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世界 • 負翁

小惠乾笑了兩聲: 他的經濟狀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說出來讓人難以相信卻又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一個中年男人，會淪落到交不起手機費被停機，沒錢吃飯，甚至連乘坐巴士的1、2元錢都付不出，……所有因缺錢會踫到的窘境他都經歷過，沒有露宿街頭，是因為他住的是他父親的房子，而一切費用由他父親承擔。最嚴重的一次，還是他借了地下錢莊的高利貸，到期還不出錢，差點被挑了腳筋。

小惠的話讓我忽然想起，曾經有一天晚上8點多，鍾禾不請自來到了我家的樓下，把一個裝滿資料的大背囊委託我保管，說是第二天來取，如果他不來，資料就給我了。當時我甚是奇怪，我要他那些資料有何用? 可是看他面色沉重，象是交待後事般，我也懶得多問。對這種人我有經驗，只要多說上幾句話，就要借錢，難道就是那個晚上要被挑腳筋?

小惠證實了正是那個晚上，鍾禾跟她激烈地吵架后，就背著大包跑了。鍾禾平時特別寶貝他那個大包，連小惠都不能踫。當時他問小惠要錢，小惠沒答應，一是拿不出錢，二是不知道他要被挑腳筋。他到我處無非是想問我借錢，見我態度冷淡，只好作罷。其實鍾禾不止一次說有 "項目" 找我 "投資合作"，不過是被我拒絕了。

我問道: 可是鍾禾第二天就取走了大包，並沒有被挑腳筋，他哪來的錢 ?

小惠拖長了聲音，有些不屑地說: 只能是他父親幫他還錢啦。鍾禾每次經濟危機，都是由他父親買單。他父親在承包了一個女人後並沒有離婚，而是攜二奶搬到本市遠郊去住了。那二奶原是請來幫鍾禾帶女兒的小保姆，不到一年，就竄權上位，年齡剛好比他父親小40歲。鍾禾的父親在有了二奶后，倒沒忘記這個兒子，只是年紀越來越大，所經營的小本生意慢慢由二奶接手，二奶當然很不情願繼續養這個比自己還大10歲的兒子。再後來，這個重擔就理所當然地落到我肩上了。

我們不是經常被教育愛情家庭比金錢更重要嗎？我在這方面可以算是榜樣了。這些年來，我為鍾禾的各種開支付出了十幾萬元。他這個人賺錢不行，花錢的能力可是一流的，無論給他多少錢，都能在最短的時間裡用得一乾二淨，他對金錢的需要就是一個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

我就納悶了，印象中鍾禾大約是在80年代末就自己開了公司，不管你什麼時候看見他，永遠看到的都是他背著一個超大的背囊，走來走去，勤勤懇懇地工作著。他有一個公司在運作，那賺到的錢去哪裡了呢？我用不解的目光看向小惠。

小惠很聰明，馬上就看出了我的困惑，給我做出了解答: 首先是鍾禾完全沒有經濟頭腦，經常花費幾百元的開支去賺取幾十元的利潤，而 "成本核算" 對他來說就是一句廢話，入不付出已經成為他公司的一種常態;

其次是他的工作亳無章法，想到哪做到哪，不會合理安排，浪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做無用功;

再就是對客戶不能信守承諾，連最基本的守時都不能做到。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如果他跟客戶見面，說馬上就到，那最快是兩個小時之後; 如果說中午見，在下午下班前能見到就不錯了; 甚至還有一次他把客戶交給他辦事的幾萬元公款挪用了，客戶追討失敗，只好自己掏腰包還給公司。……久而久之，客戶自然就越來越少。

這樣做生意豈有不虧之理? 鍾禾所有的親戚朋友同學熟人都被他借過錢，用於填補窟窿。雖然他依仗著自己外表的優勢很能借，可惜的是這種事只可以有一次，你不還錢，誰還會再借給你? 不斷地有人上門討債倒是真的。

我從沒有做過生意，都看出來他這樣經營不行，但他不接受意見，非說是因為運氣不好才虧本。我在他那裡上班不到3個月，就無法忍受他的固執而分道揚鑣，另開了公司。我從來也沒有想到，競然是這樣開始當起了自己的老闆。

在隨後的日子裡，我陸陸續續地買了兩輛車，在市郊購置了兩套公寓。而鍾禾依然是處於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的狀況中，東跑西顛，做著拆東牆補西牆的賠本生意，他公司營業的小地方因交不起租金被關門，幾個員工因長期不發工資都走了，最後公司規模縮小到只有他一個人，在家裡辦公。

你一定想知道為什麼沒有人上法院去告他吧？因為誰都知道他沒有錢，告贏了又如何? 他只有爛命一條，反而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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