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集中制'的美國'黨內民主' （輪到共和黨了）

上次聊完了民主黨的'黨內民主集中制'，接下來該輪到共和黨了。不過共和黨的這個坑實在夠深下去了怕一時半會的爬不出來，所以一直躊躇著。想來想去，還是站在坑沿上大概齊的張望張望算了，免得不好脫身。

共和黨人比民主黨人晚一步到達「民主 — > '庸民'主」的泥坑，不幸他們並沒有接受前車之鑒，而且栽跟頭栽得更加措手不及。人老了民族老了，學習能力都會變差，'老大黨'也不例外，但他們更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是，如今這坑有很大一部分出自於他們自己的總設計師，Karl Rove。Rove先生為共和黨精心設計了一整套從'勝利走向勝利'的偉大計劃，卻一不小心把大家全領進了坑裡。

公正地評價起來，Rove先生屬於機會主義的理想主義一類，比起中國那位鄧先生小農意識的純正機會主義要來的高尚一些，但是'理想'不幸又常常會蛻變成某種禍害人的'主義'，再以機會主義的手段實行起來，兩者的實際效果也就難分仲伯了。Rove的理想主義有兩條腿，政治上的Neo-conservatism，和經濟上的Neo-liberalism，而機會主義的成份在於他的'該出手時就出手'、'不該出手時也可以出手'、'不管是騾子是馬還是驢先給它帶上籠頭再說'，這樣一種理論。

Karl Marx說，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但真正的問題在於改變世界。Karl Rove說，人們以為他們是生活在一個現實的世界中，但是這個'現實'由我們負責製造，而別人只負責研究解釋它。懂得一些馬克思的人會聽出兩者的相似之處，美國人不大了解馬克思，大家也就只是咂咂牙花子，驚異一下子Karl 的大言不慚罷了。馬克思為人類設計了一套改變世界的方案，結果是在世界各地挖了不少的坑，坑了不少的人。Rove先生的'現實'也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坑，坑別人的同時也坑著自己。

比照鄧先生的'貓論'，我把Rove的'製造現實'說稱為'驢論'，具體地說是這樣操作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找機會把驢子拴在馬車上，驢子開始當然很可能不會樂意 - 驢子們受造相同，飲食公母趨利避害，驢之大欲存焉，拉車卻並不存在它們的基因里。但是既然被套上了車，也就只好一邊拉車一邊吃草，如果車拉得不錯還會有料豆吃吃。這樣一來二去驢子就習慣成自然，認同了拉車這件事的普世性，驢子和車把式皆大歡喜，'現實'被成功地製造了出來。

'驢論'應用在驢子們的頭上或許可以很成功，事實上，家驢就是這樣從野驢馴化而來的。但是人這種東西的自然屬性比驢子要複雜得太多，忽視了這一點，馬克思不能成功，Rove先生自然也不能。硬把這種動物拴在馬車上，有的時候他們既不認真拉車也不好好吃草，光一個勁尥蹶子光惦記著咬車把式 … 對啦，我這是在描述伊拉克呢；也有的時候，他們會意識到自己和車把式並非win-win的關係，那傢伙在和他們玩零和遊戲，忙了半天好東西全拉車把式他家去了，這個正是美國勞工民眾的現狀。現實比理想可要複雜多了。

對現實的普遍不滿情緒為培育庸眾提供了很好的條件，扶植培育庸民黨員大眾的具體工作卻是共和黨人自己兢兢業業親力親為的；Rove先生的機會主義路線激勵了一眾投機專業政客（career politicians)：既然套驢上車可以不計手段，為什麼不借套驢為自己打造群眾基礎呢？他們依仗著極端的言論和不負責任的蠱惑忽悠了一大批從眾，把共和黨一步步推向封閉保守，在相當程度上左右了黨的未來走向。至少，他們是自以為如此的，此次大選共和黨內呼啦啦一下子湧現出十好幾個歪瓜裂棗信心滿滿爭提名，就是一個明證。

但是真正技高一籌的demagogue來了，'If you build it, he will come'，庸眾既然已經組織起來了，誰更能煽乎他們就會跟誰的後面跑。川普小手一招，庸眾一涌而去，只落得眾投機政客們兩手空空，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栽了樹卻被別人摘了桃子去，一個個恨得牙痒痒。大選走到這一步，無論結果如何共和黨已然輸到了光屁股，在民主黨人走過的老路上更加倍地栽了跟頭。回頭去看，民主黨那邊這次能成功地堵住Bernie Sanders對建制內的挑戰，當年痛定思痛栽完跟頭以後搞的這個超級黨代表制實在功不可沒。共和黨如果也有相應的這麼一套'黨內民主集中'貓兒膩，擋住川普老哥攪局摘桃的可能性就很大，可惜到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已晚，黨徹底亂了陣腳。

'黨內民主集中'確實具有防止黨被庸眾反制的功能。但民主黨那邊的例子同時又說明，這個機制更可以用來抵抗對建制內系統進行改革的努力。說到底，它是為一黨的利益而設計，並非是為了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目前面臨的最嚴重問題卻正是民主共和兩黨專權的局面。這兩大勢力日益與Main Street價值脫節，演變為為Wall Street的代言人，它們又是如此強大，Robert Reich所呼喚的Countervailing Power就十分難以形成。但是變化必將來臨，在共和黨那裡這個變化以一種災難的形式出現，黨自食其果被demagogue所劫持。不過從正面去看，無論以何種形式，變化就是變化，變化不是個壞東西，川普先生如果終於能造成共和黨的分化瓦解，他這一年多的精彩表演也就可以青史留名。民主黨那一方Bernie Sanders雖然沒有挑戰成功，Our Revolution運動有望成型。我繼續支持它，希望它終於能夠分化瓦解民主黨建制內勢力。兩黨專權的局面一定要打破，美國民主才有可能繼續蹣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