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再來（6）禮樂陷阱

東周時代，學術思想已經相當豐富。比如平等的概念，徐行說，「賢德的國君應該要和百姓一同耕種，獲得自己的糧食，自己做早晚餐並處理國事。」但是，徐行不懂得商業的重要性，認為商業是投機取巧的行為。他也不懂得，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的提議是要將領導累死，怎麼會被接受？墨翟提出過博愛的概念，『兼愛』。就科學方面，出現了名家討論的「歷物十事」：一：至大無外，謂之大一;至小無內，謂之小一。二：無厚不可積也，其可千里。三：天與地卑，山與澤平。四：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五：大同與小同異，此之謂小同異;萬物畢同畢異，此之謂大同異。六：南方無窮而有窮。七：今日適越而昔來。八：連環可解也。九：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十：泛愛萬物，天下一體也。看上去，好像在研究時空的位置，但遺憾的是，沒能用數學進行解釋。否則，出現幾何，解析幾何都有可能。吳運在學歷史的時候，發現，東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所有的土地被領主霸佔，各家學說，不吹捧君主就活不下去。沒有私有土地，土地的流轉就靠掠奪。這樣一來，在土地易主的時候，不會像資本主義那樣，斤斤計較。不計較土地的大小，就沒有幾何概念。尤其儒家反對任何科技創新，導致兩千多年中，不斷使用錯誤的幾何、物理單位，比如，八百里秦川，這是一個長度概念。造成這種現象的起因是沒有相互交流，也沒有條件交流，各說各話。懂商業的不懂農業，研究農業的不懂藝術和科技創新，研究制度的不知道底層生活的現狀。各家各派都想對宇宙有一個解釋，其實都在盲人摸象，哪個也不深究。現代社會之所以發達，就是因為交流思想的結果，真理越辯越明。此刻，他暗暗為自己定下兩個目標，第一，辦一份報紙，第二，召集諸子百家成立一個「中山國論壇」。

吳運對次蟲說，「在君主體制下，君王的利益和大臣的利益，永遠不會一致，因此，不會有任何一位大臣是真正的忠心。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無論君王還是大臣，每天都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厲王的時候，雇傭很多神漢來監聽百姓，那麼這些神漢就真的那麼叫人放心嗎？是不是還要有人監視他們？那麼，監視他們的人呢本身讓人放心嗎？」

次蟲笑了，「有點意思。」

在周禮的束縛中，君和臣形成了一對矛盾。君王和臣子之間都不敢拋棄周禮。而雙方都在揣摩對方，像在暗室中較量的兩個人，一對恐怖的平衡。草民百姓就更不敢說出格的話。這就造成，中國歷史上，所有的學者都沒有大的格局。結果，一切重大的發現，都被古希臘的學者搶了頭籌。甚至，很多思想，經過千年以後才傳入中國。吳運希望次蟲能夠率先在中山國打破周禮的束縛，還中國人民一個言論自由的制度。

吳，「想要緩解這個局面，唯一的辦法就是信任。信任是相互的，想要平安的同時，是否也想過要給別人平安呢？若只要自己的平安，不替別人著想，只能是，一個監視機構，不如兩個，兩個不如四個；二百個，不如四百個。何必不雇傭所有的老百姓互相監督？這樣一來，厲王的消息就是最保險的。」

次蟲笑了，「厲王請不起那麼多人。就算雇得起也沒那麼多精力聽彙報。」

吳，「如果是有道理的事情，不必花錢，百姓也會相互監督。要是沒有道理的事情，花多少錢也不夠。信任與權力成反比，也就是說，權力越小，越容易被別人放心。反之，權力越大，別人越不放心你。但現在，君、臣都想抓權，而每個人都想要別人對自己放心，這不是矛盾嗎？」

次蟲，「有道理。」

吳，「君主制內鬥的原因是，每個人的權力和地位，都不相等。每個人都即比一些人的權力大，又比另一些人的權力小。如此一來，誰也不相信誰。所以，要想消除國內的壓力，必須先改變這種互不相信的環境。」

次蟲，「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吳，「如果使每一個人的政治權力相等了，那麼，大家就不必提防別人會傷害到自己，因此，很容易做到，相互信任。」

次蟲，「可是，如果人人的權力都一樣，那麼，誰來領導誰？出現問題，誰來做決定。」

吳，「如果人人的權力都一樣，那麼，大家就會商量著解決任何問題。」

次蟲，「一點小事就討論，就開會，那忙得過來嗎？」

吳，「說得好，當大家發現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想，如果有一個人決定一切就省事多了。」

次蟲，「那不又有了君主？」

「一個做決定的人，可能不是君王。比如，由所有的老百姓，一人一票地選出一個人來。我們可以稱他為首相。由他來做決定。」

次蟲，「還不是一樣，等他死了，他的兒子繼承王位。」

吳，「不一樣，首相是每四年選舉一次，如果你做的不好，四年以後，人民就選舉新的人代替你。而且還要規定，任何人只能做兩任首相。也就是說，一輩子，最多只能幹八年。」

次蟲，「這能成嗎？首相在任上，見到貪污，投敵，姦淫等壞事，是不是要管，要懲罰？到他離任以後，手裡沒權了，那些人報復怎麼辦？」

吳運，「所以，刑事案件，不歸首相管。那是司法部門的事情。首相不參加司法審判，那麼，卸任后，誰還會找他麻煩？」

次蟲，「那司法部門就倒了霉，罪犯報復的是他們。」

吳運，「那也沒關係，大法官可以是終身制。」

次蟲還是有點懷疑，「我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吳，「哪裡不對勁？」

「照你這麼說，終身大法官，既然是終身的，那麼，他的權力是不是過大？」

「法官只是執行法律，而法律是由國會制定的。法官不能胡來，否則也會被國會罷免。所謂終身制是指他沒有犯法的情況下，可以干到老。」

次蟲，「這就是說，幾個人相互制約，誰也不能獨斷專行。」

吳，「就是這個意思。」

次蟲，「你這套理論，還真是和諸子百家不一樣。」

吳，「諸子百家雖然有很多差異，但他們都受到禮樂文化的影響，跳不出禮樂文化的陷阱。」

次蟲，「禮樂文化怎麼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