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魏已經從南梁手裡奪得了懸瓠,項城,又全部收復了舊有的邊境,大將軍高澄於是數次派人送文書到南梁,請求兩國再次通好,梁朝沒有允許。高澄對先前被俘的梁朝貞陽侯蕭淵明說:「先王與梁主和好,有十幾年了。聽說梁主在禮佛時祝文說:『為魏主及先王高歡祈福。』這是梁主的一番厚意;不料一遭失信,導致現在的紛擾,知道這並非梁主的本心,而是侯景煽動的,我們兩國應該彼此派遣使者諮詢議論此事。如果梁主沒有忘記從前兩國的舊好,那麼我也不敢違背先王的意願,被東魏捉來的那些人一定會遣送回國,侯景的家屬也會一併遣送去梁。」蕭淵明於是派遣省事夏侯僧辯捧奏書上呈給皇上,說:「渤海王是一位寬厚長者,如果兩國再通友好,一定聽任淵明回去。」皇上得到啟奏,感動流淚,與朝中大夫共同商議。右將軍朱異,御史中丞張綰等人都說:「平息寇讎安息百姓,只有通和才是最適宜的。」只有司農傅岐說:「高澄為何要通和?一定有所圖謀,所以才叫貞陽侯派遣使者前來,想讓侯景自己起疑慮;侯景如果心意不安,必定會圖謀禍亂。如果答應通好,是正中了他們的計謀圈套。」朱異等人堅持應該通好講和,皇上也討厭戰爭,於是聽從了朱異的意見,賜給蕭淵明書信說:「知道高澄大將軍禮遇你不薄,看了你的啟奏,甚感安慰感懷,當會另派使者,重新去修訂敦厚睦鄰關係。」
夏侯僧辯辦完差事回東魏時,經過壽陽,侯景私自拜訪他,逼問出他此行差事及前後原委。就寫了一封給蕭淵明的回信,又上奏給皇上說:「高澄心地狠毒,在北方惡貫滿盈怨聲載道,高歡之死,乃是天隨人願。高澄承繼高歡之惡,人們都在算計著他的滅亡時日,老天之所以偶爾讓他打一次勝仗,乃是因為故意要讓高澄得意忘形,從而變本加厲惡貫滿盈罷了。高澄如果行為合於天意,內心沒有什麼詭計,又何必迫不及待地捧著壁玉來求和呢?還不是因為西魏的兵扼住了他的喉嚨,柔然的騎兵壓迫在他的後背而被迫使然嗎?所以他才甜言蜜語,厚重幣帛,用來討好取安梁朝大國。臣聽說:「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何必要可惜高澄這一豎子,而丟棄了億兆百姓的心!我私下裡認為北魏的安定強大,莫過於天監之初的那些年了,那時候的鐘離戰役,北魏匹馬不歸。當北魏強大時候,陛下尚且攻伐他們佔取領地;現在他們衰弱了,反而多慮而要與他們談和,這是捨棄已經到手的成功,而放縱垂死的俘虜,使得他們假借於強梁之勢力,而遺留禍患給後世,這樣不僅我這樣的愚臣扼腕嘆息,凡有志之士都必然痛心疾首。從前伍子胥從楚逃到吳,吳任用子胥,楚國終被消滅;陳平離開項羽,劉邦任用了他,於是興起稱帝;臣雖然才能不如古人,但心志卻與他們是同樣的。臣確實知道高澄乃是忌諱賈季出奔翟國而使得翟國變強,痛恨隨會居留於秦國而使得秦國無敵,所以才請求訂盟約談和,希望除掉他們的禍患。如果臣死了而有益於梁,則臣萬死不辭;只是恐怕千年之後,會污穢了良史的筆啊。」侯景又寫信給朱異,饋贈給他金子三百兩,朱異收納了金子而不給他回信。
皇上派使者去慰問高澄。侯景又啟奏說:「臣與高澄,嫌隙裂痕已經很深,我仰賴聖朝的威德,期望能夠洗刷仇恨羞辱;現在陛下卻又與高澄複合,讓臣無地自容!臣乞請申討出戰,宣揚我朝聖德皇威!」皇上回報他說:「朕和公的大義已經確定了,哪裡有成功時就相互接納,失敗了就相互背棄之理!現在高澄派使者來求和,朕也更加想要偃息戰事。進退權衡,國家有常制,公儘管清靜養身,不必勞神憂慮!」侯景又啟奏說:「臣現在積蓄糧秣,集合部眾,餵飽馬,藏好武器準備戰爭,數著日子計算時間,克敵清除趙,魏之地,但又不能師出無名,所以希望陛下做主發布命令罷了!現在陛下把臣遠棄在外,南北再通好往來,將來恐怕我這微臣的性命,不免要喪在高澄之手。」梁武帝又回報他說:「朕是萬乘大國的君主,怎麼可以失信於一件小事上!想來公一定能夠了解這份用心,不必再勞駕啟奏了!」
侯景於是假冒東魏鄴都寫了封信,請求用貞陽侯蕭淵明來換回侯景,皇上將要答應時,舍人傅岐說:「侯景因為窮困而來歸附,要放棄他是不吉祥的,而且他身經百戰有餘,他會甘願束手就擒嗎?」謝舉,朱異說:「侯景是失敗后奔逃來歸的將領,一個供人使喚的力量罷了。」皇上聽從了他們的意見,回信說:「貞陽侯早上送來,侯景晚上就送回。」侯景得到皇上蕭衍的上述回信后心中大怒,對左右的人說:「我就料到這吳地老傢伙是個薄心腸!」侯景手下親信王偉遊說侯景說:「現在坐聽命令是死,奮起而舉大事也不過是死,就看王如何謀划決定了!」於是侯景開始做謀反的計劃:把所統轄郡縣的居民,全部招募為軍士,停止徵收商店和田地租收,百姓子女都許配給將士。(待續)