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張「問政不幹治」
劉龍珠律師虔心朗讀 舅父星雲大師全集(貧僧有話要說)十六說(上)
我覺得為政之道,
是要包容、和平、尊重、平等,造福全民;
所謂中華文化中,「王道」比「霸道」重要啊!知道貧僧的讀者們,除了知道我有很多的名字以外,我還有一個名字,就是許多人稱貧僧為「政治和尚」。「政治和尚」這個名詞,我也非常不喜歡,因為貧僧從小出家,一生也沒有做過官,也沒有受過政府的津貼,甚至我和政府官員之間,偶爾接受他們的訪問以外,也沒有太多交往,我為什麼要被冠上「政治和尚」這個名詞呢?
政治,不是什麼不好,有名的政治家,像英國的首相邱吉爾,美國的總統林肯、羅斯福,德國前總理柯爾,他們為國家服務,為人民謀求福利,功在人間。也有一些政客利用權力,圖私為己,國家、人民都不放在心上,當然就不可以稱道了。
政治和尚 百思不得其解
說我是「政治和尚」,我是政治家呢?還是政客呢?屬於文官?還是武將呢?
我有參加過什麼政治運動嗎?我百思不得其解。會有「政治和尚」這一詞,大概由於我曾經是國民黨的黨員;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任命為國民黨的「黨務顧問」,我沒有接過一份聘書,也沒有一個人轉告我是黨務顧問。後來,我又做了國民黨的「評議委員」,我也沒有接到什麼人的通知,也沒有收到聘書,只是在報紙上,看到國民黨人事中央評議委員名單中,有「星雲」兩個字。既是國民黨的黨員,國民黨給我什麽名義,我也不能推辭否認了。
說起了貧僧做國民黨的黨員,在十八歲的那一年,中日戰爭結束,國民黨和共產黨抗戰勝利,在我們佛學院的講師名單中,有一位講公民課的老師,口才相當,雄辯滔滔,非常受我們同學的敬重。有一次,他叫我們全體同學都參加國民黨,做國民黨的黨員。我也不知道做一個黨員,會有什麼權利、盡一份什麼義務,他只是發給每一個人一張黨員證書。
但當我回到祖庭大覺寺禮祖的時候,有一天,代表師兄到祖庭百裡外的一戶人家做功德佛事,走在一片荒野山區,忽然想到,國民黨、共產黨的人士經常在此活動,我身懷國民黨的黨員證書,假如給共產黨知道,小命就不保了啊。於是,就把這張黨員證不放在身邊的口袋裡,而插在鞋子的旁邊;因為要走一百多里路,等到做完佛事回到祖庭,再看看這張黨證,已經磨成麵粉的樣子了。我心裡想,這樣也好,我是出家人,「本來無一物,何必惹塵埃」呢?
當我二十三歲到了台灣,一、兩年後,那時,國民黨有「黨國元老」之稱的李子寬老居士,他曾經和太虛大師、章嘉活佛三個人共同列名抗戰勝利後的「中國佛教會整理委員會」委員,他就對我們說:「你們法師,要想在台灣弘揚佛法,不給政府認同,恐怕難以活動,我勸你們,統統參加國民黨做黨員吧!」那時候在台灣,因為蔣夫人(蔣宋美齡)是基督教徒,他的教性非常堅強,所有的公務人員,不改信基督教,難以陞官,不改信基督教,難有出國訪問的機會。甚至,我們出家人要想在各地傳教,如果不是國民黨的黨員,警察也不會允許。
在那時候,貧僧非常熱心要弘揚佛法,想到我若不做國民黨的黨員,事實上會有弘法的困難。因為他叫李子寬,我稱呼他「子老」,我就說:「子老,出家人做黨員,也不能去為黨服務,光有一個黨的名義,反而給人見笑,可否讓我們不要參加國民黨的小組會議、不要叫我們繳交黨費,也不要給人知道我們是黨員;至於我們在台灣弘揚佛法,在國民黨政府領導之下,我們就隨政府安排了。」後來一、二十年當中,我也沒有參與什麼會議,偶爾,在鄉村弘法布教,讓警察知道我是國民黨黨員,確實也得到方便不少。
貧僧建言 獻良策給國家
一九八六年,國民黨召開「三中全會」,蔣經國先生做總統,指名要貧僧出席,並且要在會中發表講說,我才感覺到有些緊張,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記得會議是在台北陽明山中山樓召開,先是由秘書長馬樹禮先生報告政治,後來由國防部長郝柏村先生報告軍事;這時候,有一位先生送來一張紙條給我,「主席(指蔣經國先生)要你下午發表意見。」
既然要貧僧發表意見,我一個出家人不能妄語,不能只是歌功頌德,我應該直接把我的意見說出來,要對當時的國家社會有所貢獻。於是我提出幾點建議:第一,我希望政府開放,讓台灣的大陸人士能回到大陸去探親。因為我們在台灣這麼多年,有家難歸、有親難投;尤其一些老兵,思鄉情切,我們不能為了兩岸的戰事,使得很多的百姓家不成家、人不成人。第二,我希望國民黨要開放,不要只有一黨專政(那個時候還沒有民進黨);對於黨外異議人士,例如高玉樹、邱連輝等,要能給予接納包容。因為黨外人士也有很多有為之士,不予任用,甚為可惜。假如讓他們加入政府的陣容,更可以大顯見政府的力量。
第三,我希望讓佛教來辦一所大學。因為在台灣,天主教辦有輔仁大學、靜宜大學,基督教辦有東吳大學、東海大學等;在東南亞,那麼多的佛教徒感覺到台灣沒有一所由佛教辦的大學,實在讓他們心有不公不平之感。
第四,我希望國家要發展體育。因為在國際間,像少棒、青棒為國家帶來多少的榮譽;現在也不是以戰爭為主,兩岸可以從事和平發展,在體育上競賽。現在不少人都提出,以「三民主義」的自由、民主、均富統一中國,那也不必要戰爭。我們把戰爭浩繁的支出,用來發展體育,可以揚名國際……
至於,還有一些什麼建議,我也記憶不清了。不過,這一段講話,第二天被刊登在《中央日報》第一版。後來有人告訴我,這段講話的記錄,在國民黨的檔案裡也有存檔。那天郝柏村還對貧僧說:「今天,包括馬樹禮,我們三個揚州人都講得不錯。」其實,我自己對黨政外行,也不是要做官揚名立萬,只是說了心中的感言,希望國家、人民、佛教都有所增益,希望未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