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北齊北周的生死博弈和殘酷殺戮的政權更替（八十八）

  齊丞相高演認為王晞怯懦，擔心他不合武將們的心意，每到夜晚瞞著人把他叫到官邸商議，白天則不與他說話。有一回，召王晞進入密室，對他說：「近來王侯諸貴，每見到我就敦促催迫我，說我有違天意不吉祥，恐怕將來會發生變亂；我想用法律約束他們，你看怎樣？」王晞說：「天子前一陣疏遠親戚，殿下倉促行動，所為並非人臣該做。對天子而言有如芒刺在背，君臣相疑，這種狀況怎能持續很久呢？殿下縱使謙讓，不看重帝位，只恐怕有違上天旨意，會墜毀先帝創下的基業。」高演說：「卿怎敢說這種話，我必須用法制裁卿！」王晞說：「天時人事，同謀無異，所以我才敢冒犯斧鉞這樣說，恐怕這也是神明所讚許的呢！」高演說：「拯救災難匡正時弊，應當另賴聖賢，我怎敢私下妄議，希勿再多說了！」王晞告退出來，正遇上丞相從事中郎陸杳，陸杳握著王晞的手，要王晞勸高演早登帝位。王晞把陸杳勸進的話告訴高演，高演說：「如果內外都有此意，趙彥深朝夕伴我身旁，為何從沒聽他進過一言？」王晞於是尋機密問趙彥深，趙彥深說：「我最近也在吃驚這類輿論，每每想要向丞相轉陳，但又心驚膽顫不敢開口。現在既然你已經開了頭，我也當冒死向丞相和盤托出我的肺腑之言。」因而與王晞一起共勸高演順天應人登基為帝。

   高演於是入啟太皇太后婁氏。侍中趙道德說：「丞相不效法周公輔佐成王，而要骨肉間相互爭奪帝位，不怕後世說你篡位嗎！」太皇太后說：「道德言之有理。」否決了高演的請求。過了不久，高演又啟稟太皇太后說：「天下人心未定，擔心會忽然發生變故。須得早定名位。」太皇太后早就有心立高演，於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八月，壬午日（初三），太皇太后婁氏下令，廢黜北齊皇帝高殷為濟南王，出居別宮。常山王高演入繼為君，又告誡高演說：「不得讓濟南王有任何不測發生！」

   齊肅宗高演在晉陽即皇帝位，大赦境內，改年號為皇建。太皇太后婁氏又改稱為皇太后，皇太后李氏改稱為文宣皇后，降居昭信宮。

   齊肅宗高演對王晞說：「卿為何自同外客，老不來相見？從今以後，即便不是你職責之內的事情，但凡你有看法，隨時作成牒牘，徑直遞呈上來。」因敕令王晞和尚書陽休之，鴻臚卿崔劼等三人，每當辦完公事，就把他們三人叫入宮內，共同商討議論各種國政大事，稅務刑法，古今各朝施政得失，經驗教訓等等，早晚供給宮中餐點，到夕陽西下后才聽憑他們回家。

   齊肅宗高演深沉聰慧，有見識氣度，從少年時候就掌理尚書台，明曉熟悉吏事；即帝位后尤其勤勉努力，大事改革齊顯祖高洋時代的弊政，當時的人都佩服他的英明，但也譏諷他事無巨細。他曾經問中書舍人裴澤，坊間對於君主的議論得失，裴澤直率地回答說：「陛下聰明公正，自可遠比古昔賢王；然而有識之士都說陛下傷於苛細，身為帝王，度量稍顯不夠恢宏。」齊肅宗高演笑說：「誠如卿言。朕初理大政，擔憂不夠周全，以至於事必躬親，招致人們說我苛細。這樣的做法怎會長久持續下去，只怕以後人們反會嫌朕做事多有疏漏呢！」裴澤因為直率進言而得到齊肅宗寵遇。

   齊肅宗高演生性孝順，太后婁氏有病，他就走路無心穿正鞋履，容顏憔悴，衣不解帶，長至四十餘日。太后病症稍微加重，他就伏卧閣外，太后的飲食藥物，都要親手經理。婁太后曾經心痛不堪忍受，高演侍立在帷帳前，用手指甲掐手心，想以自己的疼痛替代太后的心痛，血從袖口流出來。平日里對於諸弟也都很友愛，沒有君臣之間的隔閡。

   十一月，辛亥日（初四），齊肅宗高演冊立夫人元氏為皇后，世子高百年為太子，高百年時年才五歲。

   高演想要任用王晞為侍郎，王晞苦苦推辭，不願接受。有人勸王晞不要主動與皇上疏遠。王晞說：「我從少年以來，閱高官顯貴多矣。少年得志，卻少有不翻車的。而且我生性疏懶怠惰，不堪擔當時務，人主的恩惠私寵，怎可保得長久！一旦失寵，求退無地。並非我不喜歡做顯貴高官，只不過是我思考得太透徹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