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運,,「萬物映射到我們眼見里的景象,其實是各種顏色而已,根本沒有線條,所謂的線條不過是兩種顏色的交界。」說完他發現毛嬙正獃獃的注視著他。
女孩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一時思想開了小差,「這個男人,太奇怪了,別人看不出來的問題,他一眼就看出來了。而且解決的手法也是乾淨利落。聽說他曾經兵不血刃解決了趙國四十萬大軍,他是人嗎?」
直到吳運用手指戳到紙面上,大喊,「你看什麼哪,注意這裡!」她才把凌亂的思緒收斂並集中到紙面上。
吳運繼續,「這就是另外一個繪畫的誤區,同樣是用想象中的線條,替代了實際上不存在的線條。你想,有這麼多東西是按照想象畫出來,而非按照真實情況畫出來。那張圖畫怎麼會和真的一樣?」
毛嬙,「哦,先生的目的,就是要告訴我。要想畫出與真實景物一樣的圖畫,必須先清除自己頭腦中那些,想象而非真實的東西,對嗎?」
吳運,「能明白這個道理,你的繪畫理論就算學懂了。以後,出來練習以外,還要開始研究各種繪畫材料的改進。另外,學一點幾何作圖,以及三角函數,對你也有幫助。」
經過一個多月的交流,毛嬙的繪畫技藝飛速曾長。但問題也來了,她畫起畫來,不分晝夜,廢寢忘食。這讓吳運有些擔心,怕她把身子累壞了。因此,也經常強迫她到校園裡面散步。
吳運,「你看,咱們的校園,越來越氣派了,最近又新添了兩處建築。那邊是無機化學系,還有道路與交通系。」
毛嬙,「建這麼一座大樓得多少錢那,哪來這麼多錢?我去過好幾個國家,王宮都沒有咱們學校豪華。都是誰給的錢。中山國不是國王已經不理國事了嗎,怎麼反而更有錢了?」
吳運,「這是經濟問題,一句話說不清楚,以後慢慢的,你就會明白了。我跟你這麼說吧,如果你的畫能夠真實的反映了這個時代,那麼,很可能你的一幅畫就能買下這樣一座樓呢。」
毛嬙,「真的嗎?」
吳運,「真的,偉大的作品是無價之寶,這幾座樓算得了什麼?」
毛嬙,「怎樣才能畫出偉大的作品?」
吳運,「偉大的學者,總能想出一些即省力,又有效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但偉大的學者需要時間來思考。因此說,慵懶是最大的創造力,因為,有思想的人在躺平的時候,容易想出很多別人沒有想到的東西。你看你就能發現別人畫的房屋,為什麼不像真的。而且能夠把這個感覺說出來,這就很不容易。這些別人沒想到的東西,就是偉大的思想,也可以稱為偉大的作品。偉大的作品能夠給人一種與眾不同的,震撼效果。它需要有一定的技巧,但更重要的是要有創造性思維。所以,不能依靠畫室中,過分的消耗體量來達到這個目標。而應該學會用眼睛觀察別人沒有注意到的細節,甚至要用各種感官感受這個世界,用腦子將這些細節安排到你的畫作之中,最後才是具體實施。」
那天中午,吳運回家吃飯,儇橘說,「剛才弄玉打電話來,問你今天下午有空沒有?」
吳運,「她沒說什麼事了嗎?」
儇橘,「沒說,就是想見你一面。我說你這幾天總在外面忙,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她沒給你打電話嗎?」
吳運,「沒有。我正好想找她談點事。」
儇橘,「什麼事?」
吳運,「昨天大王手被熱水燙了,今天發炎了。這讓我想起來,咱們得趕緊研發新葯。」
儇橘,「這事你也管?」
吳運,「我是沒時間管,可是弄玉有時間,也有條件。」
儇橘,「你怎麼知道製藥,你又不說醫生?」
吳運,「你老公聰明唄。」
儇橘,「那你說給我聽聽,別吹牛。」
吳運,「治發炎的藥物主要兩種,一種是磺胺類的藥物。另一種是抗生素,是從橘子皮長出的綠毛中提煉出來的,具體方法就是尋找青黴菌分泌的液體。這需要大量的試驗完成。還有一種是激素,可以暫時緩解痛苦,是從動物的腎上腺液體中找到。」
儇橘,「又是黃安,又是青梅,你這是調顏色呢吧。」
吳運,「磺胺是一種有機化合物,你想知道,上中山書院學學。」
儇橘,「我不想知道你什麼黃呀,青呀的。也沒時間上學。唉,你這幾天老說忙,忙什麼呢?」
吳運,「籌備一個美術系。」
儇橘,「什麼是美術?」
吳運,「就是畫畫。」
儇橘,「怎麼想起干這個來了?」
吳運,「新來一個特別喜歡畫畫的學生。」
儇橘,「你們學校不是沒有這個系嗎?怎麼你也招生,女的吧?」
吳運,「是啊,叫毛嬙。」
儇橘,「漂亮吧。」
吳運,「哪天你自己去學校看看。」
儇橘,「唉,我說,這弄玉也老大不小的了,二十好幾了。要是別的姑娘,早就成夫人了。現在她這個歲數,給人當夫人可不太容易。要不你考慮考慮?」
吳運,「是她跟你說的,還是你自己想說?」
儇橘,「我自己想說。」
吳運,「你甭拿這話逗我。我的老婆就一個,我給她弄家來,她能在咱們家呆的住嗎?還不是一天到晚泡在實驗室裡面。那和現在有什麼不一樣嗎?這就像你一樣,咱們家的生意都是你管。你不是也一天到晚泡在各處賬房裡面嗎?另外,萬一以後有人看上她,想要組織家庭,咱們不是耽誤她嗎?」
儇橘,「我是說,萬一人家想要個孩子什麼的。」
吳運,「這倒可以考慮給她一個。這對她有好處,如果總是這樣下去,她會變得越來越孤僻。不過,你放心,老婆只有你一個。」
儇橘,「誰稀罕哪。」
吳運,「你要不稀罕,我可另請高明了。」
儇橘,「別介,我是說,我挺稀罕的。」
「挺稀罕?」吳運說著話,左手攬住她的腰,右手托起她的雙膝,走了幾步把她放倒到床上。然後就脫她的衣服,儇橘躺著,雙手也替他脫衣服。
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后,吳運在中山日報上,正式發布中山論壇的公告:百年來,天下紛爭,愈演愈烈。弱肉強食,欲罷不能。各家各派都想找出解藥。為此,中山書院誠邀天下學人來書院,共同探討天下大事。為什麼上古時代,人們能夠相安無事,友好來往,如今卻變成相互提防,爾虞我詐?這個消息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回應。大部分稷下學宮的學者,也都表達了參加的願望。
吳運一看,報名論壇的人還真不少,光是他知道名字的就有孔丘、孟軻、楊朱、莊周,李聃、孫武、吳起、公孫龍、惠施、荀卿、管仲、鮑叔、商鞅、李斯、李悝、韓非、晏嬰、王詡(鬼谷子)、鄒衍、鄒忌等等,總計各國翹楚六十餘人。
中山書院在距離靈壽五里的地方,環境優美,沒有圍牆,只是在各條道路的入口處,有一座牌樓。開會那天,嚮導把來訪的學者們帶到一處牌樓前的空場,便離開了。空場的正中有一座精美的白色大理石雕塑。當時的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逼著的人工造型,完全按照真人的比例。那是一位少女,神態慈祥,雙臂前伸,好像迎接走進學校的人們。她的基座上寫著,「無論你是貧窮,還是地位卑賤,只要你擁有一顆熱愛理想的心,我就歡迎你。」有好幾位學者很是看不慣,這本來應該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佔據的位置,怎麼被一個女孩霸佔,而且還衣不遮體?不過,也有幾位露出輕浮的表情。繞過雕像是一個牌樓。眾人一看,牌樓上的匾額中幾個大字,『中山道得論壇』
眾人大笑說,「『道得』二字寫錯了,應該是『道德』才對。看來這吳運也不怎麼樣。」
正在大家玩笑之際,只見一位身穿大開氣紫紅旗袍,面容清秀,身材苗條的女子走了出來。她對大家說,「大家好,我叫刕娜娜(刕音 lí ),是中山書院的第一屆畢業生,也是本次論壇接待各位的負責人。」眾人雖多為有道的學者,但也止不住上下打量刕娜娜這套奇怪的服裝,尤其是她裸露的胳臂,以及大開氣旗袍中若隱若現的大腿。一些人看的入了迷,另一些人表現出了不屑。
刕娜娜說,「首先,讓我給大家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塊牌匾使用了得意的『得』,而非品德的『德』。」她看到大家的眼睛集中在她的身上,不免微微一笑,「吳院長認為:道是宇宙間客觀存在的規律,沒人能說得清它。這個觀點來自李聃的《道德經》『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而『得』字代表了每個人對於『道』的不同認識,不同心得。」眾人一聽,這麼漂亮的小妞,能說出這樣一番道理,真實稀奇。
刕娜娜講解完以後,帶領眾人進入會場。眾人又是一驚,原來會場擺放的是一張圓形的桌子,該怎麼坐呢?大家摸不著頭腦。刕娜娜說,「大家請隨便入席,這個叫做圓桌會議。目的是體現人人平等,暢所欲言。如果有誰需要長時間發言,就請站到圓桌的中間,便於大家都能聽見。」
刕娜娜說,「我們今天的討論題是辯論內卷。這是各個諸侯國,內外矛盾的關鍵問題。解決了它,各國就能和平相處,解決不好就是沒完沒了的相互殘殺。任你什麼禮義廉恥,仁義道德都無濟於事。」
因為剛才刕娜娜在解釋『道得』的時候,引用了李聃的語錄,因此,他先開口了,「主持人,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什麼是內卷?」
刕娜娜說,「一般的解釋是:任何一種文化,只有在發展的過程中,才是生機勃勃的,但如果它的發展到一定的高度后,碰上了天花板,找不到新的出路。那麼,從事這種文化研究的人,就失去了表現自己才能的機會。如果再有生活的壓力,那麼,這群人只好相互攻擊,不擇手段地消滅對手。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生存。這種內鬥與陰謀,除了相互傷害以外,對於人類的需求和文化的進步沒有任何關聯。而這種找不到出路,轉向內部傾軋的現象,就是內卷。舉例來說,某一個農村,它的土地面積就那麼大,但是,人口則不斷的增長。有什麼辦法讓大家都吃飽呢?如果人們吃不飽,就會自相殘殺。目前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是精耕細作。所有的人,花費更多的精力照顧好每一棵農作物以獲得微不足道的產量提高。卻不肯遷至新居,在另一處土地上開荒。最後,他們照顧農作物所消耗的體力和精力,已經大大的傷害到他們的身體了。這種不計成本的競爭,就是內卷的開始。所以說,如果所有的人都認為某一件事是絕對正確的,都朝著一個方向努力和拚命,那麼,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現內卷,而所有人的努力都會貶值,變得毫無意義。為此,有人提出了防止內卷的最好辦法就是,不斷尋找各種新問題加以解決,『提出問題的人要比解決問題的人,更加偉大。』有了這個認識后,人人爭相提出有價值的,與別人不重複的問題。有了新問題,解決問題的人也都有了出路,於是,走出了內卷的困境。」
商鞅第一個發言,「這就是鄙人所說,『國貧而務戰,毒生於敵,無六虱,必強。國富而不戰,偷生於內,有六虱,必弱。』」這句話的意思是:國家窮就應該發動戰爭,發動了戰爭,就把矛盾轉嫁給了敵國,而自己卻消除了六種懦弱的表現(禮樂、詩書、修善孝弟、誠信貞廉、仁義、非兵羞戰,即"六虱"。)這樣一來,國家必然強大。如果國家富足,卻不發動戰爭,苟且偷生的事就會在國內發生,有了六種虱害,國家就一定會被削弱。當年,希特勒也曾經用這種方法解決內卷問題他說:為了德意志人民的利益,德國應該每隔十幾年就發動以一次戰爭。
商鞅說,「國家專心從事耕戰一年,就能強大十年,專心從事耕戰十年,就能強大一百年;專心從事耕戰一百年,就能強大一千年。能夠保持一千年都強大的國家就能稱王天下。國家有威嚴,就能以一取十,憑藉名聲來取得實力,所以,有威勢的國家就能稱王天下。能積蓄實力卻不能使用實力(發動戰爭)的國家叫做自己攻打自己的國家(內卷),這樣的國家一定會削弱;能積蓄實力也能使用實力的,叫攻打敵國的國家,這樣的國家一定強大。因此,在『消滅虱害』,『使用實力』,『攻打敵國』這三項中,(即使)捨棄當中的一項,而僅實現了兩項,國家就一定強大;假如三項全實現了,國家就會威力無比,稱王天下。
商鞅繼續說,「王者,國不蓄力,家不積粟。國不蓄力,下用也;家不積粟,上藏也。」意思是:能夠稱霸天下的國家,不儲存實力,民眾家中也不囤積糧食。國家不儲存實力,是因為把民眾積蓄的力量使用盡了(沒有內卷);民眾的家中不存糧食,是國家把糧食儲藏在官倉中按照計劃消費(統購統銷)。
商鞅,「你們所謂的內卷,其實就是自己攻打自己的國家(自攻之國),當然越來越弱。」
但是,商鞅的話沒有得到多少人的響應,顯然,大家感覺,這種以輸出戰爭的方式解決內卷問題,不是根本的解決。
老聃說,「內卷不是問題,只要使收支平衡,也就可以。因此,只要使國家變小,使人民稀少。即使有各種各樣的器具,卻並不使用;使人民害怕死亡,尊重生命,並且不向遠方遷徙;雖然有船隻車輛,卻不必經常使用它們;雖然有武器裝備,卻只是擺放在那裡;使人民再回復到遠古結繩記事的自然狀態之中。國家就會治理得很好。人民吃得香甜,穿得漂亮、住得安適,過得快樂。國與國之間互相望得見,雞犬的叫聲都可以聽得見,但人民從生到死,也不互相往來。」
吳運,「李聃先生沒有說明如何種地,卻說人民吃得好,沒有說明如何獲得衣服,卻說人民穿得很漂亮,沒有討論建築,卻說人民住的好。這些物質都是哪裡來的。什麼才叫做吃,穿,住得好,有標準嗎?」
老聃,「上古時代就是如此,後來有了各種禮、樂的束縛,才鬧成今天的樣子。」
吳運,「那麼,上古時代,結繩記事以前,沒有文字,人們住在樹上,不會養雞、養狗,沒有村莊,一輩子都見不到幾個人。爭搶獵物的時候,就用樹枝、牙和指甲。打到獵物吃飽一頓,打不到獵物就餓一頓,倒在地上死了也沒人知道,說不定哪天被野獸把屍體吃掉。這樣豈不是更好?」
李聃不說話了。
孔丘說,「我認為,要想人人過得幸福,就要使分配比較平均。而如果沒有聖王的存在,就沒有人主持分配。或者說,只有聖王能夠使得大家的貧富差距不是很大,「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意思是說,窮點沒什麼,關鍵看分配得是否平均。分配平均了,大家就不感覺窮了,只要大家和睦相處,收入少點,也都心安理得。所以說,內卷不是問題,端正態度才是問題。貧富差距過大才是問題,而只有聖王能夠有這個權力改變貧富不均的現狀。稍微動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馬克思一輩子的心血,用了數百萬字,其實就是為了解釋孔丘的這句話。中國古人早就明白,而是吃了幾千年的虧了。
吳運,「先生這話可是違背周禮的精神。」
孔丘是最崇拜周禮的人,一聽這話,有些坐不住,「這話怎講?」
吳運,「天子有一大堆的老婆,你要是讓他和大家的財富平均,他那麼多的老婆不都得餓死?」
孔丘,「天子怎麼能和百姓一樣?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他是分配者,怎麼能和百姓一樣?」
吳運,「你不是說只有分配平均,才能有太平日子嗎?如果天子和百姓不一樣,這就說明,天子本身就是不太平的根源。你這叫什麼理論,把最關鍵的問題撇在一邊,光解決次要問題。」
孔丘,「天子比百姓多得一些,那是得到民意支持的。」
孟軻插了一句,「對,得民心者得天下。」
吳運問,「怎樣才算是得民心者?」
孟軻,「國人說他稱職,他就稱職,如果不稱職,國人就該反對。周厲王不是被驅逐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