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再來（19）他們不理解資本主義

過去的手工業已經逐漸變成了聯合加工廠。尤其是墨翟的弟子孟勝和田襄子、研製了簡單的車、銑、刨床，使機械加工企業推進了一大步，雖然一時還無法製造滾珠軸承，但製造青銅軸承還是不成問題。中山國銀行業的出現使得貨幣的轉移變得更加安全；中山國人嘗到了利用信用就能賺錢的甜頭。鉛字印刷已經取代了很大一部分手工抄寫等等。就個人來說，儇橘已經為吳運生了一男一女。它緩解了吳運對遠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老婆和孩子的思念。隨著民眾對於政治議題的參與，以及中山書院畢業生在群眾中傳播資本主義的精神，選舉，議會和憲法已經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但是，國王和相國的權力依然很大。因為，當初中山國的第二任國王臨終前，把太子舋託付給相國司馬賙，讓他盡全力輔佐太子治理中山國。中山王舋即位時年僅16歲，對治國之道了解甚少，即位后仍以司馬賙為相國總攬朝政，以張登、公孫弘為卿士，主管行政，孫固、樂舉仍為左、右使，主管軍隊。相國司馬賙不敢違背先王之託，殫精竭慮輔佐新王。如今的司馬憙是司馬賙的兒子，中山王次蟲，不敢對他輕易削減權力。畢竟，多數大臣都是他提拔的。

為了選舉，吳運設計了一種特殊的紙製作身份證，上面塗了一層丙烯酸聚酯。這樣，其他國家的人就根本不可能仿造。中山國有人口八十萬之眾。所有人都要有一張身份證。這個商機對他來說也不小。為了讓人們重視選舉。議會和大臣們同意了他的建議：凡是參加投票選舉的人，可以得到一斤小米的補貼。第一次選舉，競選人都表現得十分謙讓，想以此獲得人民的好感。吳運感覺不像選舉，像是做戲。他認為，大家還是沒有把心裡話袒露出來，長此以往，可能會聚集成一場疾風暴雨。這些人還沉浸在西周，仁義禮智信的年代，認為，大家都是熟人，何必要爭得你死我活，讓別人看笑話。還沒有明白，沒有議會中的真正辯論，就預示著將來官場中的潛規則，還會繼續。選舉的結果，是由一名中山國的貴族，蕭榕贏得了首相的職位，他是一位老好人，凡事喜歡看國王和相國的臉色。由於國會議員的選舉被禮教文化所操控，所以，名義上的國會僅僅相當於一位大臣的權力。三權分立實為國王、議會和司馬憙（雖然他已經不是相國）土地所有制的問題還是沒有辦法解決。

中山國已經取消了農業稅，原因是政府得到的工商業稅和服務業稅，遠遠超過歷年來的農業稅收。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安心在土地上尋找自己的前途；因此，只好考慮農業補貼。吳運明白，解決的方法唯有內燃機，農業自動化。鑄鋁的出現，為他的想法提供了可能。來中山國的人太多，荒地被開發殆盡。但有了身份證制度，再來中山國居住就不太容易了，首先是，沒有身份證就沒有免費的醫療，失業救濟和免費養老。

靈壽的報紙正在醞釀從旬刊，改為日刊。貴族們沒有了過去王法的顧及，更加肆無忌憚。這一天，司馬憙在自己的領地舉行大型舞蹈活動，『九佾』；這個佾代表舞蹈方陣一個邊上的人數。八佾是每邊有八個人。所以，方陣八佾就是八八六十四個人。六佾就是每邊六個人，整個方陣就是六六三十六個人。按照周禮，只有天子才能用八佾，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 孔丘曾經因為季氏在家廟中使用八佾，非常憤怒，他說，「八佾舞於庭，是可忍，孰不可忍。」季氏是正卿，只能用四佾，他卻用八佾。孔丘的意思是說：我們怎能容忍他，在家廟裡使用八佾奏樂舞蹈。這件事，讓吳運看清了，文革前後，在沒有賽事的情況下，不斷舉辦大型體操的目的，其實，特別簡單；就是為了灌輸等級觀念而已，不惜勞民傷財。說到底就是，誰有權力或者暴力，誰就是老大，沒有什麼主權，也沒有人權，只有強權。資本主義的興起，就是因為仔細分析了這種混亂不清的現象后，發現了，如果沒有每個人的人權，沒有生而平等的定義，那麼，一切規則和法律都無從說起。

平等的目的，就是讓人人都有進取的機會，使更多的人加入到建設社會的行列。平等有很多敵人，在資本主義是壟斷資本，而封建主義，本身就不要平等。美國的黑命貴運動，以及美國高校與用人單位按照膚色分類，則是一種另類的等級制度。如果弄不清平等的目的，就會導致各種口號下的不平等。資本主義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自然地生活，讓更多的人按照能力與努力的標準來劃分，使整個社會繼續前行。只有以能力來劃分的社會，才能進步。相反，一旦任何其他的不平等出現后，躺平主義就是不可避免的後果。社會不進步，人人都是受害者，哪怕你是天子。

孔丘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這就是躺平主義的孔教基礎。在一個無道的國家，有錢是一種恥辱，因為，你的錢，一定不是好來的。因此，在這種國家的窮人才是高尚的人。封建獨裁下，只有躺平主義才是符合儒家思想的君子，他們在政治上『無道則隱』，在經濟上，『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有了人人平等的概念，人類的相互信任就會出現。人們的付出是為了整個社會，不是為了自己家族。17世紀，歐洲瘟疫流行期間，位於英國中部的德比郡（Derbyshire）英格蘭與蘇格蘭之間，有一個人口不到一千的小村莊，伊姆村。那裡的人民，為了防止瘟疫繼續向北蔓延，在村口建立了一道石牆，發誓任何人不向北方撤離。由此保證了北部的蘇格蘭沒有受到瘟疫的襲擾。整整14個月里，村中260人病死，卻阻止了疫情向北擴散。

從此看出，沒有孝道，沒有忠君，僅僅把全人類的命運看作自己命運的英國人是如何生活的。中國人是不會理解這種心態的。按照孔孟之道，國王的生命，父母的生命比別人，甚至自己的生命都更加重要。那麼，該撤離的就是這些大人物，不管他們是否傳染源。中國人無法團結在一起的根源，是因為世家包攬的一切，所謂：謝家寶樹。他們的裙帶關係，被神化后，老百姓無論怎樣努力也沒有前途。這就是西方人眼中的自私，是莎士比亞深惡痛絕的貴族政治。只有把整個社會看作是平等存在的生命，才能做到公平正義。所以，墨翟堅持的『兼愛』被孟軻說成是無父無君的禽獸。原因就是，平等觸動了儒家的根基。儒家一直鄙視的齊國田常（田氏代齊）。但他的做法要比儒家更接近資本主義，更有普世價值的意義。比如，變相發給窮人糧食（大斗出，小斗進）以拉攏支持者。再比如，選齊國女子身高七尺以上為姬妾，後宮以百數，而不禁賓客舍人出入後宮。在田恆死的時候，有七十個兒子等等，把別人的孩子當自己的孩子養。說他竊取國家的人，基本是站在儒家等級制度的立場說話。田氏代齊是用經濟手段取得齊國的權力，這種做法，至少比搶劫土地的君主們要加文明。如果他懂得現代的選舉與法制，相信他會考慮的。而儒家以尊尊親親作為綱領，為了自己家族不惜屠殺別人家族的行為才是中國真正的亂源。西方國家，正是徹底否定了這種思想，才有機會走上真正的民主與法制。從這個角度講，『百善孝為先』就是自私的代名詞。

儒家是依附在封建統治制度上的一層皮，一旦國家出現危機，儒家的做法是「危邦不入，國無道其默足以容。」這才是獨裁統治下躺平主義。其實，在春秋戰國時代，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對於封建統治的缺點，必須鬥爭。但是，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還沒能發現，這種鬥爭必須發動廣大的人民群眾一起行動，而不是個人的單打獨鬥。

吳運也沒想到，一旦開了資本主義的口子，社會能發展得這樣快。難怪中國總是無法發展科技，最大的障礙，就是獨裁專制。一旦推翻獨裁統治，尊重人權，中國很容易走到世界的前列。最好的證明就是四大發明，只有造紙有發明人，因為蔡倫是宦官，不會威脅到皇權。其他的發明人就不能留下名字，否則對皇權不利。因為，所有的封建皇權都沒有合法性，而遠古時代，被選為領袖的人物，一般都有自己獨特的創新，比如，神農氏，有巢氏，倉吉等等。他們的合法性在於對當時的人類有所貢獻而非依靠槍杆子取得政權。正是這個原因，儒家視科技創新為洪水猛獸。歐美國家的大發展，其實就是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基礎之上，任何人都可以用各種方法出人頭地。無論是政治上們還是學術上。由此，吳運近一步認識到平等的意義。平等的競爭，就像賭博，願賭服輸。因此，賭博也是一種平等的解決方法。獨裁者絕對不敢一試。這是一個關鍵問題，有的學者裝看不見，有人是真的看不見。所以，沒人敢討論，並不代表問題不存在，它卻困擾中國數千年。

人類的生活，其實很簡單，都是儒、法兩家在搗亂。他們欺騙帝王們，以為擁有了所有的土地就擁有了一切。但就是不告訴帝王，擁有的越多，需要打理的財富也越多。一個人的精力是願意不夠的。秦始皇每天批閱一百二十斤竹簡。雍正皇帝每天硃批三千字。最後，都沒有英國的維多利亞女皇治理得好。原因是維多利亞生了九個孩子，照顧不過來，從而不理朝政，一切推給議會。靠一個人的決策，一定不如民主決策，因此，任何發達國家都不幹這種傻事。幾千年來，這個死結就是，獨裁者把等級定死了，底層無論怎樣努力，也是人下人。而所謂的人上人不必努力，也是人上人；自然也是被腐蝕的人。數千年來，中國沒有自己哲學的原因就這麼簡單。

八佾和後來的大型體操，閱兵等一樣，都是讓你加深等級的印象。你替別人跳這種舞，等級自然降低。類似下跪，跪下的人，一定是屈服者才對，那麼，你對征服者的任何交流就有一種習慣性的心虛。禮樂的目的，就是利用這種心虛，建立等級。但是，時間一長，就有明白人衝破這種等級；他們能做到，第一秒給君王下跪，第二秒站起來拔劍殺了君王；這種人被稱作大智慧；類似越王勾踐。所以，歷朝歷代的君王，在上位之前，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合乎禮儀的事情。因此，歷代君王中，心態健康正常的人不多。

文革雖然名為反儒，其實是僅僅把儒家的理念庸俗化而已。比如每天工作前，上課前，先要對著毛的相片喊：敬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敬祝林副主席永遠健康。這就是把古代上朝前的山呼萬歲推廣到各個角落。說儒教是文雅版的文革，就是說，儒家文化比較含蓄，這些禮儀只在廟堂之上演練，說文革是庸俗化的禮教，是因為，文革中即使是掃廁所前，也要對著茅坑高呼，毛主席萬壽無疆！。儒家對於『樂』的尊重，演變為只允許演奏幾個古代流傳下來的曲目，其他的都是靡靡之音。文革則是只能宣傳八個樣板戲，其他的也被說成是靡靡之音。這套思路不變，中國永無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