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四歲時,我還住在單位分的宿舍里。宿舍是一層八戶,一條走廓環接著八戶人家。女兒和她的小朋友們沒有活動場地,就經常在走廊上騎童車玩。
女兒說那天騎車時被一個路過的叔叔撞了一下,就連車帶人滾下了半層樓梯。
我聽到了女兒的哭聲,慌忙衝出家門,抱起摔在樓梯上女兒就往醫院跑。
經過醫院的全面檢查,只有右手肘部關節處紅腫,女兒也直喊那裡疼,便去照了X光片。副主任級的醫生看了片子,說骨頭沒什麼事,肘部只是扭傷,過幾天就好了。
過了四、五天,女兒的傷處依然紅腫,我又帶女兒去看了專家門診。專家仍說是扭傷,還滿不在乎地把女兒的手扭了兩下,女兒當場疼得臉色發青,我的心也被扭得極痛,很怕專家再扭女兒的手,抱著女兒就離開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我看到女兒的手還是沒有好轉,心裡忐忑不安,覺得還是要再去醫院。平常關係不錯的鄰居也很關心女兒的傷勢,說她認識一個不錯的醫生,介紹給了我,我便帶著女兒去見那個醫生。
那醫生重新給女兒的肘部關節處拍了兩張X光片后,告訴我女兒是肘部關節處的骨骺骨折。他在片子上指給我看了那個骨折部位,很清楚,像是芝麻大小的一塊小骨頭折了下來。
醫生說,手前臂的骨頭生長全靠這塊小小的骨骺,如果不接回去,手前臂的骨頭就不會再生長,而且這種骨折一般要在三個星期之內接回去,否則不太容易接活,麻煩就大了。
醫生的話令我毛骨悚然,我不敢想下去,一個成年人,一隻手的前臂卻停留在4歲時的大小,況且骨折至今已經快兩個星期了!
我放下了一切,馬上陪著女兒住進醫院。
手術的那天早上,醫生說要禁食,我帶著女兒來到手術室門口,從8點等到10點,醫生沒有時間安排我女兒的手術。
我雖然單純,但也聽說過做手術要給醫生送紅包,只是我沒幹過這種事,覺得很難為情,不知道該怎麼做? 看到餓著肚子又受傷痛小小的女兒,我心裡又著急又難過,守著醫生的行走路線,一看到醫生出現,便硬著頭皮把早已準備好的1000元紅包塞給了醫生,當時自己也不清楚市場價是多少。醫生倒是很坦然地收了紅包,馬上叫來了麻醉師,女兒被推進了手術室。
女兒的手部肘關節處被切開,用一根鋼針固定住骨折的骨骺,鋼針的尾部有約2寸長留在了皮膚外面,骨骺長好了才能取出。至今,那條猙獰的傷疤還留在女兒的手臂上。
女兒做手術時正逢廣州炎熱的夏天,就是付錢,醫院也不提供有空調的病房。麻藥過後女兒一直哭喊疼,我抱著女兒在醫院裡走了整整一個晚上。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女兒因疼痛而變形的臉,五官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那時,我才相信,小說上常寫的痛苦可以扭曲人的面孔是真實地存在著的。
女兒第二次骨折是在她小學5年級時,她當時在一個私立的鋼琴小學住讀。
早上晨跑時,被後面的一個同學推了一下,摔倒在地手也受了傷。我接到電話趕去學校,把女兒帶到正骨醫院去就醫。
一個胖胖的中年醫生給女兒開了X光照片單,X光片出來后他看了片子,漫不經心地說: 手背上一條骨頭斷了,接上就行了。
我早已受夠了醫生的漫不經心,冷冷地對醫生說: 我女兒在學鋼琴,骨頭接不好,肯定要影響手的靈活性,這樣就會讓她彈琴彈不好。如果骨頭接得最好是10分,你覺得你可以接到幾分?
醫生大概從來沒聽過病人這麼不客氣的話,想對我發脾氣,可是他抬頭看到了我冷冰冰的臉色,終於沒有發作。他收起了原來那種滿不在乎的態度,認真地對我說: 我保證今後不會影響你女兒彈琴。
這一次,女兒的骨折癒合得很好,外表一點痕迹都沒留下,手的功能也一點都沒受影響,她彈琴進步很快,我們移民后,她16歲就當上了業餘的鋼琴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