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郎。《拾舊沙河夢》060。紅色衛兵
巴郎長篇自傳《巴郎舊事》第一部:《拾舊沙河夢》
***** 夢牽少年時,拾荒百萬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細清洗這兩眼昏麻。
常憶起曾經少年英姿,轉瞬間已過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難料變化,人生似爐鐵反覆錘打。
夕照驛道孑然歸去客,回首來路依稀是舊家。
巴郎 記於20191205 - 20201218
六十。紅色衛兵
「文化大革命」是1966年5月到1976年10月間由偉大領袖毛主席發動領導的一次政治運動,歷時10年。是由於領袖錯誤的評估了當時我國的政治形勢,及黨和國家的政治狀況而發動的,而運動的進程,又被林彪和江青的反革命集團利用,給黨、國家和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的災難和內亂,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
即然是兩個陣營、兩條路線、兩個司令部的對決,那麼,面對以劉少奇為首的資產階級司令部「可能」的猖狂反撲,以毛主席為首的無產階級革命司令部,要想取得徹底勝利,就必須要掌握一支強大而得心應手的軍隊,紅衛兵就應運而生,成為這支文革大軍的急先鋒。
紅衛兵喻意為「毛主席的紅色衛士」,是指在文革中,由大中學生成立的群眾組織及其成員。1966年5月底,清華附中成立了第一個紅衛兵組織,此後迅速遍及全國,成為了在極「左」思潮支配下以青少年為主體的群眾性組織。
由於當時譚力夫倡導的「血統論」「出身論」盛行,最早出現的北京紅衛兵,多由幹部子弟為骨幹。他們在北京多個城區的中學組成糾察隊,所謂「出身不好」的諸如黑五類的子弟被排斥在外,並且大多數職工和市民子弟沒有資格,只能冷眼旁觀。開始時,這些糾察隊並無固定成員,也無統一且正規的加入手續。直到66年8月,糾察隊聯合起來,成立了「首都紅衛兵聯合行動委員會」,簡稱「聯動」。聯動的成立背後有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和北京衛戍區的支持,意在通過紅衛兵來維護當時已經出現混亂的秩序。當時文革正起,中央國家機關及北京市委受到衝擊,領導遭受批鬥,黨和政府的工作陷於部分癱瘓,因此對恢復和維持正常秩序,顯得尤為緊迫。66年8月起,毛主席在天安門廣場上,八次接見來京的百萬紅衛兵,聯動承擔了大會的「標兵」任務。
隨著文革的進一步開展,聯動的行為漸趨暴烈。他們開始對舊人員(指曾為中國國民黨、中華民國政府、中華民國國軍、軍統及中統等特務組織等工作過,1949年後留在大陸並被新的黨政軍機關或企事業單位任用的人員)、各級學校教職員、有所謂「歷史問題」的知識分子等等,及上述各類人員的家庭成員,進行大規模地抄家、批鬥、毆打、刑訊等,造成了多起血腥事件和人員傷亡。
當文革鬥爭矛頭轉移,原掌握實權的各級幹部被有針對性的打倒、火燒、油炸、炮轟等,聯動的幹部子弟感覺到了形勢的變化,意圖抵制對老幹部的衝擊。這批十六七歲的青年人,多為烈士子女和高幹軍乾子弟,曾受到領袖肯定的最早的老紅衛兵,長期自命為「天然革命接班人」。現在,他們驚心地發現,自己燒起來的「天下大亂」之火,燒著了自己的父輩,連自己也成了黑幫、走資派的「狗崽子」,很快將會失勢,他們只能利用「血統論」組織起來自救。他們與首都後起的紅衛兵進行辯論,騎著自行車穿越北京大街,呼口號、散傳單、貼標語,衝擊公安部。雖然明知是雞蛋碰石頭,卻囿於保父並自保的個人立場,只能逆潮流而動,聯合全國各地上百所學校的紅衛兵,反對中央文革和「反對亂揪革命老前輩」,從最初的「造反」,變成了後來的「保皇」。
由於聯動的活動干擾了領袖要打倒走資派的戰略部署,1967年1月被定性為:「 『聯動』是反動組織,頭頭是反革命」,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首都高校紅衛兵在中央文革授意下,搗毀聯動的「據點」,舉辦「聯動罪行展覽」,抓捕139人。在紅衛兵成立后一周年的1967年4月,作為組織的聯動退出了歷史舞台。而各地類似聯動的組織,如瀋陽「紅後代」、武漢「三字兵」、濟南「黑字兵」等,也先後遭到了鎮壓。
後起的紅衛兵見於首都高校,很快蔓延全國,由於多是大學生,眼界、見識、膽量、能力等都比聯動中學生們高出層次,是紅衛兵的主流。最初,他們對中央文革唯命是從,依靠地方黨組織和工作組,仿效老紅衛兵,只吸收出身好的紅五類子女參加。由於在一個單位內部存在不同的自發紅衛兵組織,組織之間由於立場觀點差異,通過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互相指責對方是「保皇派」,而標榜自己是「造反派」。每一個紅衛兵組織都公開擁護黨中央,聽從中央文革領導小組指示,反對社會上和本單位的修正主義份子、走資派。隨後在中央的統一部署下,促成紅衛兵全國大串連,出現了當地各派紅衛兵組織的革命大聯合。紅衛兵聽從毛主席「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指示,主張造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反,奪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權,給黨和國家以及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的災難內亂,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在紅衛兵組織聯合奪取本單位本地區的領導權力以後,造反派進入奪權以後成立的革命委員會。
最著名的紅衛兵典型是北京紅衛兵五大領袖,包括北京大學聶元梓、清華大學蒯大富、北京航空學院韓愛晶、北京師範大學譚厚蘭、北京地質學院王大賓。
聶元梓並不是大學生,她是北大中層政工幹部,原哲學系黨總支書記。在揣摩上意,發表了「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后,成為一時無兩的風雲人物,當仁不讓地成為首都紅衛兵領袖,全國紅衛兵的標桿。在趕走工作組,打倒舊北大黨委后,當上北大校文革主任,受到了領袖的親切接見。從此,她成為攻擊劉少奇為首的資產階級司令部的急先鋒,中央文革的打手,對中央和北京市委高層的走資派進行批鬥和迫害。1967年4月,北京市革命委員會成立,聶元梓榮任副主任,和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代表大會核心組組長。1969年4月在中共九大上,聶元梓當選第九屆中央委員會候補委員。
北京航空學院學生韓愛晶是烈士女兒,文革初,空前活躍而堅定。曾在國防科委「請願」靜坐的28個晝夜,一躍成為名噪一時的北航「紅旗」戰鬥隊的「總勤務員」(「天派」總司令)。1966年底率領紅衛兵到四川成都把老帥彭德懷押回北京,強行逼供毆打,聲稱「審斗會」要「刺刀見紅」,要彭德懷交待「你為什麼在廬山會議上寫信反對『三面紅旗』?」「你為什麼反對毛主席?」彭德懷被「打翻在地」七次,前額受傷出血,第五和十肋骨骨折。1967年7月26日,她成立了「揪劉火線總指揮部」,以召開劉少奇批判會為名,調集了幾十個單位數千名群眾圍堵中南海各門,受到周總理的阻止。又企圖打倒徐向前等軍中元老,在北航設立「隔離室」18處,審查了465人,170人受到非法關押,20餘人非正常死亡。韓愛晶是「首都大專院校紅代會」核心組副組長、北航革委會主任、北京市革委會常委。
北京師範大學學生譚厚蘭,1966年6月最先響應聶元梓,將鬥爭矛頭指向校黨委和工作組,成為「英雄」和公認的學生領袖,8月底她組織了北師大「毛澤東思想紅衛兵井岡山戰鬥團」,並任總負責人。11月在戚本禹、康生授意下,率隊200多人,到山東曲阜造「孔家店」的反。成立了「徹底搗毀孔家店革命造反聯絡站」,召開徹底搗毀孔家店的萬人大會,砸毀國務院豎立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碑,挖墓鞭屍,燒砸搗刨,毀破孔府孔廟孔墳文物無數,影響力廣泛。1967年在江青授意下,率千餘人衝擊農業學大寨展覽會,炮打譚震林。譚厚蘭是「首都大專院校紅代會」核心組副組長、北師大革委會主任、北京市革委會常委。
北京地質學院學生王大賓,四川省西昌人。文革初狂熱地投入「造反運動」,與韓愛晶一道,曾參與迫害彭德懷的活動,成為龐大的「北京地質學院東方紅公社」政委兼司令,「地派」領袖。他叱吒風雲,在60天內4進地質部,強行翻閱和搶走了機密檔案,揪斗部領導,並經常在首都高校乃至全社會拋頭露面,被中央文革小組視為心腹,顯赫一時。王大賓是首都紅衛兵三司副司令、「首都大專院校紅代會」核心組副組長、北京市革委會常委兼政法組副組長。
與聶元梓的「大內侍衛」「御用打手」身份相比,蒯大富只能算草民布衣,白手起家。身為清華大學普通學生的蒯大富,於66年6月,響應毛主席「炮打司令部」的大字報,率先要求同駐清華大學的工作組進行公開辯論,提出要「炮轟」壓制文革的工作組,並要求奪權。工作組在王光美的授意下,認為蒯大富是「假左派,真右派」,蒯大富被打成右派學生。因絕食以示抗議,被開除團籍並關押18天。7月底,中央文革王力關鋒來到清華大學看望關押中的蒯大富,撤銷工作組。8月初,清華大學舉行大會,批判以王光美為首的工作組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為蒯大富平反。蒯大富獲得「解放」,成了著名左派。此時蒯大富在清華大學仍屬弱勢。1966年9月,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革命造反總司令部(簡稱「三司」)成立。為支持清華大學文革,決定給予蒯大富「首都紅三司負責人」的頭銜,並同意蒯大富在成立大會上以此身份,帶領在場3000多名紅衛兵宣讀誓詞。自此,蒯大富得到了「蒯司令」的綽號,成為清華大學井岡山兵團第一把手。
從此,他將自己綁在中央文革的戰車上。1966年底,在中央文革張春橋授意下,蒯大富布置任務、演講、散發傳單、張貼大字報,在天安門廣場上,聚集數萬紅衛兵,召開了「徹底打倒以劉少奇鄧小平為代表的資產階級反動路線誓師大會」。1967年受中央文革指派參與上海「一月奪權風暴」。3月率先批判「二月逆流」。4月10日,清華大學紅衛兵召開萬人大會批鬥王光美,彭真、陸定一、薄一波、蔣南翔參加陪斗。6月上旬,北京造反派組成「揪斗劉少奇火線指揮部」,蒯大富和他的井岡山兵團充當急先鋒,圍困中南海,採用喊口號,貼標語,高音喇叭廣播,甚至絕食的方法,勒令劉少奇寫檢查,低頭認罪,接受批鬥。7月25日,林彪接見紅衛兵,在王力授意下,蒯大富指揮手下把二、四方面軍的幹部打成「帶槍的劉鄧路線」,並進一步提出「揪軍內一小撮」口號,大談「奪權經」。1968年5月,蒯大富組織了清華大學井岡山兵團文攻武衛總指揮部,挑動清華大學武鬥,導致18人死亡,30多人終生殘疾,1100多人受傷,直接經濟損失巨大。清華的武鬥促成北京各校的大規模武鬥。7月27日首都工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工宣隊)進駐清華大學,卻遭到了蒯大富手下的抵抗,開槍造成5名工宣隊員死亡,數百人受傷。蒯大富是「首都大專院校紅代會」核心組副組長,北京市革委會常委。
聶元梓同志曾是大學講師、中層領導,相比較之下,學生們更覺草根蒯大富同學具有親合力。
一則多年來的師道尊嚴傳統,師生間無形中有著隔閡,而同學間則較親密無間。
二則聶元梓的舉止似乎有秉承上意,為尊者代言之嫌,而蒯大富則是忠正耿直嫉惡如仇,斬蛇而起,以救天下蒼生。
三則聶元梓算是年輕的「老革命」,資歷擺在那裡,使人敬畏信服。而蒯大富則是恰同學少年,激揚文字,憑著自身的才幹和能力,脫穎而出,成為政治新星,也成為了學生們崇拜心服的偶像。學生們從他身上,彷彿看到了一絲自己的影子,能稍微滿足暗藏內心青春萌動的丫丫夢幻。
所以,儘管在紅衛兵五大領袖中,他緊隨聶元梓同志之後,屈居第二,但在廣大紅衛兵戰士心目中,在中央文革眼中,蒯大富同學才是當仁不讓,真正手執牛耳,登高一呼,萬眾響應的領袖人物。
1968年領袖為了制止武鬥,穩定高校,派出工宣隊軍宣隊進駐首都高校,要求學生回校,複課鬧革命,卻受到了首都紅衛兵的抵制。因此於7月28日,毛澤東林彪周恩來、和中央文革陳伯達康生,代表無產階級革命司令部,接見了紅衛兵五大領袖。老一代革命家和這些初生牛犢們,談話長達五個小時之久,嚴厲批評紅衛兵,要他們聽從指揮。五大領袖當場投入領袖的懷中痛哭認錯,返回學校,動員手下放下武器,停止戰鬥。其後,紅衛兵結束學業,畢業分配,到基層、邊疆、工礦、農村,與工農群眾相結合,接受「再教育」,盛極一時的紅衛兵運動遂偃旗息鼓,煙消雲散。
文革結束后,紅衛兵五大領袖,分別被判處九到十七年不等的刑期,剝奪政治權利等,為他們的政治生涯劃上了句號。
巴郎 記於2020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