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茶時間最奇妙的一件事就是,碰上的總是正好想要和他/她聊兩句的人。這不是,今天一進茶館就看見了Hannah
Arendt,呵呵!
「阿倫特女士,幸會幸會啊!這一陣子好多人可都在念叨您呢。」
「就因為那個川普唄」,阿倫特抽了口煙說,她還是老樣子,走到哪都煙不離手。要是還在人間她就會活得比較累,如今想抽口煙的人只能出去到馬路牙子那兒去罰站了。
「是啊,您的大作《Origin of Totalitarianism》都脫銷了。'極權主義與川普時代',大家都在回顧納粹德國的年代,希特勒他是怎樣利用對威權主義青睞有加的選民,終於誘使大眾一步步放棄了他們的權利。學者們討論得熱鬧非凡呢。」
」我倒是對學術界不大感興趣」,阿倫特搖搖頭說,"他們善於
… Gleichschaltung。」
「是啊,當年的德國知識份子如此整齊劃一地向威權gleichschaltung,讓您徹底失望了。
「Gleichschaltung這個德文詞,用英文表達起來總有些蹩腳,'get in
line',但是'gleichschaltung'並不是'排隊'。中國人的文字里倒是有個恰如其分的對應表達,'站隊'。
「'站隊'不是'排隊',指的是政治上的站邊。
「德國和中國都有著相當悠久的威權政治背景,當年的德國剛剛嘗試從威權統治中走出來,體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軟弱無力的魏瑪共和,今天的中國人更離走出威權統治遙遙無期。在這種大背景下,人們的思維不免向威權政治親和。而知識份子呢?就像您所說的,他們的工作性質本來就屬於'閉門造車',也就可以自然自覺地替自己造出些十足的理由去'gleichschaltung','站隊'。
「歷史悠久的中國人甚至把'站隊'、'會站隊'、'站對隊'視為一種生活智慧呢!所以威權統治也就真的可以源遠流長無遠弗屆。」
「有些道理」,阿倫特點點頭,「不過也不能把眼光局限在某些特定的族群上。我雖然是猶太族裔,絕不敢斷然說德國人猶太人的處境如果反轉過來,情況會絕然不同,事實上我相信事情會一樣糟糕。我的這種態度讓《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在以色列那裡備受詬病,但我的世界觀自有我的理由,
「人類對威權的傾向有著它源遠流長的生物背景,這才是The
Banality of Evil的真實根源呀。」
「您說得對,人啊,永遠不可以放鬆對自己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