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說『孟夫子有黨腔』未免有些本末倒置。老孟死了兩千多年以後中國共產黨才成立,所以說『共產黨有孟腔』才是較為合乎因果關係的。
王小波曾說他覺得孟子總有那麼一股子邪火,但孟聖人卻自認為自己是善養浩然之氣,這麼說『邪火』和『浩然之氣』就說的是一件事了。關於『市賈不二』 這個爭論算一個極好的範例。有人提議不二價,你不同意有理說理據理討論也就是了,孟夫子上來就一頂』是亂天下也『的大帽子。他自我感覺倒是浩然正氣了,對方可就頂不住這股子邪火,避之不及。
這幾天在讀唐諾,恰好看到他對孟子的一句輕描淡寫的評論:「孟子常自詡自己辯贏了,但沒用。」 讀之不禁莞爾,輕輕鬆鬆用三個字『但沒用』就泄了孟子那股子浩然邪氣。在唐諾先生看,靠言語犀利以氣勢壓人,「交鋒處的言詞或有高下,水花般美麗卻遠遠構不成說服」,於是中國人津津樂道的那個百家爭鳴時代也就並沒有爭出什麼十分像樣的結果來。
可以看出來,孟夫子的這種扣帽子打棍子辯論方式正是今天的中國共產黨人所運用自如的。中國人在這樣的語言環境下成長生活,對這樣的浩然邪氣也就見怪不怪,『耳順』了。孔夫子說:「六十而耳順」,這個『順』其實更有其上千年文化環境為大背景,可以一直溯到它的源頭上去,雖然大多的人寧願只把眼光盯住在共產黨。
我在討論『狼牙棒和陰莖鞘』的那篇里提到,孟夫子這種辯論術叫作argumentum ad baculum,而baculum是拉丁文『陰莖骨』之意。用我們北京人一句粗得不能再粗的粗話形容,這樣的辯論就是『拿嘴操人,沒屌用』,充其量不過是可以』自詡自己贏了『。話很糙,但很傳神。也可以用美國人的話說,這孟先生就是個dickhead,『浩然正氣』就是他給自個兒套的那隻陰莖鞘。話也糙,也很傳神。
中國人的語言文字如今是相當地粗鄙了。這我們就怪不得孟夫子而只能怪罪共產黨 - 它領導了中國歷史上最徹底的一次農民革命。美國人就誰都怪不到 - 我們從來就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