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叫停樂曲的盲人是一位令當時人尊敬的樂師,名叫師曠。他小時候,為了專心學習雅樂,不受外界干擾,用艾草熏瞎了自己的雙眼。從此,練成了順風耳,對於各種音符有著獨特的識別和記憶能力。師涓實際上是他的師弟。
由於衛國公,不聽勸告,沒過多久,衛國人,果然驅逐了這位國君。天下的輿論一致認為,這種以下犯上的做法,太過分了。唯有師曠,堅持認為,是衛國的國君做的不對。在周朝,樂師的地位很高,說話也有分量。因為當時的人把音樂看得非常神秘,認為這是一種能與神溝通的交流方式,類似半個祭司。因為,他們認為,每一個音符與下一個音符的關係,是有順序的,但是,這個順序能夠讓人心曠神怡,也能讓人失魂落魄,太神奇了。師曠認為,衛國公之所以墮落,是因為耽溺於靡靡之音后的墮落。怎麼能夠埋怨衛國的百姓?
師曠為自己未能阻止衛國國君聽靡靡之音,導致他被衛國人驅逐而內疚,因此,也想學紂王時代的師延,準備投河自盡。但此事被師涓知道后,跳進水裡把他救了出來。師涓告訴告訴他,如今,世上出現了一種新奇的東西,叫做報紙,那上面說,中山國正在推廣一種全新的知識。這種知識,不但從新定義了音樂和音樂的作用,而且還能把聲音記錄下來,反覆播放。師曠即使想輕生,也應該弄明白新的道理后,再死。否則糊裡糊塗的死掉,豈不可惜?
聽了師弟的話,師曠與師涓跋山涉水來到中山國,找到了吳運討論音樂。的確讓師家兄弟耳目一心。就樂理方面,吳運給他們講了大量的故事說明,音樂與一個政權的命運毫無關聯。吳運給他們講,要想成為一代大作曲家,必須首先破除那種重複古人作品的迷信。音樂本該是為了人民的生活增添色彩的,沒有黃鐘大呂和靡靡之音的區別。音樂就是一種符號體系,就像是文字,每個符號具有什麼意義,是人為的,是習慣使然。
師涓告訴吳運,師曠當年為了能夠達到純正達韻律,乾淨的樂聲,熏瞎雙目。
吳運問師曠,「那麼你達到了這個境界了嗎?」
師曠,「我不知道,有的人說達到了,也有的人說還沒有達到。」
吳運,「那麼,你自己可有一個標準嗎?」
師曠,「我自己的確分辨不出來。所以,感覺至今也沒能達到那個境界。」
吳運,「你從來沒想過要對這個韶樂進行一些更新嗎?」
師曠,「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韶樂已經達到了極致,怎麼可能修改它。那不是胡鬧嗎?」
吳,「怎麼是胡鬧,古人與今人,誰更聰明?誰更理智?」
師曠,「當然是古人,這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嗎?」
吳運,「那麼,我們來考慮一下,韶樂是誰作的?」
師曠就把他所知道的,有關幾個樣板戲的故事說了一遍。聽了師涓的話,吳運明白了一個道理,周朝文化發展到孔丘這裡,並非他一人之力造成的影響。而是人類本身存在著一種思維惰性,或者說是思維內卷。很多發明在初期階段非常可笑。於是,就有人諷刺挖苦,把它說成是不謙虛的表現,而孔丘一類人物,最怕別人說自己不謙虛。結果就是對古人的無限模仿,但總也學不來古人的精髓。因為斗轉星移,已經不是那個世界了。
音樂很容易被用當宣傳品為意識形態服務,音樂和不斷重複的肢體動作,能使人獲得一種心理暗示,從而進入半催眠的狀態。此外,音樂還能幫助人們記住一些詩句,如果這些詩句為某種意識形態服務,就容易給人洗腦。孔丘顯然是曾經達到過這種狀態,他認為這就是境界。能夠達到這種狀態非常的不容易,只有王公貴族才可能達到這種狀態。這樣一來,就為他那套以血緣來劃分的等級理論找到依據。
吳運說,「師先生可知,音樂不止可以分成五音,而且,還可以分成八音?」
古代的音符是宮、商、角、徵、羽,五音。
師曠,「我當然知道,金、石、土、革、絲、木、匏、竹八音。這怎麼能難住我們這些音樂的人?」
吳運,「先生差了,這八音乃是哆、來、咪、發、唆、啦、西、哆。先生不認為角與徵之間,似乎少了一個音嗎?」
師曠默默的研習了幾遍說,「似乎有些道理。」
吳運說,「這就對了。少了一個『發』,而最後少了一個『西』合在一起七個音,外加升高的哆正好八音。」
師曠說,「這就不對了。五音來自金、木、水、火、土。而六律與十二個月通。你這麼一改就全都變了。」
吳運說,「先生如果願意深入探討,就不要一味尋找哪個音符是否來自古人。哪種聲音是否正確。先生不覺得,目前的學術中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凡不能被證明的東西,都被吹上了天。比如,五音與五行掛鉤,難道這就能夠證明兩者都對嗎?如果我說兩者都錯,或者兩者之一有錯,那麼是不是這個體系就該崩潰呢?」
師曠,「此話怎講?」
吳,「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但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火生土?」
師曠,「火生土者,火熱故能焚木,木焚而成灰,灰即土也。」
吳運,「那麼,燒油的時候,沒有灰燼。是不是就沒有土了?」
師曠,「也有灰燼吧,只不過少而已。」
師涓說,「還真是沒有。」
吳運又說,「那什麼是水克火?」
師曠,「水一澆,火就滅了。」
吳,「那為什麼鍋里的水,被火一燒就熬幹了,那水不見了,火還在,是不是應該火克水才對?」
師曠不說話了。
吳運,「所以說,世間萬物的基本元素,根本就不說五個那麼簡單。」
師曠,「那是多少個?」
吳運,「大約一百多個吧。」
「那麼多?」
吳運,「換言之,如果我能證明世上的元素有上百個,那麼五音對應五行也就沒有了理論根據。」
此刻,師涓已經無話可說了,只聽吳運一個人講,「此外,你是否思考過這樣一個問題,當年舜命夔作的『韶樂』,他那個時候,連青銅都還沒有發明出來,他是怎樣奏出黃鐘、大呂的?所以說,第一,夔不是神仙聖人,他既不懂什麼是編鐘,也不知道音階有八個。他做出來的樂曲,自然也不會是後代典範。既然不是萬世師表,為什麼要用這麼大的代價去學呢?它不值得先生熏瞎自己的眼睛。先生的眼睛,和先生的耳朵一樣,是為了發現更美好的聲音和畫面而來到世間的。」
師曠,「那麼我多年的追求,其實就是大夢一場,一文不值嗎?」
吳運,「您老的經歷就可以寫成一部改變世人觀念的史詩,這個就是您一生經歷的價值。告訴天下,音樂沒有政治標準,也沒有道德標準。音樂就是一串串容易記憶的聲音,填什麼詞,就有什麼意思。曾經有過一夥強盜,他們認為自己正義在手,替天行道。因此,把當時的一個民謠。改了詞,原來的詞是:芝麻油,白菜心,要吃豆角抽筋筋,三天不見想死個人,呼兒嗨喲,哎呀我的三哥哥。這伙強盜那時沒老婆,為了激勵他們的士兵作戰,因此,把歌詞改成:紅纓槍,三斤重,沒有婆姨槍不硬,待到打下個新書院,呼兒嗨喲。一人一個女學生。再後來,這伙強盜得到一塊土地,於是,歌詞又改了:東方紅,太陽升,咱們個個是英雄。為了人民那個謀生存,呼兒嗨喲,俺是人民大救星。所以說,音樂沒有實際意義,填什麼歌詞,就是什麼意思。儒家的宣傳說到底就一句話:只要你有權,你想幹什麼我都能給你說出理來。」
一番話,說得師涓淚如雨下。也許他此生第一次思考,自己熏瞎眼睛追求音樂是為了什麼?的確,世界上就是有無數的人,用這樣懲罰自己,折磨自己的方法,希望達到一種超人的效果。西方的黑暗時代,曾經出現過大量的苦修僧,他們每天用皮鞭抽打自己的身體,希望以此贏得上帝的歡心,獲得進入天堂的機會,後來,共運中也有不計其數的黨員,捨生忘死,艱苦卓絕,尋找那個根本不存在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