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和孩子都是別人的好

大牛今年56歲了，他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朵奇葩。雖然早已過了不惑之年，知天命的年齡，但是大牛自始至終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思維方式和行為舉止永遠是那麼另類。其實另類如果是新巧心思，不走尋常路的一種做法，並無妨礙被人甚至還會給周圍的人和世界帶來另外一種美或者舒服倒是好事，可是大牛的另類卻不是這樣，而且他不肯改變，固執己見，心中除了自己還是自己。

都說結婚時新郎新娘不戴戒指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大牛結婚的時候沒有給新娘買戒指，他自己也沒買。其他的什麼項鏈耳環，總之是首飾之類的東西吧，大牛什麼也沒給老婆買。大牛的姐姐從上海給未來的弟妹買了一條十八K金的很細的項鏈，大牛把項鏈連帶著收據一起給了老婆，老婆問他什麼意思，大牛這才把項鏈錢給了他姐，他姐竟然也就接著了，一奶同胞的果然很相像。

結婚之前，大牛身材瘦削，個頭1.75米。白白的臉上架著一個黑框眼鏡，五官挺秀氣的，大眼睛雙眼皮，尤其那薄薄的小小的嘴唇像個女人一樣。有點可惜的是，額頭上好像是青春期起了不少痤瘡，他好像擠了，整個額頭都是坑坑窪窪的瘢痕。走起路來腳下生風，臉上笑容蠻僵硬但是也挺可愛的。兩隻大眼睛顧盼生輝風情萬種。不知道大牛是崇尚文人無形還是沒有人給打理，衣著沒有品位和質量，西服也顯得松垮不合身。大牛的手也很白嫩，有次吃飯的時候他用小手指的長指甲摳牙縫裡的東西時發現的。

大牛家是高幹，在那個大多數家庭還是水泥地面的年代，大牛家就是地板，還有鋼琴呢，四室一廳還有一個後院。還有一個幹部級別才有的公家給挖的菜窖。在那個年代，大牛家的條件是相當好的，給人的感覺一定是一不差錢的豪門。大牛的父母都是南方人，高級知識分子，教授專家級。那時候有一個女孩喜歡大牛到了痴迷的地步，據大牛的姐姐說，那個女孩經常控制不住自己來大牛家看他，大牛不讓她進屋，因為她一進屋就不肯走，給大牛洗衣擦灰，活脫脫如同一個母親般的對待大牛。大牛不讓她進去，她就在外面站著往屋裡看，有一次天氣不好，下著雨夾雪，這個女孩又來了，敲門的時候恰好大牛的姐姐在家，開了門說大牛還沒下班回來，這個女孩說那她走了，結果她沒有走，就站在雨夾雪裡等著大牛。過了不知道多久，大牛下班回來了，女孩忍不住哭了，或許是她太愛大牛了吧，抓著大牛自行車的車把，請求大牛讓她跟他在一起，大牛斷然拒絕，怎麼掰她的手也不能從車把上掰開，大牛拿著手套抽打著她，畢竟女孩沒有男孩的力氣大，大牛掙脫了她，迅速打開門進了屋，把女孩關在了門外。

當時我們有點責怪大牛太狠心，可是也覺得他做的雖然狠點，但是也對。既然不愛，就不要給女孩以任何希望，不愛她也別耽誤人家。後來我們問大牛為什麼不喜歡她，大牛說，他要找一個有文藝范的女孩，最好看上去像舞蹈演員那樣的氣質，優雅矜持點的。

不負大牛所望，在一次大牛同事的生日聚會上，偶遇了同事的大學同學羅貝。大牛對她一見鍾情，羅貝安靜恬淡，優雅，有點害羞的樣子，話不多，很淺很淡的微笑著，長得也很漂亮。大牛的心鬧騰起來了，他去找過生日的同學，要求被引薦給羅貝。同學很熱心，介紹他們認識，大牛滿眼的熱情和喜歡，只是羅貝似乎沒有任何心理上的漣漪波動，但很友好禮貌的跟大牛打招呼。在以後的時間裡，大牛沒事就跟同事說叫上他的同學出去聚一聚，同學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每次都熱心的搭橋牽線，但是羅貝沒有一點想跟大牛好的意思，後來同事單獨問了一下羅貝對大牛的印象，羅貝也明白他問的意思，直截了當的說，她對大牛沒有感覺，還是做普通朋友吧。

可是大牛不甘心，經常給羅貝打電話，送她喜歡的小物件，借給羅貝一些CD，自己去羅貝的單位去取他借給羅貝的CD。下雨天也去接她，唯恐她沒帶雨具。總之對羅貝極盡殷勤，羅貝不好意思每一次都拒絕他，心裡也覺得大牛這人很是善良熱情。

一年夏天，羅貝的母親因為摔倒骨折住進了醫院。大牛立刻趕了過去，幫著找人，忙前忙后，甚至推著羅貝母親的輪椅帶著去做檢查，拉著羅貝母親的手問這問那，連羅貝的母親都覺得大牛這人真是太好了，這麼熱情這麼喜歡幫助人，一定很善良。就勸羅貝試著跟他相處吧，找一個關心自己愛護自己的男人很重要。

過了二年，大牛終於把羅貝追到手了，羅貝怎麼也想不到，當初自己那麼不看好的人竟然成了自己的丈夫。羅貝想，這麼久以來大牛對自己真是挺好的，總是讓著自己，為了她娘家也做了很多。這麼多的好羅列起來，再加上羅貝的母親勸她別錯過這麼好的人，羅貝也就答應了。

婚禮上的羅貝真是光彩照人，用漂亮形容她好像不是很恰當，應該用美來形容。她穿著潔白的婚紗，安靜的淡淡的，那種氣質的獨特與眾不同，真的是大家閨秀貴族氣質。大牛的同事很羨慕他，有一個女同事，故意說些雲山霧罩的話，那些話里充滿了妒忌。

新婚那陣，大牛和羅貝的關係還是挺好的，羅貝其實是一個孩子氣比較多的女人，單純隨意。她是那種可以安下心來甘心相夫教子的女人。受母親的教育影響，羅貝一心樸實的照顧大牛，包攬了全部的家務。她很乾凈，把家裡收拾的一塵不染，還喜歡買點小公舉，絨毛小動物小娃娃的東西，把這些小東西放在枕頭上，給他們蓋上被單，然後孩子一樣的笑著看著他們。羅貝就是做家務的時候也戴著白色繡花的工藝圍裙，看起來是個講究的法國小廚娘，做的飯菜也盡量多樣，大牛下班后就可以吃到熱乎乎的飯菜。同事也說，自從大牛結婚之後變得整潔乾淨了，不像以前一副文人無形的樣子邋裡邋遢的了。羅貝很會服裝的搭配，無論從顏色上還是從款式上，似乎天生的有悟性一般。

羅貝對大牛照顧的細緻入微，她自己也收拾的乾淨整潔，優雅美麗。她一直很清瘦，每次身著旗袍的時候，朋友同事都會驚艷她絕妙的身材和美麗的小臉。不知大牛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竟然可以娶到羅貝這樣的女人做老婆，她可真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幾年過去了，羅貝一直這樣細心的照顧著大牛，但是在我們面前提到大牛的時候，她說的最多的卻是對大牛年幼喪母的心疼還有對他身體的擔憂。因為她發現大牛總是咳嗽，雖然她經常找醫書古方的給他煲各種湯，大牛的咳嗽還是那樣，不是很經常，但是這麼多年也沒有斷過。他們去醫院也檢查過，似乎是大牛原來得過結核，中醫說他什麼虛之類的症。總之，羅貝像個母親一樣照顧著他，對他的感情更多的是來自於母親一般的照顧，一提到男女之愛，羅貝總是看起來很迷茫。

後來他們有了一個兒子。兒子長得胖乎乎，粉白粉白的，穿著童裝帶著連衣帽，如果坐在那裡不動，讓人誤以為是一隻洋娃娃，可愛好看。那時候，羅貝休產假沒有上班，在家照顧孩子，大牛這麼多年似乎習慣了羅貝的能幹，似乎覺得羅貝不會有疲勞的時候，不會有煩的時候。孩子不太好帶，夜裡也經常醒，不是需要餵奶就是喝水，收拾大小便。都是羅貝自己管著。24小時沒有分別的她，累到直不起來腰，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坐過什麼月子，從孩子生下來一直自己帶著。後來她實在堅持不住了，就讓大牛幫忙。大牛說他前半夜十二點之前看著孩子，後半夜讓羅貝看著。大牛十二點之前睡覺的時候很少，反正也是不睡，看著孩子也順便，孩子渴了餓了鬧了，他實在弄不好的時候還是會叫羅貝，而孩子哭鬧的時候羅貝又怎麼睡得著。

由於過於疲勞，羅貝會生病發燒，她渾身痛的要命還要帶孩子，而大牛卻還去上班。那時候家裡找了一個保姆，羅貝只好把孩子讓保姆帶著，打電話讓大牛回來陪她去醫院，她自己實在是走不動。大牛電話里說他在開會，讓她自己先去，他一會就過去。羅貝堅持不住，只好自己晃晃蕩盪的下樓打車去了醫院。在醫院急診室，她坐在那裡，聽周圍人說話的聲音也聽不清，感覺自己的耳朵里像進水了一樣。發燒很高的時候，羅貝渾身發抖，冷的渾身起雞皮疙瘩。護士讓她交錢挂號，問她家屬在哪，羅貝面無表情，自己很慢的氣喘吁吁的都是自己去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羅貝聽見有人叫她，原來輸液的時候她睡著了，睜眼一看是大牛。似乎這麼多年羅貝經受了忍受了大牛太多的忽視和不體貼，不心疼，加上發燒的極度不舒服，剛剛睡了一會被大牛叫醒的難受，羅貝一下情緒失控，對著大牛尖叫著讓他出去。羅貝嗓子啞了，喊著讓他出去的時候，兩行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大牛站起來慌忙的看著羅貝，他告訴羅貝自己在開會，多麼忙，她不能這麼不理解他等等，羅貝氣的恨不能把輸液管拔下來摔到他的臉上。她似乎很少這麼暴怒，歇斯底里的哭著，惹的好多人都過來看。大牛還在那裡講道理，振振有詞口若懸河，周圍的人紛紛說他「得了大哥，你沒看見她病成那樣了，你還跟她講什麼呀！」但是大牛根本聽不進去旁人的勸告，還在那裡講他剛才在開會，一會還得回去。。。氣的羅貝瞪著他說：「你要是再說一句，我馬上就扯掉輸液瓶摔你臉上，你給我滾。」誰知大牛竟然叫板到「你扯呀！扯呀！」羅貝忍無可忍，真的拽掉輸液器，使盡渾身的力氣朝大牛甩過去。血順著她的手背流下來，羅貝傷心的大哭起來，周圍的人紛紛指責大牛，可是大牛還在那講，甚至說羅貝是潑婦。

轉眼間孩子上學了，送孩子的事大牛也是能躲就躲，在那睡懶覺。羅貝早上起來給孩子做飯，帶飯，因為她上班早也就順便送孩子。大牛九點上班，羅貝覺得他上班晚，自己反正也是上班比他早，送就送了。下班還去接孩子，順便買菜，回家還要做飯。幾年下來，羅貝覺得很累，就找了一個小時工幫助收拾家裡的衛生連帶著做晚飯。這樣她也好騰出些時間輔導孩子學習。大牛對孩子也是望子成龍，但是他除了給孩子報好幾個學習班，給孩子安排的滿滿的，連周末也都安排上了，孩子有時累的嘰嘰歪歪，他就拿孩子跟其他孩子比，他的口頭語就是「你看小胖，你看小瘦，你得向這個學習，向那個學習。。。」弄得孩子經常問羅貝自己是不是最差的。羅貝也安慰孩子，但是這些負面的東西經常會影響一個人多些。大牛經常拿他跟一些小朋友相比，弄得孩子都不想跟那些朋友玩了。

是不是生活過得到了波瀾不驚的時候，大牛時不時的誇單位的某些女同事各種好。甚至在單位聚會要求帶家屬的時候，當著羅貝的面就跟某些女同事獻殷勤，我們感覺他的那種殷勤不是故意的，而是一種自然流露。單位同事的孩子也被他誇了個遍，而且是當著孩子的面誇，還讓孩子向人家學習。羅貝趁人不備帶著孩子在聚會結束前回家了，沒有告訴大牛。大牛忙著誇這個誇那個，誇完了不見了羅貝和孩子，給羅貝打電話，羅貝厭惡的按斷，跟孩子一起逛超市，不理他。

晚上回去的時候，大牛還跟羅貝發火，羅貝也沒有客氣的跟他大吵起來。大牛說羅貝變了，變成潑婦了。後來羅貝自己也跟我們說，那時的她總會被大牛氣的怒火中燒，原來的自己沒有那麼大的脾氣，她只是難以忍受大牛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顧他們娘倆的自尊，而且還不自知。各種生活細節里對他們娘倆的不重視，總是讓他們跟別人學習，羅貝問他「你為什麼不去找她們？你為什麼不去跟她們結婚？」的時候，大牛又說她無理取鬧，庸人自擾。

這樣的大吵小吵充斥著他們的生活，羅貝感覺身心疲憊，她感覺自己和孩子像被嫌棄的人一樣，對這段婚姻越來越失望。她有位最好的朋友勸她跟大牛好好談一談，羅貝也嘗試過多次跟他想好好談一下，但是大牛永遠認為自己是對的，認為羅貝是錯的。。。

前年他們離婚了。據說經過了不少波折。羅貝一個人帶著孩子去了無錫，暫住在妹妹家裡。對於孩子的撫養費，大牛算盡一毛一元，孩子補課需要錢，羅貝當時剛找的工作，收入不是很高，為了孩子她不得不跟大牛要，而大牛總是極盡為難，最後他們吵起來，大牛就悄無聲息了，孩子補課的錢也不再提起。羅貝無奈，只得工作之餘再找其他的工作掙錢，累的精疲力盡，年紀不大就患上腰疼病，肩膀痛，手指頭痛等身體的不適，還因為壓力太大經常頭痛。此時的羅貝是多麼後悔當初跟大牛結婚的決定。。。。

畢竟是父子，大牛有時也跟孩子聯繫，視頻，打電話，假期的時候羅貝也帶著孩子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孩子也見一下大牛。而每次回來，孩子都不開心，說大牛又帶他去別的孩子家玩了，又讓他向別的孩子學習，孩子問羅貝，「媽，我真的那麼不如別的孩子嗎？」

又是幾年過去了，孩子如今十幾歲了，有次孩子回去看他，他問孩子「等爸爸老了，身邊沒有親人怎麼辦? 你得管爸爸呀，否則我的財產就不給你。」

我們不知道大牛的晚年會是什麼樣，但是誰都明白的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沒有付出卻想著回報，未免太不懂得生活了，或許孩子會因為親情血緣最終還是會管他，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他在孩子的成長階段選擇跟羅貝離婚，在孩子需要父愛的少年階段沒有陪伴在孩子身邊，這些是用什麼可以彌補的？羅貝是一個那樣吃苦耐勞相夫教子的女人，原來也是那樣一個優雅美麗的女人，可是能被大牛看作潑婦，想必大牛在把羅貝由淑女變成潑婦里做了尋常男人做不出的事情吧。

今年八月我回國的時候還見到了大牛，他的頭髮禿了不少，也更顯瘦削，但精神狀態還很好，我佩服他心大，心寬，他還謝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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