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薩熊和大衛鹿的故事

比薩的處境讓人實在看不下去，動物保護組織 Animal Asia 拍了個'最悲傷北極熊'的視頻貼到YouTube上，全世界五十多萬人簽名請求中國人開開恩，放可憐的比薩一條生路 - 把野生動物關在商城裡招徠顧客？也太中國特色了吧。英國約克郡野生公園為比薩請願，他們那裡有專為北極熊的生活園區，希望比薩能移民英國去那裡和它的老鄉們一起生活。不過聽說這個中國商城已經發話說不接受境外組織干預，商人們要賺錢，讓一隻熊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麼呢？這是中國的內政！

比薩熊的故事，讓我想起大衛鹿來。今天的中國人不會知道什麼大衛鹿，就好像將來的中國人也不會聽說過比薩熊。但是提起麋鹿 - 四不像來，中國人是知道的，但他們只知道有這麼一種動物，不會知道它的故事。

四不像的洋名字叫作Pere David Deer，因為它是由法國神父阿爾芒.大衛（Pere Armand David）發現的一個物種。說Pere David'發現'了四不像中國人民很可能不會樂意，他們早就知道這種動物而且親口品嘗過它的肉的滋味，怎麼能把功勞讓給一個洋鬼子呢？但是'物種'這個概念不同於'食單'，屬於科學的範疇，中國那裡沒有科學，物種的發現也就只能由洋鬼子來做了，不高興也沒辦法。

Pere David在十九二十世紀之交的時候被派到去中國傳教，兼職研究那裡的動植物，後面這一項才是大衛神父傾注一生心血的事業，他不但是個神父更是個博物學家，他那個年代的學問人可不得了，比起今天的博士來要博學不知多少倍。當年拿破崙先生出征埃及隨軍帶了一二百號科學工程技術諸項人等，開創了古埃及學的研究，這很是激勵了大家把科學研究普及到全世界去的熱情，算是殖民主義的功勞一件吧。大衛神父在中國找到了好幾十種歐洲人沒見識過的動物植物昆蟲物種，貢獻可是大大的。中國的國寶大熊貓就是由他發現，不過他當時只見到過一張熊貓的皮，肉嘛已經讓中國人吃掉了。四不像的發現就更加傳奇，因為那些野生的早被中國人吃光光。中國人民的這種吃法連中國皇上們看了都發怵，很怕皇子皇孫們將來會沒了山珍海味嚼咕，於是在京城附近圈了這麼老一大片地圍起來養了些珍禽異獸，其中就包括一群四不像。這就是有名的'皇家獵苑'。

獵苑是皇家禁地有圍牆有衛兵，黎民百姓不許往跟前湊，大衛神父光聽說那裡面有些好玩意卻看不著，干著急轉磨磨，終於狠斗基督教導一閃念允許自己幹了回賄賂的勾當，買通衛兵允許他扒牆頭瞅上一眼。大衛神父扒牆頭伸著脖子往裡正看著，可巧就有一大群四不像從他眼前忽窿忽窿跑過去，不愧他是個博物學家，一眼看出這是個從未有過記載的物種。報告打回法國，歐洲各處的動物莊園私家莊園就開始八仙過海各自出招，有通過外交途徑的有花錢買的有賄賂的，從皇家獵苑裡弄了些四不像出來送到了歐洲。

接下來的歷史是，有一年永定河發了大水衝倒了獵苑一片牆，一大撥四不像傻了叭唧跑到牆的外邊，立刻被附近的老鄉們捉住就地正法扒皮吃了肉。緊接著京城裡又開始鬧拳匪，八國聯軍出兵剿匪，拳匪的真正大頭領老佛爺慈禧太后拖著皇上落荒而逃，皇家獵苑的衛兵也都一起跑光，拳匪們開進獵苑安了營扎了寨，直到八國聯軍的德國軍隊開到把他們打了出去。獵苑裡殘存的一小撮四不像終於不知所終。

是誰吃掉了中國最後一頭四不像？按中國人民的說法，八國聯軍是侵略者，自然所有的事都要怪罪到他們，但是我以為一個能吃會吃敢吃吃得舉世無雙的民族在吃的事情上這麼謙虛未免有些可疑。

四不像在中國徹底滅絕的消息傳到英國，動物愛好者Bedford公爵決定花錢把歐洲各處的四不像都買下來集中到Woburn莊園放養繁殖，算是在英國保住了它的一脈。然後是歐洲開打一次大戰，物資匱乏資金也匱乏，幸虧英國老鄉們不那麼吃貨不然它也逃不過這一劫。無幾又開打第二次世界大戰，這回更加的慘烈，英國佬讓德國鬼子打得有些找不著北。公爵心裡沒底怕萬一這四不像在自個兒手絕了種沒法跟後代交代，於是又把它們分散到幾家動物園去飼養直到戰爭結束。這樣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由英國政府出面送了一批四不像回歸到它們的祖國，北京動物園裡才終於有了它們的身影。當然了，我那時候看見四不像的時候就完全不知道它們的這些身世經歷，中國人的歷史哪裡會記載這樣的故事呢？

殖民主義的時代過去了，也不可能再回來。比薩熊也就不會有大衛鹿的運氣，終於只能被中國人關在玻璃籠子裡面被他們奴役著。香港那裡的人如今也許能和它感同身受的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