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說
我的恩怨情仇 這許多的怨憎會苦,
我也不會太把它放在心上,要造謠生事、要批評毀謗的,只要能消除你的怨恨,
也算貧僧對他們的一點貢獻吧!
當寫這一篇「貧僧有話要說」的時候,題目「我的恩怨情仇」,就覺得與我不
能相應。在這個世間上,恩怨是有,情仇可說沒有。在佛門裡面,從我年輕成長,
人家給我恩惠,我也知恩報德,但不能說完全沒有一點怨懟,我也曾經對某一些人
事不滿。至於情事,青年的時候,一些老太太們要我做他們的乾兒子,我自己的
母親都能捨,為什麼我還要做你的兒子呢?甚至也有人鼓勵我還俗,做他們的女婿,
自知自己沒有什麼專長、學識,再說,信仰是我從小就培養的,我不能走錯了路。
所以,感情在人間,有老年的、中年的、青年的,所謂兒女情長、菩薩有情,
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是貧僧出家七十七年來,從來沒有離群獨居,都是過著團體生
活,也就從未去想個人的問題,大部分都在公眾裡活動,奉公守法。
不過,我也還沒有做到太上皇前聖潔的階段,我也是人間的凡夫,七情六慾人
皆有之,只是佛法告訴我們很多對治的方法。感恩佛陀,讓我們在佛法裡面成長,
應該沒有走錯了路。
至於仇恨,我沒有和人家有很大的仇恨,也沒有跟人有報復的念頭,這大概也
由於我從小不太計較的性格。經典說「比丘無隔宿之仇」,有這樣的信念,因此敢
說,別人有沒有視我為仇敵,我不知道,但我從未把別人看成仇敵。所以·就藉此
表達一些對恩怨情事的看法吧!
貧僧近年來和青年人講話,很注重二個問題:一個是「往好處想」,一個是要
能「給人接受」,自己要做自己的貴人。
因為現在的人想法很奇怪,凡是一切事情,他都不往好處想,歡喜往壞處想。
例如:記仇不記恩、記壞不記好、記債不記借、記我不記人。一個不替人設想的人,
又怎麼能和芸芸眾生去相處呢?
給人接受 報恩富有人生
說到「給人接受」,青年人總想他找不到職業,沒有人重用他。可是,你會想
到要人家接受你,你需要有什麼條件嗎?要能讓人接受,你必須要有禮貌,你要懂
得談吐,你要能負責任,你要勤勞,你要忠誠、守法。儒家的忠、孝、仁、義;佛
教的慈、悲、喜、捨,你一點都不具備,又怎麼能讓人接受呢?貧僧非常提倡報恩
的人生,在我認為,報恩是富有,望人家給予是貧窮。所以,我也經常說,佛陀講
布施,是叫我們布施給人,並不是叫人家布施給我。說起佛教講的上報「四重恩」:父母恩、眾生恩、國家恩、三寶恩。其實這當中,
比父母恩更重要的,還有一些另類的人物哦!
徒眾依嚴法師在養母年老的時候,盡心哺育·百般孝順;但生母離他住持的寺
院不遠,有時候我叫他回去探望生母,他跟我說:「我對於養母有感恩之情;對於
生母,他生下我之後,就把我送給別人了·因為沒有感情,所以不感覺需要對他有
孝養的義務·」可見,生母、養母,其實都有恩情,只是恩情的大小還是有分別。
外婆身教 感念溫和慈悲
貧僧感覺到最大的恩人就是外祖母,他有許多的兒孫,犯不著對一個外孫有那
麼多的關懷,但我幼年是在外祖母的呵護下,慢慢成長的。他經常帶我外出,參加
一些佛堂的集會;早晨,他把園田裡生長的青菜、蘿蔔拿到市場賣了以後,帶回來
熱騰騰的燒餅、油條,就叫我起床用早餐。所以,我的童年很少在李家和父母兄弟
姐妹共同生活,反而和我的外祖母相依為命的時間比較長。
出家以後,經常午夜夢迴最懷念的人,應該就是外祖母了·外祖母劉王氏,連
名字都沒有,雖不識字,但會背誦《阿彌陀經》和《金剛經》。他從小茹素,十八
歲嫁給我的外公劉文藻,相夫教子,克勤克儉·持家立業,為劉家建了四合院的瓦
房,也買了一些土地田園。他為人溫和,性好慈悲,可以說他的身教影響我最多。
在台灣數十年,不能回去大陸,心中所掛念的當然是母親和家人·但更擔憂的
是,外祖母年老了不知如何生活。及至我一九八九年回鄉探親·才知道他已往生多
年了·大恩無從報答·回到美國·即刻籌措了兩千美元,交給三弟國民為外祖母建
一座小型塔墓紀念。多年後,等到我第二次回鄉·他沒有遵照我的託付為外祖母建一個寶塔,反而建一個紀念堂,把他的妻子李夏秀華牌位供在中間·外祖母只是一個小牌位立在旁
邊。我一看,當時忍不住回頭,立刻拂袖而去。至今對於三弟國民的這種行為,耿
耿於懷,不能諒解,這也是貧僧的恩怨分明吧!
對於貧僧參學的母院棲霞律學院,兩岸開放後,我為棲霞山他們捐建十一間樓、月牙池、明鏡湖,甚至山門·這些都經過我的老師雪煩和尚、圓湛法師之手,也不知道他們對於我這許多想回報的恩惠,有報答了沒?
復興祖庭 報師長教育恩
為了報答師父志開上人的恩情,我回到宜興復興祖庭大覺寺,承蒙海內外信徒供養甚巨,也不知道多少,應該有上億的人民幣了。不過,金錢、物質並不能表達報答別人的恩惠,最主要的,是在心靈的深處要感受到,再多的金錢,也不能報答別人如山之高,如海之深的大恩啊。
佛教講「緣起法」,我們吃飯,要農夫種田;我們穿衣,要工人織布;我們的日用,需
要商人供給。可以說,我能生存在天地之間,都是士農工商所有大眾施予我的恩惠,不然,
我個人又怎麼能獨自存在呢?
一九八九年回鄉探親後,對於四、五十年前打我、罵我的老師,有的雖然高齡七、八十
歲了,為了感謝他們的教導之恩,如:雪煩院長、圓湛、合塵、惠庄、介如、本滄等老師,
甚至同學智勇、現華、出塵等,我都多次請他們出國旅行。有的暢遊香港,有的遠去美國,甚至歐洲,讓他們觀看世界之大,也讓我報答
他們當初的教育大恩。當然,對我有恩的人不止於此,像妙果長老、智道法師,以及台灣不只萬千的信者,滋養我的法身慧命,讓我有緣分在世界上弘法利生·我對大陸、台灣,甚至世界各地有緣人的這許多恩情,不知如何報答,所以希望全世界的徒眾,為我在他們住持的別分院設立「滴水坊」,供給一飯一麵的簡食,讓貧僧也能可以感受到「滴水之恩,湧泉以報」的意義。
施恩惠給我的人,當然不一定是在金錢物
質上的給予,像棲霞律學院的那許多老師給我的打罵,我都認為他們是慈悲的心腸、霹靂手
段的教法,都值得我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