的士大夫，怎樣看待音樂了。他們把音樂吹得天花亂墜，好像有了音樂，就能把人分成等級，有了音樂，百姓就會變成順民，有了音樂，就會天下太平。韓非說，教人唱歌就能看出對方是賢還是愚。你想想，這就好像是說，唱的好就能當官。」

儇橘，「這有這事嗎？」

吳運，「那都是痴人說夢，不過，你的目的是討好鄒忌，所以，撿他喜歡的說。儒家只注重演禮、奏樂，不關心經濟和軍事。法家是只關心軍事和小農經濟。所以，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各家的行為，都是為自己的政治正確而表演，不要戳穿它。這些人只會附庸風雅，沒有自己的思想。你別信他們，找師曠請教，一天學的東西能頂那些人學一年的。」

儇橘，「我還是有點不信。你把音樂說得太簡單了，沒法信。」

吳運，「也不能說音樂一點用處沒有，比如，當年管仲逃回齊國的時候，他就教推車的人一首歌，這些人唱起這首歌就走得快了。因此，後面的追兵沒有追上他們。也就這麼點用處，其他的，與其說是用處，不如說是將人們的心情轉移一下，從而得以放鬆。讓音樂左右政治，那是笑話。」

儇橘，「我還是理解不了。」

吳運，「別怕，你應該這麼想：雖然鄒忌喜歡琴，而且他也不吃別人吹捧。可有一樣，他最得意的地方，往往是他最脆弱的地方。讓師曠教你，如何給撫琴的人挑毛病。上來就給鄒忌挑毛病；不是毛病，硬說是毛病也可以。目的是讓他解釋，他一解釋，你立刻表示心服口服，願意拜他為師。他剛解釋半天，你突然拜他為師，這就等於搭上話了，他要不接著和你交往，他就太不近人情了。」

儇橘，「哦，這個我懂，就是給他一個前倨後恭的印象。」

吳運，「哎，對嘍，我媳婦就是聰明。」

儇橘，「可這麼大的一個反轉，我說出了口，還不得笑場？」

吳運，「這東西得練習，經過幾次就不在乎了。」

儇橘，「就這麼簡單嗎？」

吳運，「這只是搭上話，後邊的事情是，把這個話題拉到中山國上面。對他來說，中山國有太多新奇的事物，你可以陪著他到各處參觀，講解。尤其是想辦法讓他遇到師曠，讓師曠開導他，比你自己來，成功的把握要大得多。能做到這一點，你就掌握了主動。」

第二天，刕娜娜把公平與正義的話題展示給所有的人。

吳運首先發言，他看了一眼孔丘，「孔丘曾經說過，『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今大道既隱，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為己，大人（指權貴）世及以為禮，域郭溝池以為固，禮義以為紀，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以設制度，以立田裡，以賢勇知，以功為己。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選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於禮者也。以著其義，以考其信，著有過，刑仁講讓，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眾以為殃。是謂小康。』對嗎？」

孔丘點了點頭，「沒想到吳先生能把在下的話，記得這麼清楚。實在是不敢當。」

吳運接著說，「孔先生只擺了事實，但是，沒有說明，從天下為公到天下為家的過程。如果這個過程不弄清楚，那麼，事情就會繼續惡化。小康社會已經是各種制度中的最低標準了，繼續惡化，連小康都沒達到。那簡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孔丘，「天下為家嘛，就是出現了私有制。否定了公有制。」

吳運說，「這個，鄙人不敢苟同，我認為，所謂的公有制，其實是天下的財產被一個家族，或者一個集團所控制。而所謂的私有制，是承認每一個百姓自己的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所以，公有制才是天下為家，而私有制，才是真正的天下為公。換句話說，讓天下百姓都能夠有權利支配屬於自己的那部分土地，或者財產，才是最公平的天下。正是獨裁者在這個問題上耍了一個小花招，才鬧得今天人們以為公有制是為了天下百姓，而私有制是自私自利。概念上的模糊，導致了很多人，明明是韭菜，卻為鐮刀著想。在這種顛倒是非的社會中，我很佩服楊朱的說法，『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這其實說的就是商品經濟的等價交換機制。所謂『親兄弟，明算賬。』不能因為感情而給天下一毛，也不能因為感情，接受天下。不能分清這一點的人，一旦掌權，就會認為，我為天下付出了很多，那麼，接受天下也就理所當然。只這一念之差，就導致了從大同社會，淪落到小康社會。要想建立法制社會，首先要分清楚財產，如果公私不分，那麼誰有權誰就佔便宜，沒權的的只能倒霉還沒出說理去。」

大家不說話了。

吳運繼續，「概念的模糊，造成制度的扭曲。因此，我們的任務是，釐清每一個概念，然後找到能夠代表公平與正義的制度。要想讓一個制度變得公平。首先就要有人人平等的概念。當年姜子牙（即太公望）和周公旦接受封地后相遇，太公問周公：「準備如何治理魯國？」周公回答：「尊崇地位高的人，親近親屬和同族之人。（尊尊親親）」姜子牙聽完說：「那魯國以後肯定積貧積弱，一天不如一天。」周公又問太公：「你準備如何治理齊國？」姜子牙答道：「任用有才能的人，獎勵有功勞的人。（舉賢而尚功）」周公說：「那以後齊國的君王很容易會被弒殺！」後來，兩位公爵的預言都兌現了。從這件事中，我們能夠得到什麼啟發呢？」

孔丘，「我認為周公的政策有道理，雖然國家衰弱，但必定國家還在。還是自己的孩子可靠，不會掘自己的祖墳。江山是自己打下來的，因此繼承這個江山也應該是自己的後代。」

吳運說，「這就是自私自利的開始，聖賢們表面裝著為百姓，可是骨子裡卻只為自己家裡人著想。這是從天下為公，變成了天下為家的根本原因，接下來就是小康社會也保不住了，就好像當下。周公這種假公有制，是造成內卷的根本原因。只有人人平等，才能克服內卷。平等是從兩個方面來考慮的，社會對你的待遇平等，以及你對社會展現才能的平等。前者是讓社會保證你不至於餓死。后著是保證你的才華不被社會忽視。但是，一句『尊尊親親』就將這一切消滅了。社會不保證你的死活，你的才華也被出身所壓制。」

孔丘說，「但按照太公的政策，天下都沒了，還不如周公這個呢。」

吳運，「天下怎麼會沒有，天下永遠是天下人的天下。只不過，太公的政策應該修改一下。而周公的說法也應該變換一下。」

孔丘，「怎麼修改，怎麼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